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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结局(上)
身上的沉重感骤然消失,他眸子里印出她没安全的眼神。
裴钰安低低地发出声:“郦郦……”
“而且,世子一定会没事的,不是吗?”
她语气虽轻,却极为坚定,仿佛除此之外,不再接受别的结果。
裴钰安嗓子又哑又涩,脑袋里一团道不明的情绪,可她这话一出,他只想承诺她:“是。”
云郦露出一个轻松的笑,裴钰安目光贪婪地望着她,阿远觉得自己被父母忽视了,他发出声音:“爹爹,娘。”
裴钰安和云郦朝阿远看去。
这时候,侯在厢房的太医们急匆匆赶来,云郦抱着阿远起身,将床榻前的位置让出。
隔着五六位太医,她目光依然落在床榻上,只偶尔太医把脉看裴钰安胸前伤口,行动时会挡住云郦的视线。
不过等太医一挪开,视线不被遮挡,她就又能对上裴钰安的眸光。
这是裴钰安这几日醒来最久,理智最清晰的一次。
太医们大松了口气,裴钰安伤在胸口,且是心脉的位置,这位置若是换个人,说不准早就一命呜呼,也是裴钰安身体素质强悍,才有活命的机会。
太医们觉得世子平安的希望很大,但话不敢说太满。
尤其是见裴钰安再度缓缓闭上眼睛。
云郦见裴钰安闭眼,心头微急,她略显慌张地看着太医。
太医道:“世子如今身体疲惫虚弱,能清醒这么久已很是不易。”
见云郦面色再转不好,太医添补几句:“不过在下看世子的情况,转危为安的可能性极大,只要这几日不再出意外就好。”
云郦这才松了口气,太医们退下,翠屏递来熬得软糯的米粥。
她这次没直接让扁余掰开裴钰安下颚,她吹了吹微热的香甜米粥,看着裴钰安,轻轻道:“世子,张嘴。”
床上的人如往常那样,只眼睫微微动了动,并没张嘴。
云郦不死心地凑近裴钰安,再道:“世子,张嘴。”
这个时候,就见裴钰安形状优美的唇微微张开,云郦一怔,眼神散发出欢喜来,动作温柔地伸出汤勺。
今日的他真的比前几日好多了。
昌泰郡主赶来外书房,得知裴钰安这边的情况后,双手合十,感谢上天保佑。
入夜后,灯光明亮的卧室又只剩下云郦和裴钰安,还有守夜的两位婢女。
窗外的蝉鸣很弱,偶尔能听到一两声鸟啾,月光清澈,遍洒屋脊。
云郦睡不着觉,她拉了圈椅在床边坐着,手撑在扶手上看着裴钰安。
约莫子时,床上人的呼吸突然重了起来,云郦猛地直起身,叫了几声世子。
裴钰安没应声,云郦垂眸看他,他的脸色越来越红,她伸手盖在他额上,额上的温度也比方才高。
她心口忽地一跳,对侍女说:“快去叫太医!”
太医们小跑过来的时间很短,可这短短的时间内,裴钰安呼吸越来越重,额上甚至冒出了细汗。
云郦心乱如麻地让开位置,让他们上前,她看看裴钰安,目光又不由自主地挪到太医们脸上,太医们的神色比今早要凝重得多。
其中隐隐为几太医首的孙太医把脉后眉毛抬高,面色严肃地看着其余几位太医:“我先给世子施针。”
几位太医忙道应是如此。
接下来,云郦听见太医们的交谈声,“世子的呼吸越来越重了。”
“来人,按住世子,否则我无法下针!”
云郦心口发麻,心脏突地抽疼,她看着裴钰安冒着细汗的额头,浑身疼得直不起腰,她往下弯了弯,但也是这一下,他突然从自己目光中消失。
云郦一惊,她立刻站稳身体,越过太医们,再次能看到裴钰安的脸,云郦心里那股巨大空虚骤然被填补,但心里的不安也越来越明显。
直到似乎有别的声音传来。
“世子的呼吸平稳了。”
“也不出汗了。”
“脉搏也平缓了。”
恐慌感逐渐退去,她望着他那张脸,那张细汗渐渐退去的脸,云郦才发觉自己腿脚发麻,出了满后背的冷汗,她后退两步,跌坐榻上。
纵使裴钰安转危为安,太医守了许久后,才敢退出去,昌泰郡主则一直坐在床边,念了好久阿弥陀佛。
裴钰安体征平稳下来,昌泰郡主在卧房内呆了两个时辰,才被王妈妈劝回去。
昌泰郡主也不想裴钰安身体未完全康复,自己先他倒下,示意云郦看顾好裴钰安,她才离开。
云郦应好。
昌泰郡主一离开,她再次搬了凳子守在床前,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不知何时,明亮的日光替换成摇曳的烛光,榻上的男子轻轻动了下手,许久未动的云郦猛地直起身。
裴钰安紧阖的双眸睁开,入眼就是云郦的脸。
“世子,你可算醒了。”
云郦面色一喜,微微偏过头,“你有没有何处不舒服,饿了吗?
