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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晌卢夫人跟束氏回到府中,带回了上善观那头的好消息,说是玉真元师她老人家正式发了话,让齐昉再养养身子,一个月后辛嬷嬷便会亲自下山接她上山。
束氏多日心愿一朝达成,本该是志得意满的时候,只等着回来再收了红梅这条线。谁知她才刚踏进家门就听说了书房发生的事,在卢氏似笑非笑的眼神中匆匆与她辞别,一路气急败坏的赶回了阳和院。
齐宽今日遭了这场磨难,可家中竟没人肯相信他的话,不免心中郁郁,好容易等到束氏回来,忙乳燕投林般扑了上去,握着束氏的手将自己所受的诸般惊吓委屈一一诉说。
“阿攸,我也觉着那红梅有些奇怪,可她一口咬定是你指的,我这才信了她……也不知她身上那股怪味将古籍善本都熏坏了没有?”
束氏顺着齐宽的后背就是一通安抚,她一脸诚恳地表态道:“妾身自是相信二郎你的,都是红梅那起子刁奴不守规矩,谁知她如此胆大包天,竟为贪图一点打赏就敢假借妾身的名义哄骗老爷!老爷您放心,妾身这就让樊嬷嬷将她撵出府去,今后必定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齐宽得了束氏的话,越发委屈起来,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却平白背上了个刻薄下人的名声。
束氏今日做局,确实是拿齐宽做了诱饵的,便觉着有些对他不住,束氏心中莫名生出股迟来的愧疚,脑袋一热就许诺了些替齐宽寻孤本善本之类的话,这才堪堪将她安抚下来。
齐昉这个做女儿的简直没眼看齐宽与束氏这番赤裸裸的秀恩爱举动,她一边感叹着世风日下,一边抬起手来一把按在阿貘脸上,可不能叫他们把孩子给带坏了。
束氏心道,自己提前做出这番布置,将院中大多下人支开,只留下几个心腹,原本想要来个瓮中捉鳖的,谁知齐昉竟意外搅了进来,现在倒好,他们二房算是在大房、三房面前大大丢了颜面。
虽在阿竺、林婆子几个的糊弄下,将事情变成了一件因着老爷糊涂才搞出的乌龙,可经不起细细推敲!
红梅那般轻浮的打扮,又恰好趁自己不在的时候单独出现在老爷的书房,只消稍一琢磨,就没有不明白的。
现在该如何办?真将她打出府去,自己免不了又要被人议论嫉妒霸道,真是想想就让人气闷!
加上方才自己怎么就脱口而出,答应了替老爷寻善本这种事,都是被七姐儿这个不省心的给气糊涂了,束氏简直越想越气,见齐昉又在祸害阿貘,一拍桌案呵斥道:“你在做什么?还不放开你弟弟!”
齐昉屈于束氏淫威,缩着脖子放开了不住挣扎的小阿貘,乳娘敏锐地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忙上前将阿貘带下去安抚不提。
束氏见齐昉一副鹌鹑样子,也顾不上齐宽在场了,柳眉倒立地对阿芒道:“我看在你往日做事还算勤谨的份上,这才将你指到七姐儿身边伺候,可你是怎么做事的?昨日樊嬷嬷不是特意交代过你,要你看好七姐儿看好七姐!怎的你今日还让她带着人满府乱跑,竟连一个十岁的孩子都看不住,还要你做什么,啊?”
束氏重重地咬着“看好”二字。
阿芒自是知道束氏的意思,何况她早就明白过来,中午是自己太过沉不住气了,才会借着七娘子行事。
虽说后来事情的发展实在出乎她的意料,可差点就坏了二太太的大事是真,阿芒脸色一白,也不辩解,“扑通”一声就跪下请罪。
束氏见状冷冷道:“既你也明白,这就让人领了你出府吧。”
阿芒闻言立时瘫倒在地。
齐昉见状暗叹一声,虽她也清楚,阿玛尼在这件事上,诸多小心思小算盘,也算不得尽心尽力,可束氏身边的得用之人本就不多,阿芒到底是束氏的陪房出身,若叫她因这事被罚被撵,难保不会寒了碧桃几个的心。
束氏没有掌家大权,齐宽也不是国公府的继承人,他们二房最能拉拢依仗的,也只能是束氏的陪房。
在红梅之事中,碧桃、雪莲和阿竺三个的能力手段俱都不错,对束氏也算忠心,好好收服过来,将来嫁了人便是能独当一面的管事妈妈了。
因此,阿芒是必须要保下来的。
齐昉假装懵懂道:“阿娘,您别怪阿芒姐姐,是我硬要来拿迎春酿的,她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听她这话,束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抖着手点着齐昉道:“你还敢说!你说说你,不好好带着弟弟也就罢了,非要作怪!拿酒就拿酒罢,你为何又非要往书房里闯啊!要不是因为你……”
提到中午的事齐昉再次郁闷不已,前世齐宽去的早,在齐昉的记忆中,她爹是个学识渊博、人品高洁之人,只是不擅庶务、不喜仕途专营罢了,她实在不知道、不知道齐宽竟是这样的……奇葩!
