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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氏原就是个极护短的人,虽她嘴上埋怨的厉害,但也不过就是嫌女儿行事莽撞了些。
既然齐昉能够在此事中全身而退,那便证明她有能力护住自己。那么,其实三房将来究竟会如何,束氏并不太放在心上的。
因此,她并未再过多苛责齐昉,只叮嘱她今后务必要更加谨言慎行才好,齐昉照例一一乖乖应下。
束氏面色恢复如常,吩咐让下人端了些新鲜的果子上来,招呼着女儿多吃些。
齐昉挑了块果子吃着,随口问道:“阿娘,眼看着我去上善观的日子就快到了,这丫鬟的事您是如何安排的?”
闻言,束氏好看的眉头又拧在了一起。
她进门时齐宽的生母王氏早已离家修行多年,是以她这个做媳妇的从未在正经婆母跟前侍奉过一天。
只在新婚时被夫君齐宽领着,远远的在王氏所居院落门口磕了个头,由辛嬷嬷代为接了媳妇茶,又打赏了个红封,这就算是王氏不与小辈为难,认下这个儿媳了,所以对于王氏,束氏是半点儿了解都谈不上的。
束氏的娘家祖母,另一位王氏的狠辣强势在其成长过程中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深刻映像,对于那位同样出身荥阳王氏,又素有端肃之名的婆母,束氏不自觉的就会带入些自己娘家祖母王老太君的形象来。
一想到女儿就要去到她身边侍奉,再想到自己幼时面对祖母时的那份胆战心惊,束氏就坐立难安的,要不是先祖大人托梦指点,这是非做不可的事,真希望女儿这辈子都跟婆母扯不上关系,唉。
束氏一时怕齐昉性子太过跳脱,没个世家小娘子端庄贞静的模样,怕是入不了玉真元师的眼,去了难免遭人嫌弃冷待;一时又担忧玉真元师身边规矩太大,会时时刻刻拘束了女儿,将她养的太过呆板。
随着一月期限渐近,哪怕已经做足了准备,束氏还是免不了心头发慌,就怕哪里没能考虑周全会让女儿吃了亏,这其中,丫鬟的问题更是重中之重。
在束氏看来,这次挑丫鬟就跟挑陪嫁丫鬟也没什么差了,跟着去了就是齐昉身边最亲近之人,能让她在陌生的环境里不至于感到太过孤独。
除了照顾齐昉的一日生活起居外,还得帮着齐昉在玉真元师跟前讨巧、赢得她的欢心,以及担负起及时时与家中传递消息的重任,让自己不至于对女儿的情况两眼一摸黑……等等等等这些都得靠这丫鬟去办。
此时齐昉这么一问正好问到了束氏的心坎上,她一时有些关心则乱,实在拿不定主意。
好在上回红梅的事,让束氏知道了齐昉的机敏,不再像过去那样总将女儿当做无知稚童,她想了想便遣了身边服侍之人,细细对齐昉讲解起来。
“这上善观原是长安城郊一处不出名的野观,自你祖母选中在那里作为清修之地后,为着清净,她拿出陪嫁银子将道观周围的田地和那座小山都买了下来。”
“你祖母慈悲,将田地还租给原来的农户耕种,观里原有的几名道长也都留了下来,自此这上善观就独受你祖母的供奉,平素里不对香客开放,只偶尔接些替长安城中富贵人家供奉先人牌位的清净活计,以此补贴观中开销。”
“说是遁入道门,可上善观中乾道居多,因着避嫌你祖母平素也不住在观中的,而是另居道观边上的别院,你此次去,也会同她一道住在那别院之中。”
听束氏说起,齐昉这才知道,原来王氏并没有住在上善观中,与她之前所想的有些出入呢。
见齐昉惊讶,束氏反而担忧地拧了拧眉,叹息道:“你别一听说不用住在观中就觉着可免了清修之苦,那日辛嬷嬷传了话,说是你祖母的意思,既是修行自比不得府上,一应事物需得从简,只允你带两名随身婢女、几套素淡棉布衣裳即可,一应傅姆奶妈、华服珠宝皆是免了。”
“你听听这话中的意思,竟是许多事情都要你亲力亲为。咱们世家女儿从来都讲究个一步出八步迈的,这才两个丫鬟如何够用?何况你从小锦衣玉食惯了,哪里受过这般苦楚,这叫为娘如何放心的下?”