渴了吗?”
说罢,她急匆匆吩咐丫鬟去叫太医。
裴钰安对今上午的事并不是全无所察,他听到了太医们紧张的声音,也感觉到自己大脑的混沌,就像是要将他带往另一个世界去似的。
他皱着眉头问云郦,嗓音喑哑:“今早……我是不是不太好?”
云郦身体一僵,眼神重新落在裴钰安身上,她挤出点笑,点了点头。
裴钰安想说些什么,云郦突然笑着继续说:“我今早都在想,我是不是可以另外找个俊俏夫君了。”
听到云郦这般说,裴钰安神色一凛,沉沉开口:“郦郦……”
云郦倾身靠近他脸,眨也不眨地盯着他问:“生气了?”
云郦接着说:“世子,你若是不在我肯定会伤心,但一段时间后,我应该就会忘了你,所以你得好好活着,看着我知道吗?”
裴钰安沉吸口气,复杂看她半晌:“郦郦,我饿了。”
云郦顿时来了精神,她赶紧问:“想吃什么?”
裴钰安嘴里寡淡,其实用什么也无妨,不过见云郦目光灼灼,他报了两个清淡的粥名。
热粥尚未送上,太医们一窝蜂地涌上来,且这次大家把脉后,面带微笑,云郦那颗悬着的心一松。
太医正道:“世子脉象平稳,逐渐有力,伤口不曾恶化,是好转的趋势。”
一行人研究完,下去重新斟酌药方,厨房的鱼片粥也奉上来。
云郦端着粥坐在床头,翠屏小心翼翼在裴钰安背后放个靠枕,一碗鱼片粥用后,裴钰安还是很有精神。
甚至昌泰郡主也来了,裴钰安听她说了半个时辰的话,眉眼间才有些疲惫。
这次是他清醒时间最久的一次,云郦见他再度睡着,想起今早上那出,不敢掉以轻心。
十月初的夜里已经很凉了,翠屏递给她一卷厚厚的绒毯,云郦遮好小腹膝盖,继续坐在圈椅上,眸光锁住躺在榻上的人,一点睡意也无。
上弦月走过天穹最高点,慢慢往下,云郦忽地发现床上的人手动了,她心口一提,微直起身。
裴钰安双眸睁开,映入眼帘的昏黄的烛光和云郦的面庞,他顿时反应过来:“你又没睡?”
尽管云郦时常用沾水的棉帕给他润唇,躺久了的男人嗓子依旧低涩难听。
云郦伸手试了试他额头温度,看着他问:“世子心疼我不睡觉守着你?”
云郦能彻夜不眠地守在裴钰安床头,他心里是有一丝丝窃喜的,这代表云郦在乎他,但眸光瞅见她眼睑的青白,窃喜便被心疼压过去。
“你若是心疼我,就快点好起来。”
云郦凑近他说,眸光极其认真。
裴钰安朝她伸出手,云郦看着他略带薄茧的大掌,伸出手和他十指交缠。
裴钰安感受了下属于云郦的温度,才抬眸看着她叮嘱:“去睡觉,你若是因我身体不好我如何能安心养伤?”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谁也不愿妥协,最后是裴钰安先咳嗽,裴钰安一咳嗽,云郦就担心他牵扯伤口,忙叫婢女去叫太医。
“我无碍。”
裴钰安叹口气,望着云郦道,“我会好好养伤的。”
云郦呼吸微顿,她理了理他的被褥,向他允诺:“我也会好好休息。”
两人目光相接,明明屋子里药香浓郁,他却只闻得到鼻前的那抹桃子香,他嘴唇微张,这时守夜的两位太医走进来。
云郦见是太医,松开他手,往床后挪了两步,右手一空,裴钰安唇角微抿。
太医们望闻问切,后忍不住喜道:“世子脉搏越发平稳。”
裴钰安自己有感觉,他能感觉到他昨日比起前几日的混沌,脑子清醒不少,这次醒来,还要比上次精神些。
太医这般说他不意外,他抬眸看向云郦,云郦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些。
确定裴钰安没问题,太医们退下,此时依旧是夜色笼罩,裴钰安轻声叮嘱云郦:“去睡会儿。”
“那世子呢?”
