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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真火收尽,红枝上沾到的黑血被仙气不着痕迹地抹去,重回他发髻上。
一缕黑烟消弭于天气间,再无一丝半点痕迹。
“你来晚了。”乐无晏小声道。
徐有冥放开怀中人,双手仍按在他肩膀上,定定看着他。
对上徐有冥目光,乐无晏一努嘴:“死了,我没本事留活口。”
若是徐有冥早半刻钟来,将人活捉下,还能辨别一二这邪魔修究竟是何来头。
他却只能将人一招毙命,已属不易。
可惜了。
徐有冥沉声:“算了,回去吧。”
“他想骗我走,不知是想杀我还是别的,”乐无晏接着道,“他身上没有魔气,一点都没有,他还能用玄门术法,以灵力攻击人。”
徐有冥闻言拧了眉,神情凝重:“先回去再说。”
回到山上小筑,乐无晏重新坐回榻上,整个人都蔫了。
“青雀。”徐有冥叫了他一声。
乐无晏抬眼:“……邪魔修,可以杀的吧?”
徐有冥:“可以。”
乐无晏却高兴不起来:“邪魔修再如何扮作玄门中人,周身的魔气都不可能完全被遮掩,但是方才那人身上,我一点都没察觉到,现在的邪魔修本事都这么大了啊?”
徐有冥:“人外有人。”
乐无晏一时语塞,难怪之前徐有冥说总有他不知道的东西,自己确实自信过头了。
“仙尊以前碰到过这样的吗?”他问。
“没有。”徐有冥道,眉头未松。
乐无晏心知他这是真的不知道了,不由失望。
“除了你这样的渡劫期修士能看人灵根和修为,便是那些大乘期长老也只能以魔气判断对方是否是魔修吧?若不止一个邪魔修有这本事,混迹入玄门中人之间,岂不要天下大乱?”乐无晏道。
虽然天下大乱他是不在意的,那些正道修士的死活,本也与他无关,可怎么想,都觉着今日之事不是个好兆头,莫名让他有种风雨欲来之感。
徐有冥却道:“既能遮掩魔气扮作玄门修士,看灵根和修为也未必能看出什么。”
乐无晏:……啊?”
“至少我之前从未遇到过此等情况,”徐有冥微微摇头,“要么今日之事是特例,要么便是还有邪魔修扮成了玄门中人,我也没看出来。”
可今日之事会是特例吗?一个修为不过金丹期的邪魔修,轻易就被他杀了,又怎会是拥有这等特殊本事的独一无二之人?
乐无晏怎么想都不乐观。
“今后须得更加小心,明日我会将事情禀报给师兄。”徐有冥提醒道,他没有说更多的,似是怕乐无晏听得烦了。
乐无晏“哦”了声,压下了心头那点不快,又问他:“宗主叫你去说了什么?”
徐有冥:“问我们与极上仙盟之间的恩怨。”
乐无晏不高兴道:“那不是那位盟主单方面挑事吗?”
徐有冥:“我已同师兄说了,过后师兄会以宗门的名义照会他,他应会有所收敛,至少面上他还不敢与太乙仙宗彻底对立。”
乐无晏晒了晒,他怎么就不信呢?
“还有呢?”乐无昙吊起眉梢看徐有冥。
徐有冥:“没有了。”
其实怀远尊者还问了他换剑之事,他只说想创新的剑法,故而换柄剑或能有突破,怀远尊者听罢深深叹气,终于没再追问。
乐无晏不信:“他没问你聚魂阵之事?冯叔肯定会真报给他吧?”
徐有冥道:“师兄信任我,不会问。”
乐无晏啧喷笑了:“可我看他不怎么信任我。”
徐有冥摇头,再不想说这些。
之后十余日,他二人便一直留在这里未再出门,乐无晏修炼,徐有冥从旁指点,再没出什么岔子。
徐有冥将那邪魔修之事禀报给怀远尊者,怀远尊者与几位宗门长老商议后,决定暂时稳住消息,
以免传出去引起恐慌,只暗中加强了宗门之中的警戒。
期间余未秋那小子来过一次,来找秦子玉的,但秦子玉也在闭关修炼,他人没见着,怏怏回去了,之后被他爹押着抓紧工夫安分修炼,再不敢到处乱蹿。
一直到大比前三日,是天恩祭的大日子,众门派宗主又或是带队来的长老要一齐前往星河岛主岛,共祭天道。
登船往主岛去时,乐无晏问身边人:“宗主都亲自来了,为何还要你去?”
