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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齐家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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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辅过世时柳氏已生下齐宛,即便分家她也是安国公太夫人,柳家与齐家是正经姻亲,以柳老侯爷的为人,若齐家有事相求,他也决不会坐视不理的。

    那么由三老爷齐宏另辟宅院奉养柳氏,齐守兄弟也能悄悄接回生母王氏,岂不既能享受联姻之利,又能避免了那远香近臭的矛盾?

    因而也曾有人嘲讽齐辅病中昏聩,说他只是为了营造出几房和睦的假象,靠这粉饰出的太平来证明他当初休妻另娶的正确性。

    可齐昉却不这么认为,以齐辅的老谋深算甚至可以说是薄情寡义,他非要将本身并无齐家血缘的三房和大房、二房诸人硬邦在一起,决不会是为了什么虚名那么简单。

    可惜齐辅早已过世多年,他到底在算计些什么,齐昉或许永远都不得而知了。

    然而,齐辅也不曾料到,正是因为自己这一要求,前世的齐家才会被人一网打尽,以至于血脉断绝。

    想到此处,齐昉越发没了应酬的心思,她客气一笑,向齐暄二人抱歉道:“让大伯娘费心了。这次都是我不好,连累了家里,倒叫四姐姐和八妹妹也跟着一起受了委屈,整日辛苦跪拜诵经的。”

    齐昉虚弱一笑,“可眼下我实在久病无力,怕是不能起身以尽地主之谊了。”

    “阿芒,给二位娘子看茶,还请四姐姐和八妹妹宽坐自便,我且要仔细听经闻道洗涤自身,来日定会亲自上门给姐姐妹妹们行礼赔罪。”

    四娘子齐暄这回是真的惊讶了,只见她挑眉奇道:“绥绥你今日好生奇怪呀,怎的你病了一场,就跟我们姐妹如此生分客套起来,这可不似你平日性情。难不成真的……”

    说到此处,齐暄忽的想起家中为何要这般大兴法会的源由来。

    下人们都在传是这位七娘子中了邪,被不干净的东西上了身,二太太才会这般遮遮掩掩的请得道高人上门驱邪,她原是不信的,可现在……

    齐暄越看眼前这位堂妹竟越发觉得陌生起来,她不禁一把拉过八娘子齐昳,两人连连后退几步,远离了齐昉,脸上也渐渐露出些惊恐的神色来。

    齐昉见状暗道糟糕,自己是不是演的太过了些?

    前世齐昉在宫中久了,难免养成了小心谨慎的性情,在任何人面前说话行事都有几分保留,确实早已忘了自己幼时的模样。

    齐辅是独子,齐昉父亲那辈只有齐宛一个姑娘。

    到了齐昉这辈,已经嫁人的大娘子、三娘子是庶女,二娘子、五娘子、六娘子又早早夭折,三个房头加起来统共也就齐暄、齐昉、齐昳三个嫡女。

    齐昉隐约记得,阿爹出事前,自己很是喜欢齐暄这个温柔大方的堂姐,平日里时常缠着她玩,齐暄她本就是个心细之人,自是对要好的小堂妹十分了解,今日自己这番举动定是惹她生疑了。

    想通此节,齐昉定下心神,回忆着自己幼时颇有些调皮促狭的性子,一边捶塌,一边哈哈笑道:“看把你们吓的,哈哈哈哈哈。”一脸奸计得逞的得意模样。

    齐暄见齐昉这个样子却立马回过神来,心道这才是齐昉一贯的德性,有些懊恼自己又大意上了她的当,被这个促狭的堂妹给戏耍作弄了!

    她方才还奇怪七妹妹怎的半点儿也不介意自己拿她打趣,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齐暄上前一指点在齐昉那糊满狗皮膏药的额头上,一脸嫌弃的佯装薄怒道:“好你个七丫头,又顽皮!”

    齐昉顺势拉住齐暄的手,一边摇一边笑道:“四姐姐仔细脏了手。妹妹身子骨不争气,一个小小的风寒竟反反复复了半月有余,阿娘又拦着不让我出门,整日里听着这些个和尚道士念经,我都快无聊地长毛了,今日好容易逮着你们来看我,因此才……”

    “你这说法倒新奇,”齐暄此时已疑虑全消,遂不依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倒叫我跟八妹妹白担心你一场。”

    齐昉则继续耍赖:“谁叫我是早上晚上都盼着四姐姐和八妹妹来,可你们却总不来,今日来了吧,竟空着手就上门了,倒叫我平白欢喜一回!”