齐昉笑着劝慰道:“阿娘不必担忧,我是祖母嫡亲的孙女儿,想来她就是冷清严厉了些,也不会刻意与我为难,或是在吃穿用度上头亏待了我。”
“我倒觉着祖母她说的对,既是去修行,当然需得谨守规矩才是。况我这般年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年一个样子,原也用不上那些华服美玉的。”
束氏只觉是女儿懂事了,因此更加心疼怜惜地望着齐昉。
她不知道前世齐昉的经历,进宫后从低级宫娥做起,洗衣洒扫、端茶倒水,还有什么事情做不来的?早已不是原来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府千金了。
齐昉上前挽着束氏的胳膊,将头倚在她的肩上,“祖母定是怜惜我年幼力弱,这才特意许我带上两个婢女随侍身边的,若非如此,说不准一个都不让带呢,上善观那边又不是没有服侍的下人,随手指几个给我使也未尝不可。”
谁说不是呢,束氏闻言认命地叹了口气,玉真元师发了话,这可不是她们母女能改变的事,再挑剔下去,就是不知好歹了。
齐昉见束氏也认可自己的说法,便继续将话题往丫头人选上引。
“只是,祖母既只准我带两名婢女,这人选上头还需好好斟酌才是,她们可是要跟女儿朝夕相伴三年的人,别的不说,头一条需得合了女儿眼缘才是!”
束氏被自家女儿这天真的话语给逗笑了,用指尖点着齐昉的额头戏谑道:“就你院儿里那三瓜两枣的,你倒是说说,谁合你眼缘啊?你不是还托了二郎帮你寻丫鬟吗,想要讨谁,豆蔻、墨香还是香樟?难不成是大厨房的翠儿?”
束氏说着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齐昉眼底却闪过一丝冷冽,这就是年纪小的不便了,即便上次是自己求情保下阿忙,可自己的事,她还是都会事无巨细地告诉束氏知道。
齐昉并非稚童,当然不能接受这样的事,这可不行,是以这个贴身丫鬟,必想办法须笼在自己一人手里!
想到这里,齐昉噘噘嘴状似不满道:“阿娘真是的,竟编排起女儿来了。我这就不是为着自己身边没有合适的人选,才想着要来向您讨人的么?”
束氏闻言故意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哦,不知谁我身边的哪位姑娘这么有脸面,竟叫咱们七娘子瞧上了?”
齐昉暗自翻个白眼,阿娘真是的,没想到她年轻的时候,竟这么爱拿自己女儿打趣。
齐昉不理会束氏,径直说出了心中所想:“女儿想让阿娘将院中的粗使小丫头,那个叫大丫的给了我!”
束氏这次是真惊讶了,她还以为女儿会开口讨要碧桃几个,再不济也是从二等的里面选一个,毕竟七姐儿平日里也就跟她们相熟,谁知她却提了大丫,这大丫是谁自己还真是一点儿映像都没有,束氏闻言只得望向樊嬷嬷。
樊嬷嬷楞了一下就回过神来,定是七姐儿在哪里遇见过大丫那孩子,因着年岁相当能作玩伴,便开口想讨要她,孩子都喜欢孩子嘛,倒也在情理之中。
樊嬷嬷对束氏解释道:“那丫头跟咱们七姐儿差不多的年纪,是浆洗房苟婆子的外孙女儿。”
“那年府里挑丫鬟,咱们院儿里正好该进些小丫鬟,我见那丫头生的干净整齐,说话做事也还算利落,家里又跟那几房都沾不上边的,就做主挑了过来。”
“如今大丫同另几个小丫头一道做着院子里洒扫的活计,偶尔也帮林家的看看门儿,虽说年纪小了些,可还算是得用。”
束氏一听大丫不过跟齐昉一般大小,心里就先否定了。
要是搁家中,女儿身边丫鬟婆子一大堆,偶尔看上个喜欢的小丫头想要了去做玩伴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是此去上善观,玉真元师统共就只给了两名额,就这么让个半大孩子占去一个,到时候连服侍主子的分内事都做不利索,更别提从旁帮衬了,岂不更委屈了七姐儿?不妥不妥。
齐昉知道想要束氏松口答应这事并不容易,就看她能不能劝服束氏了。
“阿娘,女儿原本是打算带阿芒去的,可转念一想,她已定下了婆家,跟去了不免太过耽误人家,碧桃姐姐几个也跟阿忙差不多。”
“既如此又何必强人所难呢,还不如重新挑个年纪小些我又喜欢的,如此也算两全其美。”
束氏闻言立时沉下了脸,“她敢!是不是阿芒那蹄子在你跟前说了什么,主子指派的活计什么时候轮得着她来挑三拣四了!阿芒呢,给我把她叫进来!”
呃……齐昉恍然,又忘了自己如今的年纪了,一个十岁孩童说起嫁人之事来头头是道的,是有些说不过去,怪道阿娘会怀疑到阿芒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