怀远尊者昨日就先一步去了主岛,终于得了自由的余未秋跟上来,笑嘻嘻道:“可小师叔是仙尊啊,他怎么能不去。”
乐无晏看着徐有冥,徐有冥点了点头:“嗯。”
乐无晏:“一定要祭吗?”
徐有冥:“不能不祭。”
乐无晏轻嗤,他对这狗屁天道没有半点好感,祭个屁祭。
祭还是要祭的,且这百年一次的天恩祭是玄门修真界的大日子,无人不重视。
主岛距离紫霄岛有一日的船程,傍晚出发,转日清晨才到。
他们登岛时这里已热闹非凡,各方修士齐聚,都是来参加天恩祭的人。很快有太乙仙宗的人前来迎接,领他们去往岛上最高那座山头上的天恩殿。
不凑巧的是,在山道上,正碰上了极上仙盟一行人。
时候尚早,谢时故带人在山泉边的凉亭中歇脚,并不着急上去。
徐有冥他们刚上来,极上仙盟就有修士过来,直言盟主请他们前去喝茶。
徐有冥还未表态,乐无晏先开口:“不去,让他哪凉快哪待着去,少来套近乎。”
余未秋亦点头如捣蒜:“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谢时故带笑的声音传来:“我是黄鼠狼,谁是鸡?”
余未秋:“你!”
谢时故道:“你们现在上去,至少还要等两个时辰,被无数人围观,不如在这里躲懒片刻,在这个地方我也做不得什么,何必担心?”
这么一说乐无层顿时便犹豫了,虽然谢时故这人狗都嫌,这话却也不假,这会儿去山顶吹风干站几个时辰,他宁愿去蒙头睡一觉。
早知道他不来了的。
徐有冥看出他神情中的犹豫,道:“不想这么早上去,那便歇会儿。”
乐无晏看向他,徐有冥点了点头。
乐无晏一想他干嘛顾忌谢时故那厮,他们想歇便歇,与他何干,这地方也不是他的地盘。
于是几人走进了亭中,随意坐下,并不搭理谢时故。
谢时故亲手斟的茶搁到乐无晏和徐有冥面前,他二人都没接,谢时故也不在意,又倒了一杯,递给他们身侧的秦子玉。
秦子玉低着头,也没接。
谢时故手里捏着茶杯,微眯起眼,看他片刻,忽然伸手过去,捉住了他一只手。
被谢时故握住手的瞬间,秦子玉神情一慌,抬眼对上谢时故眼中戏速之意,手中已被强塞进了那只茶杯。
余未秋顿时火冒三丈:“你做什么?你放开子玉!”
谢时故并不理他,慢悠悠收了手。
“盟主自重”乐无晏冷声提醒他。
谢时故却只看着秦子玉:“他们不给我面子,连你也不给我面子?”
秦子玉回神搁下茶杯,拧眉道:“盟主随心所欲惯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如今这又是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谢时故将茶水倒进嘴里,“无聊得很,想找人聊聊天。”
“你有病吧?”余未秋白眼翻到天上去。
谢时故:“你就当我有病吧。”
对面一众人略无语,谢时故的目光转向徐有员:“明止仙尊可有兴趣参加大比?”
徐有冥冷漠丟出两个字:“不比。”
其他人慢一拍才反应过来他二人这话的意思,玄门大比,各个修为的比试都有,渡劫期自然也有。
前提是他二人愿意比。
赢了的那个,便是真正的天下第一人。
余末秋一拍手:“小师叔你比啊,干嘛不比,怕他不成?”
乐无晏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他,余未秋见状噎了一瞬:“我说错了吗?”
乐无晏:“你小师叔为何要跟他比?赢了有什么好处吗?除了一个天下第一人的称号?”