    这话说的齐暄不由扶额,她性格本就有些方正,说话做事又向来奉行中庸之道,自来拿这个牛皮糖般的堂妹半点办法也没有。

    闻言齐暄只得赶紧示意贴身婢女晚霞上前,递上一个纸包,嗔道:“病得几日,绥绥你越发牙尖嘴利起来。谁说我们空手来的?喏,归云居的酱肘子,我托三哥吩咐小厮一路骑马买回来的,还热乎着呢。”

    八娘子齐昳见状也让丫鬟红霜送上一个竹编小篓,她嘻嘻笑道,“这是七姐姐前几月一直念叨的咸阳火晶柿子,我让奶娘遣人在西市守了足足三日,今早总算抢到一筐。眼瞧着这柿子上的露珠都还没干呢,就巴巴的给姐姐送了来,谁知姐姐竟还作弄我们,不如还让红霜拎回去的好。”

    齐昉向来不在吃食上亏待自己,她示意阿芒收下东西,乐得见牙不见眼,笑眯眯道:“还是四姐姐和八妹妹最心疼我,念着绥绥久居病中,整日里清粥小菜相伴,身上瘦了几斤不说,嘴里的味儿也淡了,今日竟送来这归云居的酱肉肘子和咸阳火晶柿子,正好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说罢,齐昉转向婢女细细吩咐着:“阿芒,你这就去寻樊嬷嬷要几十个大钱,和这肘子一起送去厨房,让厨房的大娘们帮着薄薄切了片,就说中午四姐姐和八妹妹要在我这里用饭,让她们再看着整治几样咱们姐妹爱吃的饭菜来。”

    齐昉又欢喜地邀请着,“四姐姐、八妹妹,午膳时咱们就在院儿里搭个桌子,吃一口肉再配上一口这软软的火晶柿子,叫人洗干净了也不用切,只需轻轻揭开那曾薄皮就能吸出汁水。”

    齐昉已有十多年不曾吃到这些家乡美味了,听她说着的齐暄二人还不觉着如何,她自个儿的口水倒快流下来了。

    四娘子齐暄见状故意笑道:“七妹妹的病可是大好了?如若不是这荤腥生冷的还是少沾些好。”

    齐昉大手一挥,连连点头:“嗨,我早好了。”

    八娘子齐昳也跟着眨眼笑道:“这下七姐姐用不着焚香闻经,可有空招待我们了吧?”

    齐昉闻言忙从塌上爬起,弯腰做拱手状,道:“方才是小生言出无状,唐突了二位佳人,还请两位小娘子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

    八娘子齐昳看她如此,噗呲一声笑弯了腰,她就是喜欢这位古灵精怪的七姐姐。

    四娘子齐暄也忍不住莞尔,用帕子连连点着齐昉道:“你快少些作怪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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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酒足饭饱后,齐昉姐妹三人趁着下午的法会还未开始,便坐在廊下吃茶消食,顺道闲聊解闷。

    齐昉前世同八娘子齐昳不过点头之交、并不熟悉,只记得前世齐家覆亡那会儿,齐昳已被算计着做了田胜长子田继业的妾室,齐昳向来傲骨,向来对田继业不假辞色,在田家过的很是艰辛。

    但齐家出事时,齐昳为了能保下齐氏满门妇孺,却甘心低头向田家服软,放下尊严苦苦哀求田继业。

    田继业为着折辱齐昳,假装答应他会在太子殿下跟前替齐家求情。

    齐昳并不知道,田继业不过是哄骗她。

    那时候,齐昳的舅公柳老侯爷已经病重,为着能保下胞妹柳氏,他临终的折子没有用来为柳家子孙求恩旨,而是上书景明帝,替齐家求情。

    景明帝念及安陆候一生忠心耿耿,何况柳氏当初全是因着太祖皇帝的意思才会嫁去齐家的,他思虑再三,最终下旨令柳氏和离。

    柳太夫人自此带着亲孙子,也就是齐昳的庶弟离了京,从此不知下落。

    而齐昳的母亲曹氏就没有这么好运了,她因娘家曹家也牵涉其中,没能得到赦免,随大夫人卢氏一道服了毒。

    得知曹氏自尽身亡的消息,齐昳便知道田继业骗了自己,她一把火将田氏四百年宗祠烧了个干净,更是险些将田继业烧死,被盛怒之下的田胜下令卖去最下贱的窑子。

    齐昳趁着看守的下人不备,决绝地一头碰死在墙上。

    田胜未能解恨,便命家奴将齐昳的尸身扔去乱葬岗喂狗,并放出话去,谁要是敢为齐氏收尸,就是跟田家过不去。

    那会儿田胜的幼女田盈儿已立了太子妃,田家势大,齐家和齐昳外家曹家都坏了事,柳老侯爷病逝,吩咐子孙闭门守孝,此消彼长之下,京中竟无一家敢为齐昳收尸的。

    花一般的女儿就此落得个曝尸荒野、被野狗啃食的下场。

    多年后,齐昉在宫中站稳了脚跟,辗转托人偷偷在城外为齐昳立了个衣冠冢,以此来感念这位与自己并无血缘,却在刚烈果毅这一点上,像极了齐家历代先人的堂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