早知如此,红梅的事儿压根儿就不是个事儿!
齐昉嘟着嘴道:“我原是要拿酒的,谁让阿爹大白天的将书房门窗紧闭,院中又不见一人,我还以为……”
齐昉差点将“阿爹他和红梅成了好事”这句脱口而出,可一想到自己目前的年纪,还是不要懂得太多才好,便机智地改口道:“我四处找不到阿爹,心中着急,这才脚下踩滑了,谁知后面还跟了这许多人……”
齐昉说着颇为气闷的对了对手指,前世她在宫中从来独来独往惯了,映像中的齐昳也冷傲的很,谁知重生后她竟会像根小尾巴似的黏着自己,这实在不是齐昉所熟悉的范畴,以至于结果与预计产生了如此之大的偏差。
束氏见齐昉如今都十岁了,却还像个稚童般全然一副不醒事的样子,很是怒其不争道,“都是你爹将你宠坏了,看我这次不好好管教管教你!”
束氏的话音刚落,齐昉正准备照老规矩扑上去撒娇求饶,就见雪莲掀了帘子进来禀报,说是大夫人身边的翡翠姑娘求见。
束氏一听是翡翠来了,忙让雪莲将人请进来,挥挥手叫阿芒先别跪了,又顺势瞪住就要往自己身上扑的齐昉,示意这个小魔星赶紧退回去坐好,别再给她丢人现眼!
等这母女两将将调整好仪容姿态,俱都换上一副严整表情,就见一名长相并不如何出挑,气质却大方可亲的蓝衣侍女走了进来。她大约二十二、三的年纪,放在丫鬟中算是有些大了,可齐昉见她虽做丫鬟打扮,头上却梳着妇人的发髻,就明白过来这位翡翠应该是她大伯齐守的通房丫头了。
翡翠先是团团向屋中众人行了礼,她起身后便笑盈盈道:“二老爷、二太太,我们夫人遣婢子过来说一声,方才大老爷从衙门打发人回来,说是上善观那边收下咱们七娘子的事他已经知道了,大老爷说这是大喜事,他很是高兴,特意交待了我们夫人,晚上定要一家子聚在一起,好好庆贺一番。”
二老爷齐宽闻言忽的记起束氏这些日子仿佛说过些“大嫂为了绥绥的事尽心尽力,每日陪她跑上跑下很是辛苦”之类的话,又想着今日家中上下都因着红梅的事议论自己做人不厚道,可他齐宽乃堂堂太学博士、天子门生,又岂会是这样的人?
齐宽想学着大哥齐守的样子,抬起手来捋捋胡须,好显得自己稳重些,不料他还尚未留须。
齐宽只好摸着自己光滑的下巴,抢在束氏前头开了口,一脸真诚地对向翡翠道:“大哥的心意我们都知道了,只是家宴这种事向来劳神费力又浪费时间的,我那几大箱子东西如今还散落在书房呢,原打算晚上继续整理的,都是自家人,大哥他实在不必如此客气。再说了,这眼看就该用饭了,时间上头如此紧迫,叫大嫂如何来得及置办,岂不要将她累坏了?说起来,大哥倒有些欠思虑了,呵呵,呵呵呵。”
翡翠传完话,本等着二太太照例应一声自己就行礼退下的,谁知二老爷竟突然跳出来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这是要闹哪样?
翡翠那刚行了一半礼的身子就卡在了当场,僵硬着一张俏脸不知如何做答。
齐昉见状颇有些同情的望向翡翠,看来回忆自带的美化滤镜实在太强,她方才还是低估了自己阿爹那清奇的脑回路,齐宽在人情世故上头真不是一般的不通!
他一个做小叔的,怎能当着下人的面说出兄长待嫂嫂不够体贴的话?不知道曹植七步成诗是怎么来的吗,这话要是传出去,大伯娘卢氏也不用做人了。
束氏其实也很懵,要知道齐宽在这种家务事上向来是不说话的,今天突然开口就达到了“一鸣惊人”的效果,看来是中午时受的刺激确实太大。
介于现场气氛太过尴尬诡异,束氏咳嗽几声才将齐宽方才的话含混过去,这次换她一脸真诚地看向翡翠道:“你们二老爷的意思是说,这几日大嫂她为着我们七姐儿的事跑上跑下不说,难为大伯他公务如此繁忙竟也一直挂记着我们七姐儿,二老爷跟我心里真是感激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