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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每个人都能在最糟糕的时候遇见拯救自己的人啊。”犬山贺流露出苍白的笑容。
“您当初遇见的拯救者是昂热校长对吧。”橘雾月说。
犬山贺摇了摇头,又点点头:“他在我心里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力混蛋,但是他是我的老师。”
“真直白啊,不怕我心怀芥蒂吗?”橘雾月按了按桌上的红铃,让门外的鸢送两杯茶水进来。
两杯清澈的玉露在几分钟之内就被鸢拿着古朴的茶盘托了进来,女孩放下茶杯,礼貌的鞠躬后又迅速离开。
整个过程中,男人们都在欣赏着她端庄的仪态,彼此都没有开口说话。
等鸢关上门,犬山贺在橘雾月拿起杯子抿茶后,才拿起茶杯品了一口:“我已经不在意这种看法了啊,很多人都说我是昂热养的狗,我知道的。”
“堂堂蛇岐八家的家主,怎么会是别人的走狗呢?”橘雾月说,“除非他真的被打断了骨头……”
“真是毫不留情的皇啊……”犬山贺拿着茶杯坐在位置上笑了笑,清澈的茶水荡出一抹抹涟漪。
“犬山明也是这么说我的。”橘雾月也笑了。
但是下一秒,他的眼神如武士掷刀,锋锐而带着赫赫风雷。
“犬山家主,你真的是被昂热打断了骨头,还是自己因为往事憋的不敢站起来呢?”
犬山贺愣住了,他望着面前这个年轻的皇,仿佛在他身上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查过您的资料。”橘雾月接着说。
“啪……”犬山贺下意识的捏碎了茶杯。
青瓷碎片迸溅在橘雾月的黑漆桌子上,清澈的茶水沿着光滑的桌面滴落,像是在下一场淅淅沥沥的雨,又像是有人在哭泣。
“犬山家主,在家族里,你的过往不是什么深埋于地下的秘密,我揭开它也不是要讽刺你或者教训你。”橘雾月从抽屉里掏出手帕扔给犬山贺。
“我只是想问,犬山家主,您已经不再畏惧那些糟糕的往事了吗?”
犬山贺呆住了,他仿佛有些不敢相信橘雾月会对他说这种话。
“犬山家现在东京有五家风俗俱乐部,旗下各种艺人数量有数百数千。但是在1945年,这个国家战败后,作为支持战争的犬山家赔的近乎一无所有。”橘雾月轻声说。
“皇,不要说了!”犬山贺站起身,红着眼睛吼叫。
门外守候的鸢警觉的推门而入,望着仿佛对峙的两位高层,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庄司和甚内同时出现在橘雾月后方的窗户外,手里捏着致命的刀刃,仿佛橘雾月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对一位家主进行生死搏杀。
“都走远一些!”橘雾月冷冷的命令,“这是我和犬山家主的谈话!”
鸢立刻听话的倒退而出,重新关上门,轰走了这一层的所有人。
庄司和甚内犹豫了一秒,有些不甘的顺着飞檐去了别的楼层。
“这里,就你和我两人了。”橘雾月的语气重新放缓,“犬山家主,正如你在春分之会上问我,要把蛇岐八家带到何方,到底想要什么一样……”
男人的眼眸直直的看着脸色苍白的老人:“您又想要什么呢?”
犬山贺望着面前年轻的男人,没有回答。
明明这个皇如此年轻,他却像一座令人仰望的大山一样,拥有着令人艳羡的力量和权力。
然而,最令犬山贺艳羡的,是橘雾月年轻而夺目,他就像上天赐给蛇岐八家的太阳一样,所有人都要崇拜在他的阳光下。
“1946年昂热来到这个国家,你率先投靠了他,成为了他的学生。作为回报,你成为了卡塞尔学院日本分部的第一任分部长,在那个年代,分部长的权利可比大家长还要威风。”橘雾月继续说。
“犬山家在你的手里地位节节攀升,重新开始了繁华时代。但是这种繁华和提升,又是你用什么换回来的呢?”橘雾月望着犬山贺眉头紧锁的脸问。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说‘你们可以选择,和平或者尊严’。”犬山贺嘶哑的笑。
他拿着手帕狠狠擦着自己的手,老人皱纹堆积的手很快被擦出一道道血红色的痕迹。
“和平就是屈服,尊严就是死亡。”犬山贺轻声说,“他就是这么一个直接而暴力的混蛋。”
“为了延续犬山家,我选择了向他跪下,一跪就是很多年……”犬山贺直白的回视着橘雾月的目光,“这不是最丢人的,更丢人的事情,您也能从档案里看到。”
“我的父亲在战败后切腹自杀,大姐死在了街头的混战,二姐为了保住家族里唯一的男丁,也就是我,选择和一个美国上校睡觉来换取庇护……”老人的语调越说越低沉,沉的如地狱的恶鬼在呜咽。
“那是个最糟糕的年代,至少对于我来说是的。”犬山贺的眼神藏着不甘和悲愤,“那时候的家族,没有您这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皇,只有互相攻讦的内斗乱象。”
“那个时候,我只想着活下去,带着犬山家活下去。”犬山贺反复将活下去强调了两遍,然后又补充了一句,“还带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复仇幻想。”
橘雾月把桌子上的青瓷碎片一片片收拢起来,它们叠在一起像是一座青色的瓷山,每个断口都带着晶莹的水珠……
“现在的你不用时刻担心犬山家会覆灭了,犬山家主,你已经做到了让犬山家活下去的目标。”橘雾月说,“可你那一丝不切实际的复仇,还在你心中萦绕吗?”
犬山贺把头扭向窗口,看着天空上积压的黑色云朵,手上血红色的痕迹愈发清晰。
“怎么可能忘掉,那是痛彻心扉的屈辱。”老人回答。
“痛的仿佛每个神经都要撕裂开来。面对当初家族衰落时无能为力的自己,面对向昂热跪倒求生的自己……一个身体流着古龙血液的男人能放弃多久的尊严?”
“既感谢他,又恨他吗?”橘雾月说,“倒是跟我的感觉很像啊……”
“您是皇,怎么会经历我们这种人糟糕感受呢?”犬山贺不解。
“谁刚来到这个世界,都是一无所知的懵懂状态啊。就算身负再多力量,最开始也只是跌跌撞撞想要了解这个世界的小孩子啊……”橘雾月说。
然后橘雾月问道:“你还能对昂热挥剑,讨回当时跪倒求生而丢弃的尊严吗?”
犬山贺怔了怔,低头看着自己已经不再年轻的双手,有些不知所措。
“我现在不会要求你跟昂热翻脸为敌,整个蛇岐八家也不会现在就和卡塞尔学院翻脸。”橘雾月说。
“但是请您做好准备,像一个知耻而后勇的武士一样不断磨砺自己的剑!有一天,我会给你准备合适的地方,让你向你那位老师挑战,拿回你曾经丢失的尊严!”
犬山贺沉默良久才垂首道:“拥有这样的气魄,所以您才是皇啊……”
“昂热在你心中是不可逾越的大山,而我也不觉得你非要在战场上战胜他,才算是夺回尊严。”
橘雾月把青瓷碎片堆积的小山扔进垃圾桶,瓷片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犬山家主,请你拿起剑,挥出你最快的剑,告诉他你还在好好活着,精彩的活着!把心中的屈辱都化作剑光挥出去吧!”
“哈依!”犬山贺这一次没有犹疑的正坐回答道。
“这是大家长对你的要求,也是期望。”橘雾月以这句话作为了对家主过往谈话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