余未秋:“……好吗?”
乐无晏懒得解释,他虽嘴上总逗徐有冥说要做宗主夫人,其实心知锋芒毕露绝不是什么好事,尤其于现在的徐有冥和他而言。
“这话说的,“谢时故好笑道,“夫人怎知我一定会输”
乐无晏目露不屑:“你必輸无疑。”
他就是对徐有冥有这个信心,他二人若真要斗到非分出个胜负的地步,赢的那个一定是徐有冥。
谢时故转而问秦子玉:“小牡丹你说呢?你觉得我与他,谁能赢?”
余末秋眉头一跳,气道:“你跟子玉说话,能不能别用这么恶心的语气?”
谢时故还是不理他,笑吟吟地盯着秦子玉,秦子玉移开眼,掷地有声:“仙尊能赢。”
谢时故笑着叹气:“好吧,我果然是孤家寡人啊。”
晌午之前,玄门百家的宗主长老齐聚天恩殿前,以太乙仙宗和极上仙盟为首。
看到如众星捧月一般与怀远尊者并立的谢时故,乐无晏撇嘴,分外不屑。
他与秦子玉、余未秋只能在下方天阶两侧观礼,徐有冥被人迎上去,跟在了怀远尊者身后。
乐无晏的视线晃过众人,漫不经心地打量着众生百态,直至落到某一处时,倏地顿住,眼瞳骤缩
竟是那向志远,也在观礼之人当中,身上穿的弟子服与他身边几人一样,眼熟得很。乐无晏抬眼看向前方,瞧见站在靠前排的如意宗那段現时,终于想起来,向志远那一身,分明是如意宗的紫色弟子服。
这人被赶出太乙仙宗,短短半年多,竟去了南地入了如意宗?他何德何能?
乐无晏心绪略沉,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身后余未秋正嘟哝:“极上仙盟算什么东西,我爹竟然说要以和为贵,能不撕破脸皮尽量不撕破脸皮,他们都蹬鼻子上脸,直接劫持太乙仙宗弟子了,干嘛还要忍气吞声。”
嘀嘀咕咕了几句,他问身边秦子玉:“子玉你先前被谢时故那厮劫持,他没将你怎么样吧?”
先前谢时故对着秦子玉的态度太古怪,后知后觉如余未秋,也终于觉出了不对劲。
秦子玉不太想说,含糊说了句:“没有。”
余末秋继续抱怨:“你好歹是小师叔的弟子,那人堂而皇之地劫持你,还威胁要以青小师叔去换,哪有这样的道理,就该给他点教训瞧瞧,要不他还当我们太乙仙宗的人好欺负”
秦子玉低声道:“宗主想必也是顾全大局,并非忍气吞声,只是想大事化小,也免得仙尊难做”
余未秋愤愤不平,仍是不满他爹对这事的处置方式。
更多没出口的话停住,余未秋的目光和乐无晏落到了同一处,看清楚那是何人,差点连眼珠子都瞪了出来:“怎么是向志远那老小子?他还有人要?”
确实是向志远,但这人要天资没天资,要本事没本事,要品性更没品性,还是被太乙仙宗赶出去的逆徒,哪个瞎了眼的宗门会收他?
乐无晏沉声道:“如意宗。”
闻言连秦子玉也不禁皱眉,怎么又是如意宗?
那边之人似有所感,视线转向他们,对上乐无晏目光时,阴侧侧地扯起了唇角。
乐无晏漠然移开眼,跳梁小丑。
吉时已到,司仪唱礼,玄门百家同祭天道。
其实不止百家,天下玄门大小门派不说上万也有数干,但有资格站上这祭台的,堪堪不过百家而已。
乐无晏觉得晦气,这些可都是当年围剿道遥山的功臣,没准当初上逍遥山之前这些人也这么聚一块祭过天道,指望天道庇佑他们马到成功、手刃大魔头吧!
徐有冥回来时,乐无晏仍拉着个脸不高兴,还瞪了他一眼。
徐有冥不明所以,乐无晏懒得理他,示意奏子玉和余未秋:“走了走了,看一群老头子祭天道有何意思,我们去外头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