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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翠闻言脸色稍微缓过来了些,忙不迭连连点头表示赞同,是是是,就是这么个意思……二老爷刚刚那话说的也太莽撞吓人了些!
他是男子又是这家的主子,自然是不在意的,可这话要是传到大夫人耳朵里,自己这个传话的少不得要落下个办事不利的罪名!
大夫人拿小叔子没办法,收拾她这么个奴婢丫头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看来传言竟都是真的,这二老爷也太不把他们下人的命当回事了!二房的丫鬟婆子们可真可怜。
齐昉见翡翠的神色先是呆滞复又悲愤,最后竟透出丝丝点点的同情来,不由腹诽,这翡翠莫不是叫阿爹几句话给吓傻了?
唉,这齐府里的丫鬟一水儿的可真是脆弱,哪里比得上她们宫里,别看那些个小宫女们面上谦恭卑顺的紧,实际上都是打大风大浪里过来的,啧啧啧。
齐昉感叹着,束氏则继续安抚翡翠道:“你放心,樊嬷嬷和碧桃、雪莲都不是那爱乱传话的人。你只管回去跟大嫂说一声,就说我都知道了,换身衣服这就过去花厅帮忙,劳她先费心操持着。”
说着束氏又让碧桃给翡翠端茶看座,可二房这个是非之地翡翠是一刻也不想多待了,见状忙推辞道她还要去三房那边传话。
束氏闻言也不强留她,只让碧桃递上一个上等的红封,又亲自将那翡翠送到了屋门口,这才转身回来。
束氏瞪了二老爷齐宽一眼,又对齐昉道:“回头再收拾你。”就匆匆进去内室梳洗更衣不提。
齐宽这才隐约觉着似乎自己做错了什么,否则阿攸瞪自己干嘛?
他跽坐在垫子上心虚的摸了几下鼻子,一转头却看见齐昉正双手托腮不错眼地看着热闹,吓得他差点一个踉跄跌下垫子。
齐宽挥舞着双手好容易才保持住身子的平衡,他忙摆出一副严父脸色来朝着齐昉哼了一声,拂袖追进束氏所在的内室去了。
齐昉见状无辜的摊了摊手,今日见闻总结:老娘脾气火爆,却不似表面看上去那般粗疏,期待值+5,老爹就,呃,还是趁早放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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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是家宴,也不用太过避讳,大夫人卢氏体察着夫君的心意,既要严守世家规矩庄重典雅,又要办的喜气热闹,便吩咐人按着前朝的规矩置了筵席,在花厅分东西两侧一字排开几案,除柳太夫人一人独坐上首外,其余诸人皆两两一案并排坐了。
经过多日的努力,齐昉入观之事顺利落定,大房、二房诸人心愿达成皆大欢喜。
今日摆宴又正好逢上三老爷齐宏从城郊大营回兵部办事,上峰顺道给了他一晚的假,允他明日再回营,柳太夫人和三太太曹氏见着儿子丈夫都很是惊喜,以至于众人面上俱都带着喜气,这家宴的气氛一时融洽非常。
看着氛围尚好,酒过三旬后,大老爷齐守便率先转向柳太夫人的方向恭敬开了口:“因着近来部里事务繁忙,我已有好些时日不曾回家,耽误了给太夫人问安,您身子骨可还健朗?”
面对安国公府这代当家人齐守的一片孝心关切,太夫人柳氏这个继母却并不如何感动领情,她往下拉了拉嘴角,不阴不阳道:“托你那死鬼老爹的福,老婆子一时半会的且还死不了,若你这做儿子的能再少从我这儿打些主意,那么长命百岁之事也不是不敢想一想。”
对于柳太夫人这种向来不顾体面、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彪悍作风,齐家众人早就习以为常。
只除了齐昉,她多年不曾听到过这种直抒胸臆的表达方式了,不适应之下小小的呛了一口水,其余人只低头做眼观鼻鼻观心状。
大老爷齐守更是个中翘楚,柳太夫人刚刚那番话在他听来就跟“有劳挂心”一样寻常。
齐守做完了例行的问候,继续一脸真诚地道:“今日将三房人叫在一起,一来是为着法会的事暂且告一段落,前些日子叫大家受累了,我这个当大哥的却没能顾得上家里,实在惭愧的紧,全靠二弟、三弟担待,做哥哥的在此谢过。”
说罢他便向二弟齐宽、三弟齐宏举杯以示感谢,齐宽二人忙起身回敬,口称应该的、兄弟齐心之类的话。
大老爷齐守是最重家族的和睦名声,闻言满意得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他放下酒杯,又朝柳太夫人恭敬道:“这二来嘛,是还有一事想向太夫人通禀,想来卢氏之前已经跟您细细提过了,就是七姐儿的事。”
“前些日子,为着七姐儿那丫头的性命安危,竟劳动了咱们齐氏先祖则公老大人亲自托梦指点。既是老祖宗的意思,我和二弟自当不能违背,这才厚颜求到了玉真元师那里。磨了这许久,幸而今日总算是得了肯定的答复。”
柳太夫人一脸淡定地吃着菜,仿佛齐守所说之事同她没有半点关系。
齐守笑了笑,“不过如此一来,七姐儿她就要去到上善观中去修行,不能再留在太夫人膝下尽孝了,不知太夫人可有话要交代她的?”
