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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轮番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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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太夫人自幼父母双亡,兄长柳猛男是个粗犷汉子,拉扯她长大已经实属不易,再没那精力和见识去教导妹妹什么规矩体统,以及如何在深宅大院中生存。

    因此,柳太夫人这一身本事纯粹是在市井中摸爬滚打练就出来的,路子虽说是野了点,还时灵时不灵的,但她自年轻时候起就向来只用自己的一套法子看人看事,既已认定了齐守藏奸就无论如何不会轻易转变的。

    是以此刻无论齐守面上如何义正言辞,柳太夫人都是不会相信的,闻言她只撇着嘴不屑地哼了一声。

    大夫人卢氏见气氛有些尴尬,却不以为意,她先是拿出手帕轻沾两下唇角,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始打起圆场来。

    卢氏并未接齐守或是柳太夫人的话,而是转向二太太束氏道:“七姐儿的事定了,我们这做大伯、大伯娘的也跟着高兴。可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还别说这一去就是三年的,想来二弟妹心中还不知道会怎样的牵肠挂肚呢。”

    “过去种种因果,长辈的事我们这些做小辈的不该置喙,可无论如何,为人子女的尽孝乃是人伦大道。老爷说的不错,玉真元师她虽与父亲和离,但这生养之恩却是斩不断的!”

    “这些年她老人家一直不肯见家里人,也不肯收下咱们齐家的供养,说实话,老爷跟我都很是愧疚,却一直未想到补偿之法,真是不孝。难得她老人家这次竟能点头收下七姐儿,无论如何,七姐儿这就算是替我们这些做儿子媳妇的在生母跟前尽孝了。”

    说到此处,卢夫人神情越发真挚地望向束氏,“弟妹,七姐儿若有什么需要的,你可千万要跟我开口才是。要知道,七姐儿去上善观不仅仅是二房之事,理应齐家上下共同分担,否则叫老爷和我这做长兄长嫂的,还有旭儿几个做兄长姐姐的如何心安。”

    卢氏的话占据了礼仪大道,柳太夫人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况且自打卢氏进了门,这对伪婆媳这么些年来来回回的也有过数次斗法,哪次不是以柳太夫人败北而告终的?

    几次过招下来,她二人也渐渐形成了默契,好歹是名义上的婆婆,卢氏也不是非要压了柳太夫人一头,只要柳太夫人不触碰到卢氏心目中的原则性问题,诸如挑战自己在齐家内宅的权威、损害大房的利益等等,不论柳太夫人要做什么,她都不会过问阻拦,而一旦卢氏开了口,柳太夫人也就会见好就收、点到为止。

    此次自然也不例外,柳太夫人见自己的意思齐守夫妇已经听明白了,更何况,齐昉的事说到底跟三房也扯不上什么关系,就随大房、二房去折腾好了,因此她便重新埋头用起饭来,算是默认揭过了这个话题。

    柳太夫人消停了,可齐昉心中却涌起一股哪里不太对劲的念头来。

    果然,卢氏那番话轻易挑动了束氏本就泛滥的慈母柔肠。

    卢氏话音刚落,束氏就忍不住红了眼眶,推心置腹道:“谁说不是呢!绥绥这孩子打一出生就在我眼皮子底下不曾离开哪怕一日的。为着怕她像她那对苦命的双生姐姐似的养不活,我跟樊嬷嬷整日整夜地守着,从不敢有半分大意……”

    “好在绥绥是个懂事的孩子,自小就知道体谅我这当娘的不易,长到这么大竟是连个着凉都很少有过,谁知在十岁上头受了这番磨难苦楚……一想到她小小年纪就要离了我去,我这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滋味儿,要不是为着她的性命前程着想,我真是恨不得立时就反悔了呢。”

    从束氏处置红梅一事就能看出,她也算是个心机手腕皆有的人,只是性情太过急躁,沉不住气,又太在意自己的一双儿女,每次只要事情一落到一子一女身上,束氏就容易控制不住情绪,连连出昏招、栽跟头,不然她也不会搞出什么驱邪之事来。

    卢氏跟她做了十几年的妯娌,又是个擅长揣测人心之人,对这点自是了然于心的。从前,她虽未曾拿捏着束氏的这个弱点做出过伤害二房利益的事,但借此来达成些无伤大雅目的行为还是有过的。

    这次她不过是习惯使然,轻易地将束氏推到前面去分散众人的注意,好彻底化解掉大老爷齐守方才引起的尴尬。

    齐昉早在柳太夫人跟大老爷齐守言语交锋之时,就开始偷偷往回挪着,好容易都快挪到座儿上了,却见自己亲娘叫大伯娘作了筏子,给拉出来冒头做挨打的靶子还不自知。

    齐昉听束氏竟越说越不像了,大伯娘卢氏可是点明了自己此番前去上善观虽打着先祖托梦的大旗,又有着求自身康泰的缘由,可齐家上下会极力促成此事,多半是出于祖母王氏跟前没有子孙尽孝的考虑。

