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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间,无数记忆碎片涌来,一幕幕记忆画面,散乱零碎拂过小墨阳眼前。开心的,难过的,全部自己印象深刻的,都一段段浮现。
自懵懂记事起,墨东重伤卧床,家里总有不同的人来照顾爷俩。一开始,幼小的他以为,这就是自己父母,可每每一到轮换交接时,那些逐渐离去的背影,总会让幼小的心灵迷茫。
虽然每一对“父母”,都对自己疼爱有加,都会给自己带来新的玩伴。
可每当玩伴与自己有些冲突时,那些“父母”总会不谋而合偏袒自己,事后又温声细语开导自己孩子。
这些肉眼可见的偏爱,反倒让这个心思细腻的孩子无声间越发内敛,到最后已然没有从前活泼,含蓄沉默,任何事都顺着每一个玩伴来,再不曾起过争端。
他心中明白,这是别人的父母。
直到爷爷伤病好转,再无人这般轮换照料爷俩,虽仍总有各样关心,依旧不曾少了那般细致入微,却让幼小脆弱的心灵总有一种莫名疏离,这是连他自己都不曾预想到的。
墨东作为墨村第一人,重伤初愈,便是挑起墨村这个大梁的第一人选,村长重担无疑落在他的身上。
墨东年轻时不仅冠绝一代,横压百里内其余两村庄,为人处世也颇得人心,大大小小事务基本都会与其商议,导致其更加顾不上墨阳。
一来二去,小墨阳独留家中已是常态,没了这个唯一亲人的陪伴,他逐渐变得寡言少语,性格更为内向。
有时候,望着玩伴犯错,被自己父母训斥,反而更加向往,心中说不出的滋味,有憧憬,更多则是羡慕。
同时对自己素未谋面的父母也产生一种难明的情绪,时不时向墨东打听关于他们的一切,可换来的却只有闭口不谈。
以至于一听到有关父母的消息都会变得敏感,甚者便是这次情绪失控。
唉……
耳边似有若无的一声长叹回荡不息,小墨阳很反感这类声音,有些愤懑,他觉得,那些悲悯,反而显得自己更加可悲。
小墨阳渐渐睁开双眼,望着眼前熟悉却又陌生的一切,眼中说不出的悲伤。
“我不明白,你要我看到这些,对你,又或对我,有何用意?”
“用意?我可没有这么想,让你认清自己最真实的一面,目前来说比任何事都来得重要。相比于不敢尝试,轻言放弃,希冀依赖他人的懦夫,我更喜欢敢打敢拼,仅此而已。”
墨阳抬头,只是没头没脑的问了句,“为什么?”
晚风拂过大黄金黄色的毛发,暮光照射亦如新生骄阳,“盲目修炼,只会让路越走越窄,越走越偏。只有真正认清自己想要什么,目的是什么,才能走远,哪怕那个目标多难多远,也有足够信念支撑前行。有人寻求长生,有人渴望权利,而你,却没有任何目标。”
“为什么?”
仍旧是那句话,意义却大不相同。
大黄似乎很不乐意被人一直质问,干脆又是一爪拍在小墨阳脑门,小墨阳来不及反应,只留下一个愤愤眼神就再次昏沉倒下。
这一次,眼前浮现出一段自己从未有过的记忆,一段模模糊糊的记忆碎片。
那是一座规模弘大,极尽奢华的建筑群,占地多少,记忆中不可知,只知道很大很大,唯一留下印象的,只有一个泛着淡淡金光的庞大球体漂浮在半空,金光莹莹始终没能窥得全貌。
天,略显昏暗,稍显发阴的天穹上凌空站立不知多许人,一个个气势磅礴,杀气腾腾,身披不知是何材质的黑金色盔甲,浑身包裹严实,肃杀铁血,只有一对对冷漠到极点的眸子可见,仅是一对眸子便令人生畏。
手中各式各样的武器闪烁着让人心怵的诡异莹芒,皆是直指脚下那座弘大的建筑,肃杀之气扑面,充斥整片天穹。
这群黑金甲队前方,拱卫着一个雄伟如塔的身影,身披赤金甲胄,一头赤红如血的长发披散,口中掷地有声不知说些什么,一双眸子冷冽至极,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奇光。
记忆中,那个身影留给自己的只有浓烈的愤怒以及滔天恨意,那头红发记忆颇深,面貌却模糊不可见。
正下方几位身着华服,气质卓绝的男子站定,背后影影绰绰,整片建筑群中不断有人迈出,齐齐望向天空,双方呈对峙状,不知在交谈些什么。
金光球体附近一处宫殿般金碧辉煌的建筑中,十余人聚集在一起,清一色黑色劲装,高矮胖瘦算是全凑出来了。
十余人围在一起,个个面色凝重焦急,商讨中不时瞅一眼天穹之上的黑金甲队,显然内容与他们挂钩。
领头的是一男子,身材魁梧健硕,面相隐与墨东八分相似,一块华贵绸布置于前胸牢牢绑住,他将之视若珍宝,一手覆在其上贴身保护,其内竟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儿,是墨阳本人无疑。
男子表情悲愤急切,不断与眼前人争论,那华贵绸布偏长,倒是给婴儿裹了个严实,根本没能看到那人面目,只留下一个缺口,只能窥见头顶鎏金宫殿。
婴儿没有听到他们说了什么,只依稀看到男子慢慢抑制不住情绪,平日间温文尔雅的脸上青筋直冒,如同长腿蜈蚣蜿蜒盘旋,狰狞骇人。
怀中婴儿不足两岁,咿咿呀呀伸着白嫩双手,黑白分明的大眼见到那隆起跳动如蜈蚣般的狰狞青筋不自觉怔住,接着哇哇大哭起来。
突兀的哭声回荡,一时间争论声戛然而止,对面那神秘人迅速伸手轻抚,婴儿不知怎的止住了哭声,伸出手就要抱抱。
他看见了,但也仅看到一只葱葱玉手,纤细修长不添任何装饰也甚是好看,那只手悬在他面前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没有落下……
接下来的画面零零散散,甚至于根本没办法连贯起来,不过那种印在内心的深深恐惧切身回想起来。
天,坍塌了?崩碎了?