“我刚刚醒了,倒也不困,养养神。”
云郦刚刚才答应裴钰安好生休息。
她垂眸仔细地看了他半晌,柔声低语:“那我去旁边的榻上躺会儿?”
她说的榻是南窗旁边的软榻,在软榻上微微侧身,就能观察到床的动静,自然睡在床上的他轻轻侧头,就能发现榻上响动。
榻不大,但睡个云郦也足以,裴钰安颔首。
云郦卷好绒毯,合衣躺在榻上,再给自己盖好绒毯。
她侧着身,就看见裴钰安看来的眸光。
云郦这两日都没睡觉,她也觉得她不困,躺在榻上是她答应过裴钰安,且为了长期考虑,她的确应该休息,可这个时候,就着裴钰安看来的目光,云郦渐渐来了困意。
她睡得不久,也就两个多时辰,醒来时裴钰安已经睡着,之后太医正又来把脉,确定裴钰安的身体是在好转。
甚至还说,若是今日无事,以后好生修养应该不会再有性命之忧。
裴钰安今日状况很好,午后又醒了过来,昌泰郡主陪他说话,他还能时不时应几声。
昌泰郡主离开后,他甚至还叫扁余来了趟,问他昏迷这几日朝中情况。
他问这话时,云郦就在他身边,他为没避她,扁余就直接说了。
距离宫变已过去六日,太子已经决定下个月登基,二皇子的党羽必须早收拾的,新帝已在行动。
总而言之,一切往好的方面发展。
裴钰安松口气,云郦温声提起另外件事,说上前夜陛下来探望过他。
裴钰安倒也不意外,他记得自己身份,他和赵旭是君臣,但不代表只能有君臣之谊。
裴钰安理了半天、朝事,脑袋犯困,才沉沉睡了过去。
他今日情况很好,云郦看起来很平静,实则不敢掉以轻心,眼神都不敢从他身上挪开。
直到这夜又熬过,第二天太医把脉,确定裴钰安好好修养,不会再有生命危险时,云郦压在心间的大石彻底一松。
而裴钰安的醒来的时间也逐渐变得很多,虽不能和他健康时候相比,但三日后,每日醒来也近五个时辰。
他胸口的伤逐渐愈合,只伤口深,轻易不能下床,得再过几日才能走动,这肯定很无聊。
云郦便让翠屏买了些书来,那书不费脑,都是打发时间的话本子,云郦蹲在裴钰安床前,读了遍书名,让裴钰安挑他想听那本书。
话本的名字并不都通俗,比如明城记,常月记,醉念春雨。
裴钰安后背靠在软硬适宜的靠枕上,仔细品味云郦说的每个话本名字,最后挑了本叫做茶山记的。
其余的话本子整齐放回箱中,云郦拿着茶山记,坐在裴钰安床头,柔声读了起来。
“葵丑年孟春,谢林裹一身……”话本子薄薄的,约莫五六万字,云郦读了一个时辰,便搞清楚,茶山记说的是男女爱情,发生在一个叫茶山的地方。
谢林是个十九岁的秀才,家贫,早年丧父,但他长相俊俏,才学过人。
寡母知自己儿子出色,一心寻摸个家第厚实,知书达理的女郎做儿媳。
但谢林早就对隔壁卖豆腐的小青梅怦然心动,可青梅家贫不说,还有好赌父亲,懦弱母亲,无能兄长,不满足谢母对儿媳的要求。
云郦花了三天时间,断断续续将这个故事给裴钰安读完。
虽有种种阻碍,但这是个挺幸福美满的故事,谢林和江娇两人心意相许后,从未怀疑对方,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成婚后虽也有摩擦,但两人相互扶持,彼此信任,感情圆满地过完一生。
这写书人的笔力也好,代入感强,云郦看着全文完三个字还怅然若失。
这时候,裴钰安低沉的嗓音响起,“郦郦,我们也能和他们一样的。”
相携白首,儿孙满堂。
云郦扭过头,裴钰安对她轻轻一笑,云郦是个很理智的姑娘,未来的事说不准,但想到她和裴钰安的未来,她笑着点了点头。
说话间,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翠屏大步进了外室,她站在隔扇门口道:“世子,云姑娘,大姑娘回来了。”
翠屏口里的大姑娘是裴钰安的长姐,也就是昌泰郡主的长女裴意敏,裴意敏六年前嫁给真郡王嫡长子宋巍。