    时人重孝,当今夏太后的老爹夏老太公就是因着品性端正、克己奉亲,才得以被郡里举荐为“孝廉”的,夏家自此由普通耕读之家蜕变为官宦之家,后来才有了将夏太后嫁给太祖做填房的事。

    人家《孝经》上为着尽孝道把亲儿子炖了给父母进补那都是有的,阿娘也太实诚了些,虽然一边是从未谋面的婆母,一边是嫡嫡亲的亲闺女,情感上有所倾斜也是人之常情,可就是心中真不舍自己离开也不该当着全家的面说出来啊!

    去上善观这事,原是他们二房出人出力,这下倒好,大伯娘只动了动嘴皮子阿娘便入了蛊,这纯孝体贴的名头竟大半都落到大房头上了。唉,这回她没再看错人了,大伯娘卢氏前世今日都不曾变过,果真是厉害的紧。

    虽说齐昉本是为着扭转齐家的命运才打算着去王氏身边寻摸一二的,倒也不是为了图什么好名声,可她也不愿见到自己阿娘反倒因为此事被人说嘴诟病。

    功败垂成的齐昉压下胸中的气闷,迅速抄起案上的酒杯快走几步上前,将自己那滚圆的小身子团团一福,打断了束氏喋喋的述说,向卢氏行礼道谢。

    “阿娘说,这些日子为着绥绥的事,可累坏了大伯娘,绥绥却一直没能找着机会跟您道谢,真是汗颜的很。今日趁着这机会,就以这杯甜汁代酒敬一敬大伯娘。您放心,阿爹阿娘私下里都反复叮嘱过绥绥,说我能得了这一机会入观积攒功德,全是靠着玉真元师她老人家的慈爱垂怜,我们二房上下都感激的紧,阿娘还叫绥绥定要做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过去以后要好好服侍玉真元师她老人家!”

    束氏听女儿这么一说倒也反应过来了,她赶紧擦干了眼泪,对卢氏道:“是啊是啊,大嫂您千万别这么说,这件事说到底还是绥绥占了大便宜,再说了,能在祖母跟前尽孝本就是她这做孙女儿的本分,谈不上什么功劳苦劳的。”

    束氏又对齐昉道,“七姐儿,快过来给你大伯娘行个礼,要知道此番能够成事,全靠了你大伯娘在辛嬷嬷面前替你说好话呢。”

    在大夫人卢氏的心中,齐昉这个侄女虽说有几分聪慧可性子却是跳脱的紧,举止行事那是万不及四姐儿十分之一的。

    今日见齐昉竟有这胆气独自过来敬酒并说出那样的话,卢氏心下不免有些讶异,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着这七姐儿近来懂事许多,一言一行虽看着还是一团孩子气,可细细琢磨之下竟都大有深意。

    卢氏行事向来谨慎,不会因为齐昉是个小孩子就看低了她,她端起酒杯微微一笑,颇有些试探道:“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一向看你就跟你四姐姐一样,只有疼爱不完的。再说了,大伯娘就喜欢你这活泼率真、从不藏着掖着的脾性,叫人一见就觉得心头敞亮,七丫头你可千万别长大了就学起外面那些个小女娘矫揉造作的做派来,跟大伯娘也生分见外了才是。”

    齐昉自然知道卢氏话中深意,她屈膝向卢氏深深一福,只同她见招拆招般笑道:“谁不知道大伯娘平日里最是和气,也最疼绥绥,就连向来大度的四姐姐有时看了都有些吃味儿呢。您放心,绥绥自然看您也跟看我阿娘是一样的,亲近都来不及又怎会生分呢,您到时候可别嫌绥绥太烦人才好。”

    束氏闻言也跟着傻傻的附和着:“是啊是啊。”

    大夫人卢氏却深深地看了齐昉一眼,齐昉只继续报以天真灿烂的微笑,卢氏见眼前这小女孩大大的眼眸中清晰地映衬出自己的身影,全然一派孺慕之情,又想着她平素里一向与四姐儿极亲近的,便觉着自己有些好笑,改不了这太过多心的毛病。

    就像自己方才说的,七丫头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她跟她母亲束氏一样,向来是个不爱使心思的,想来最近不过是受了些磋磨,人反而省事几分,少女之心有所觉醒,看着优秀的姐姐在前,也想在长辈们前面争强好胜些罢了,要说她能有多深的心思算计,卢氏自己都觉着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