说罢,也不等柳太夫人开口,大老爷齐守就招手叫过齐昉:“七姐儿,你来。”
齐昉跟八娘子齐昳两个辈分低、又在众兄弟姊妹中排行最后,此时被一起安排在了最靠近门口的一张食案上,对面坐的便是小阿貘跟他乳娘。
因着远离了长辈们,又隐在灯火熹微的角落里面,齐昉二人压根就没兴趣细听大老爷跟太夫人两个的例行问答。
正巧服侍家宴的丫鬟刚端上一道碳烤蜜汁肘子,这是小姐妹两都爱的口味,这会儿她二人正一人拿刀,一人举筷,唾沫横飞的研究哪块肉最好,从哪里下刀才不会破坏了这肘子的肌理走向,怎样才能品出这皮肉的鲜嫩多汁,不料自己突然就被点了名。
齐昳吓地一噎,齐昉却在靠着前世在宫中练就的一心三用的本事,不慌不忙将叉在手中的肘子放在齐昳碟中,淡定地抓起手帕抹了几下嘴,换上一副乖巧模样缓缓迈步上前,向柳太夫人行礼问安,恭敬道:“还请太夫人不吝指点。”
柳太夫人见状不禁一嗤,她没理会齐昉,而是终于放下筷子向大老爷齐守正色道:“这事原也不必告诉我,你们兄弟妯娌几个自己拿主意就成。你不必如此小心作态,我柳氏自不是那小气的人,要不是当初为着……你们母亲也不会离家清修,我也不会嫁来你们齐家。”
“如今你们父亲也去了十好几年了,连宛姐儿去年都嫁了人,还有什么过不去的?王氏姐姐她也是快六十的人了,要是她愿意归家,我自是没有阻拦不肯的道理。”
大老爷齐守不料柳太夫人会说出这么一番识大体的话来,这可不像是她素日的做派,他楞了一下才接话道:“这些年太夫人跟柳老侯爷都很是关照齐家,儿子都记在心里,多谢太夫人体谅……”
柳太夫人豪气地一挥衣袖,不耐烦地打断了大老爷齐守的话。
“我可不是为着体谅你,我刚刚那话的意思是,是王氏姐姐她自个儿不愿意回来的,是以你以后也别在外面做出一副委曲求全的孝子模样来,或是拿老婆子我顶在前面做那恶毒的继母,我可不像你们生母,是世家大族出身的姑娘,把脸面看的比天还重,不管受了什么委屈都自个儿忍着,什么家丑不能外扬,哼!要是哪天叫我听到一丝半点的风言风语,我可是要请全长安城的人来评评理的!”
前世束氏紧跟大夫人卢氏,与柳太夫人向来井水不犯河水,维持着彼此的体面,因此对齐昉来说,柳太夫人就是个寻常的继祖母,既没有亲昵的祖孙之情可也谈不上讨厌敌视,并未花心思深入了解过柳氏的为人。
今日乍然间听到柳太夫人这番高谈阔论,齐昉着实有些惊讶了。
因着前世的遭遇,齐昉深知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道理,倒把氏族死守清高体面的做派彻底放下了,从某种程度上说,柳氏是个难得的明白人。
没想到,自己的家人们还真是有趣呢,自己上辈子没看明白的人和事真是太多了。
只是赞同归赞同,不过她老人家的杀伤力也实在太猛了些,齐昉觉着还是自己的小命要紧,趁着没人注意,便赶紧往回挪。
齐昉用从宫中学来的那招,将双脚藏在裙子下面小幅度的交替后退,旁人察觉不出她如何动作的,可齐昉的人已渐渐偏离了风暴的中心地带。
那头的大老爷齐守可就没她这番轻省好躲了,柳太夫人的话一出,正好戳中了齐守心中隐秘,可他混迹官场多年,深谙厚黑之道,自是不会轻易败下阵来。
齐守努力压下面上的一丝尴尬,严肃正色道:“太夫人严重了,玉真元师是儿子生母,这是抹杀不去的事实,虽她与父亲和离,但儿子堂堂正正,并不避讳谈及生母!可您也是父亲明媒正娶的正室,如今的安国公太夫人,我虽不像二弟那样正经走了科举路子,却也是读圣贤书长大的,又怎敢违背圣人教诲,做出这等拿您二位编排不敬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