且裴意敏和宋巍不是门当户对的盲婚哑嫁,昌泰郡主和真郡王妃两人闺中就是好友,宋巍和裴意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情投意合。
只郡王府不在京城,而是京城三百里外的泰州府,五六日车程能到京城,刚出嫁前两三年,裴意敏时常回京。
三年前宋巍外放千里之外的延洲,裴意敏便随他去了任上,如今宋巍调职回京,裴意敏也才回京。
云郦入国公府那年正是裴意敏出嫁那年,那时她未在昌泰郡主身边伺候。
裴意敏出嫁后她才去伺候,裴意敏回娘家后,也接触过,不多相处中,她给云郦的印象是端庄高贵,知书达理。
裴钰安和长姐的关系很好,只他不能轻易下床,不过裴意敏既回国公府,拜见完昌泰郡主,便急急来了外书房。
裴意敏在昌泰郡主那待了一个时辰,知道了许多事,也包括云郦。
她对云郦有印象,她母亲身边颇为美貌贴心的丫鬟。
她进了内室,云郦迎上去,叫大姑娘。
裴意敏再次仔细打量她几眼,杏眸红唇,雪肤乌发,温婉乖巧,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
只自家弟弟不是被美色所迷的人,但不管如何,既自己弟弟喜欢她,裴意敏自不会横加阻拦。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裴意敏感激道。
云郦看了看裴钰安不那么苍白的脸,应道:“都是云郦的分内之事。”
两人并不熟稔,略微寒暄,裴意敏目光立刻挪到了裴钰安身上,她眼圈有些红,刚才应该哭过。
先是关心裴钰安的伤,裴钰安说他无事,裴意敏得知他已度过危险期,略松口气。
裴钰安不欲一直说自己的伤,他低声问:“姐夫回京了吗?”
裴意敏微不可察地一僵,她摇摇头道:“没呢,我先走的,走到一半就听说……先皇驾崩,他,子巍应该也在回京的路上了。”
子巍是宋巍的字。
宋巍的回京旨意是先皇发布出去的,得到圣旨后,裴意敏带着孩子先行,宋巍要交接政务,回京日子会晚些。
这个理由说的通,裴钰安仔细地端详她的眉眼:“这几日先在国公府住吧,娘和朵儿都很想你。”
“我也想陪陪娘。”
裴意敏说。
裴钰安又问:“康儿和琅儿呢?”
康儿和琅儿裴意敏的一双儿女。
裴意敏脸上带了些笑容:“她们坐了半个月马车,一下车就睡着了。”
说着,她在屋里看了圈儿,“阿远呢,我这个姑姑还没见过他。”
云郦上前笑着说:“婢女带他去花园玩了。”
裴意敏等了许久,直到阿如牵着阿远回来,她看着阿远和自家弟弟极其相似的脸庞,眼神不由自主透露出喜爱,又要送阿远一块长命锁。
阿远盯着那块长命锁看看,又望向自家娘。
云郦提醒他:“谢谢姑姑。”
这是可以收下的意思,金灿灿还带翡翠的长命锁本就吸引了阿远的注意,得到娘亲允诺,他不在迟疑地伸出小肉手,握紧长命锁,但谢谢姑姑这四个字他张嘴半晌,才吐出几个字:“谢谢……谢谢……嘟嘟。”
裴意敏温柔地看他半晌,夜幕降临,裴意敏估计自己一双儿女该醒了,便启步告辞。
云郦送她到院门口才回去,一回房就发现裴钰安脸色不太对,她奇怪道:“世子,怎么了?”
“大姐她有心事。”
裴钰安回忆裴意敏的种种表现后,斩钉截铁地说。
“尤其是提起宋巍时,她脸色有些复杂。”
云郦仔细回想,提及宋巍时,裴意敏似乎是很微妙。
裴钰安将扁余叫进来,让他去查查大姑娘和姑爷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毕竟看裴意敏的样子,不管发什么,她不想和他说,但她不说裴钰安不可能当不知道。
五日后,裴钰安能够下床走动,扁余也弄清了来龙去脉。
他躬身道:“今年开春,姑爷多了个伺候的女人。”
裴钰安脸色微微一变,他冷声道;“宋巍纳妾了?”