一整片天空仿若碎裂的蔚蓝镜面,不断自天穹崩碎坠落,残片大大小小不计其数,自上而下不知贯穿了多少参天古木,让这片山林混乱至极。
婴儿被一男子裹挟,来回腾挪躲闪,可仍旧没能幸免,背部被一块细长的碎片连带着绸布刺穿,鲜血将那块华贵绸布完全浸染成血红色……
等到再有意识,是被一声哀嚎惊醒,眼前朦朦胧胧,模糊看到,那个男子正抱着婴儿仰天咆哮,似乎在跟其他人对话,他听不到他们的对话,可却清楚听到了那一声轻蔑不屑的笑。
世界仿佛一瞬间安静下来,婴儿整个人都被鲜血包裹,有自己的,也有那个伤痕累累却依旧护着自己那人的。
男子跪在地上,受了触目惊心的致命伤,背部最严重的一条伤口,直从左肩至右肾处,狰狞骇人,血肉翻卷,其上缭绕着一层淡淡雾气,阻碍其伤势愈合,身下鲜血已然染透地面,可他没有倒下,仍旧死死护着怀中婴儿。
最后的一幕,他看到了,男子嘴中正不住低语着什么,庄重肃穆,却难掩焦急,一番低语之下,胸膛处金光大绽,不知何物没入婴孩体内,怀中伤势足以致死的婴儿竟突然发出一声微弱的啼哭。
而男子魁梧雄壮的身子竟然肉眼可见的骤缩,甚至连那头染血的油亮黑发也在瞬息化作苍苍白发,原本紧致的脸上几乎一瞬间多出了许多沟壑,皮肤光泽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条褶皱。
男子突兀苍老的面目上喜色难掩,这一切在他眼中无比值得,他强忍着全身各处传来的剧痛,蹒跚上路。
啪!
小墨阳吃痛,猛然睁开双眼,饱满额头已然通红,大黄那只爪子早已缩回,端坐在地上望着自己。
顾不得头上疼痛,狠狠刮了一眼大黄,心疼道:“婴儿是我?那个男人就是爷爷?”
“不错,你当时重伤濒死,多亏了墨东,他以莫大代价换回了你一命,不过也只是堪堪换回一命罢了。”
小墨阳默然,自己幼时身体孱弱,时不时得病,甚至一个平常的伤风都能持续月余,直至五岁那年,体重突兀飙升开始,反倒不再如先去羸弱。
依稀记得那些“父母”帮自己洗澡时,总会望着自己背部出神,墨熊母亲甚至情绪难掩无声落泪。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这些对你来说未必不是好事,但安安稳稳过日子对你来说绝无可能,你的路,绝不会止步于这苍莽群山。”
大黄说话云山雾罩,听得小墨阳是眉头直皱,可能是嫌一直被问为什么心烦,不曾给后者插话机会。
“不足一月,你满七岁。能不能修炼,就要看到时'破尘'是否成功,不成功便成仁!毕竟是看你长大,哪怕不能修道,在这墨村我也能保你平安。”
小墨阳眉头更皱,显然依旧对大黄有能力却不帮自己有所不满,不过心境也算归于平静,不再强求,但依旧疑惑不解,“有一点我想不明白,你蛰伏六年不出,又何必露面?”
大黄深邃眼中萧瑟难掩,声音却依旧平淡,“你的体质异于常人,与我一故人相同,见猎心喜罢了。若你不能攻克第一关,就……”
见大黄沉吟不止,小墨阳反而展颜一笑,抛却之前杂乱情绪,道:“你就把心搁肚子里,这第一关我是必然能过,最多是过了之后路难走。”
他也算看出来了,说这么多,大黄唯一上心的也就是自己能不能“破尘”罢了,成功与否只看自己。
“路难走?只要你在这墨村之中,任何修道上的问题都可来找我,这天底下,还没有比我更了解你体质的存在。”
大黄一向风轻云淡,丝毫情绪不显,可这句话显露无边自信,似有无穷魔力,让小墨阳莫名对此深信不疑。
小墨阳笑了起来,一瞬间感觉轻快不少,心中斗志昂扬,欲日后亲自探寻这一切的真相。
大黄也恢复如常,晃悠悠走来,似乎是临近进门才想起,无比严肃道:“万灵圣体,你的体质!铭记,这是无上伟大体质。但在外,不能与任何人提起,哪怕日后相见父母,也不行!”
暮光消泯,大日尽落,天地正式迈入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