“没给妾侍的名分。”
见裴钰安神色不太好看,云郦扶着他在方桌旁的圈椅坐下,她倒也清楚裴钰安为何脸色会难看,因他们是两情相悦成的婚,两情相悦还纳妾,着实伤人。
“世子,你打算怎么做?”
云郦觉得这是个麻烦事。
裴钰安心情不虞:“当初是宋巍先动心,追求大姐,且他答应我,永不纳妾。”
时人纳妾很常见,可不是每个人都三妻四妾,若是宋巍没这么保证还好,既有这个保证,裴钰安冷笑一声,倒是没纳妾,只是成婚不过六年,就多了伺候的人!
有这一遭云郦也不惊讶,当初宋巍陪出嫁的裴意朵回府,他对裴意敏的爱意长了眼睛就能看出来。
“那现在要怎么办?”
那是裴钰安的亲姐姐,裴钰安不可能置之不理。
裴钰安垂眸深思半晌,大姐的心思很好猜,现在提起宋巍,她依然努力在他们面前微笑就可知她打算忍。
这也正常,裴意敏性子并不刚强,且她和宋巍有儿有女,还有真郡王府和镇国公府两家情谊也甚是不错。
“等宋巍回来,我看看他和大姐如今的关系,再做打算。”
裴钰安思考后道。
云郦心里想了想这件事,觉得只能先看看两人如今的情况。
这时她突然想起刚给裴钰安读的茶山记,茶山记的谢林和宋巍一样,都是先动心,最后破除种种困难娶到心仪的人。
宋巍娶裴意朵并非一帆风顺,宋家没在京城,五六日的距离,也算远嫁,昌泰郡主更想她留在京里。
还有就是宋巍府里弟弟太多,他的弟弟都是嫡出,五六个。
若是和郡王府友好来往有几个儿子昌泰郡主都无所谓,可若是自家女儿嫁过去,就必须得斟酌。
宋巍和谢林开局有异曲同工之处,但故事里谢林有完美结局,但现实的宋巍没几年,就变了心。
云郦有些唏嘘,思及此,她下意识就问了裴钰安一个问题:“世子,你会不会也变心?”
这话一出裴钰安的脸色就变了,面目沉沉地盯着云郦。
云郦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她只是问他会不会,又没说他一定会变心,可见裴钰安脸色难看。
云郦顾忌他身上有伤,赶紧笑笑遮掩过这个问题:“世子和别的男人不同,自然是不会变心的。”
裴钰安听后,神色并没有好转,他撑着方桌冷脸起身,往床榻走。
云郦伸手扶他,裴钰安身形一僵,语气微沉:“放开。”
云郦没放。
裴钰安顿了顿,抬脚往床榻边走,云郦低眉顺眼地扶着他去床边坐下,见他要躺着,还殷勤地给他盖好被褥。
“世子……”她软软地叫他。
裴钰安闭着眼睛并不应。
裴钰安生气了,他真的生气了。
甚至一整天下来,都没和云郦说一句话。
云郦顾忌他生气不好,不想再惹他动怒,可不管她如何温柔细心地哄,裴钰安没消气,且云郦觉得他这气来的很无理由,两三日下来,对着他时笑模样也就减少。
晚上甚至不睡他卧室的南榻,改去和阿远同床共枕。
入夜后,裴钰安看着南窗下空荡荡的软榻,抿了抿唇。
翌日一早,一家三口倒还是一起用早膳,只今儿裴钰安抬眸一看膳桌,发现他的早膳并非云郦亲手准备,而是出自厨娘之手,他拿筷子的手颤颤。
云郦笑眯眯地哄着阿远:“阿远,我们喝鱼汤。”
阿远没看出他父母间不正常的气氛,乖巧地冲他娘张开嘴。
用过早膳,云郦带阿远去荣正堂给昌泰郡主请安。
裴钰安如今身体渐渐康复,太医说无大碍,太长的路却不能走,最多能在外书房院子里溜达溜达,他只好目送他们母子的背影远去。
云郦带着阿远去荣正堂消磨半个时辰,又让阿远和裴意敏的一儿一女们玩半日,直到和他们用过午膳,阿远犯困,云郦才抱他回到外书房。
刚到外书房的后院,便见男人直戳戳地立在房门口,不过没等云郦张口,裴钰安先一步转身回了卧室。
云郦牙根一痒,去阿远屋带他午睡。
阿远午睡醒来,嘴里叫爹爹,云郦牵着走路不太稳当的他去裴钰安屋子。
阿远近日也知道爹爹身体不好,没让爹爹抱,坐在榻上,拿着心爱的玩具让裴钰安陪他玩。
父子俩玩得甚是乐呵,云郦坐在旁边看他们。
直到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翠屏进来禀道:“世子,云姑娘,国公爷回来了!”
裴鹤早几个月就出府去寻景作画,前些日子京城的暗潮涌动没影响到这位不理朝事的国公爷。
可先皇驾崩,这位国公爷得到消息,不管在哪个极为喜欢的山头,也得赶回来。
是以对他回来裴钰安没有丝毫惊讶。
而距离翠屏道国公爷回来后约莫半个时辰,裴鹤就面色沉重地赶来外书房。
云郦看着,只有裴鹤一个人独自过来,昌泰郡主没有作陪。
裴鹤进了府,自然就知道前些日子自己的嫡长子命垂一线。
他进门后,一靠近裴钰安,便闻到他身上浓郁药味,不过见裴钰安气色尚可,面色红润,镇国公又松口气。
想着前些日子裴钰安最需要他的时候不在,镇国公还是有些心情微妙,他问:“身体可好?”
裴钰安应:“劳父亲挂心了,已无大碍。”
镇国公还想裴钰安多说几句,来缓解他这当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的尴尬,他只接这一句,裴鹤不知说什么,恰好这时,瞥到站在一边的阿远,他立马关怀道:“这就是我的长孙,阿远?”
裴钰安低声说:“是。”
裴鹤看看裴钰安,可着阿远夸:“这孩子和你小时候真是长的一模一样,会叫祖父吗?”
他蹲下身,颇为和蔼地看着阿远。
阿远会叫祖父,裴钰安和裴鹤关系不亲热,但还是亲父子,云郦提醒阿远道:“叫祖父。”
阿远乖巧地听了娘亲的吩咐,对着裴鹤奶声道:“祖父。”
听到祖父两个字,裴鹤一愣,旋即捋了捋胡须笑:“可能让祖父抱抱?”
阿远下意识摇了摇头。
裴鹤有些失落,念及这是和阿远初次见面,并不熟稔,倒也正常。
只孙子不甚亲热,儿子也没找话说,裴鹤说了些话,就道:“我刚回京还没进宫,现在先去拜见陛下。”
裴鹤虽朝中无职务,一品国公爷已是大安数得上的尊贵,回京应该拜见新帝,裴钰安应诺。
裴鹤便转身离去。
裴鹤一走,屋子里又只剩下一家三口,裴钰安重新回矮榻坐下,递了个瓷人给阿远,阿远接过瓷人,黑溜溜的大眼睛仔细打量它。
云郦见裴钰安的唇有些干,准备去外头给他倒杯水来,刚往外室走两步,背后忽然响起裴钰安的声音:“他回来了,等我身体再好些,就会提我要娶你的事。”
裴鹤和他父子关系一般,他要娶妻却不能绕过他。
他刚进来从始至终没提云郦,显然没把她放在心上,也没认为云郦会成为他未来儿媳妇。
云郦脚步一凝,她回过头看向裴钰安,裴钰安面色平静地看她,云郦柔声问:“世子,你不生气了?”
裴钰安深吸口气道:“那日是我有些不对。”
自他受伤后,云郦不仅带着阿远回了国公府,他醒后的所有事都是云郦一手操办,他心里欢喜,且再次有了安全感,云郦在乎他或许比他想的要多一点。
所以那日她那么问他,他就有些生气,固执地气她不够信任他。
思及此,他冲云郦招招手,云郦在他身边坐下。
裴钰安握紧她手,直视着她,语气郑重:“郦郦,我不会变心的。”
他目光那般虔诚,那般认真,云郦几乎想避开他的眼神。
她咬了咬唇,问出了一个她知道或许不应该问的问题:“若是我变心了呢?”
她不否认她现在对裴钰安动了心,且是极在乎他,可感情这种东西,是世间极其虚无缥缈的东西。
听到这个问题,裴钰安眸光不由得一沉,云郦就想解释下,她只是打个比方,没说一定会变心。
这时,裴钰安低沉的声音响起。
他定定地看她:“若是你变心,我就再让你动心,总是要让你的心重新回到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