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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萍甩开晓曼的手,刷的又给了她一巴掌,在母女二人的对峙中,晓曼从来没有占过上风。
“我养了你二十年,为了你,忍气吞声,把自己的人生全都搭了进去,扛着所有的痛苦,走过这么多年,付出这么多还被人恨着,他死了就没事了吗?他死了就可以坦然的成为你的父亲吗?他死了就可以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吗?我没指望你能理解我,但至少你不能这样背叛我。这一点你倒是和他一样,忘恩负义。”
“我只是想知道怎么回事?你一直都不肯告诉我的真相。”
“难道是我错了吗?是我让他喜欢男人的吗?是我让他抛妻弃子的吗?他一个抛弃了你的人,你想着他,我是生你养你的人,你却恨我。你不知道自己应该恨谁吗?难道这一切是我造成的吗?他背叛了我,我还得替她养女儿,我该去恨谁呢?”
“你不是把这一切都发泄在我身上了吗?你每次喝多了就会说,你和顾国强一个德行,因为我像我爸,所以你一直讨厌我,初中就开始上寄宿学校,你不是把你的恨都转移到我身上了吗?永远看你的眼色,永远无法让你满意,看不到你的笑容,也听不到你的夸赞,你只知道你的痛苦,你没想过我的痛苦吗?”晓曼终于把压在自己心里二十年的话说了出来,这是扎在她心里的一根刺,刺拔出来,伤口在汩汩的流血。
“****都是我在挡着,躲在房子里的你,偶尔漏一点雨就叫苦不迭吗?”
嘴里说出那么难听的话,李萍却依然是面不改色,“野花的种子,种到哪里,长出来的都是野花,你不要当李晓曼了,你当你的顾小曼吧。”李萍拎起自己的包,离开了晓曼的房间。
晓曼蜷缩在沙发上,母亲再一次暴风骤雨般的打击了她,她再一次感觉到自己在无限缩小,世界变得黑暗无边,这种感觉再熟悉不过,每次母亲都是用这种方法让她陷入噩梦的循环,只是这次,她告诉自己,不能再被她打败,她拿出手机,打通了白浪的电话。
已经躺下的白浪,接起晓曼的电话。
“怎么了?”
“你跟我说,痛苦的时候,不要把自己封闭起来”,听到晓曼的话,白浪迅速爬起来,换上衣服。
“等我两分钟。”
白浪很快来到晓曼房间,她瘫坐在地上,衣服和鞋都没有换。
“我妈来了。”晓曼有气无力的说。
“做的非常好,给我打电话,做的非常好,不要自己扛着,累了就睡觉,生病就吃药,人生就是这样。”白浪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坐着她身边。
“这么多年来,只有我和我妈妈两个人,我不喜欢她,但我只有她,她也只有我,她永远对我不满意,永远在否定我,我从来不敢承认,甚至不敢想的一个事实是,她才是我的噩梦,比起二十年没在身边的父亲,陪在我身边的母亲,才是我的噩梦,我不想在生活在这个噩梦里了。”
白浪轻轻的揽过晓曼的肩膀,暴风雨已经过去,她的心在慢慢恢复平静。
“人生最难的事情,就是和自己最亲密的人相处,父母,兄弟姐妹,不是只有你这样,这是一个人类学的难题。”
“你也有这样的难题吗?”晓曼好奇的看着白浪问道。
“我父亲也是一个演员,非常优秀的演员,大家都说我像我爸,但其实我最害怕听到的话就是,我是白礼的儿子,因为像他,才当了演员,因为像他,我没办法成为独一无二的那个,再努力也没有用,因为这世界上不需要另外一个白礼。”
“想哭就哭吧。”晓曼学着白浪刚刚的样子,揽过他的肩膀。
“你怎么就这么跑来了?被人拍到怎么办?”
“如果真的有人拍了什么,我也太冤枉了,明明什么都没有做。”白浪假装撅着嘴,把晓曼逗笑了。“很多电影里都有那个时刻,人物觉醒的时刻,此时此刻,是李晓曼觉醒的时刻,她会克服心理的伤痛,治愈心理的伤痛,成为一个更懂爱、更坚强的人。”白浪摸着晓曼的头说道。
当男人的全家被杀害,他决心卧薪尝胆的生活在仇人跟前时,他觉醒了;当女人被丈夫抛弃,她燃起了复仇的斗志时,她觉醒了。在小说和电影里,我们都会被这样的人物觉醒瞬间感动,然后跟着他或者她开始一路开挂的人生,但在现实中,却很少有人想到为什么自己不去觉醒呢?制约自己的性格缺陷,难以克服的自尊心或者懒惰,不愿意承认的懦弱或者逞能,即使没有人生灾难,我们也都时时刻刻知道自己的局限所在,人生灾难是人生的病毒,只有灾难才能调动起你的免疫系统,让你下定决心,再艰难也要活下去。
二十七岁的李晓曼觉醒了,父亲离家的真相、父亲的去世以及和母亲的摊牌,人生的问题连续向她袭来,她终于抬起头,正视二十年来一直在回避的问题,面对自己的内心,不管自己多么渺小,多么无能,和那个叫做李晓曼的大明星多么的判若两人,她决定松开妈妈的手,就算摔的体无完肤,她也要学会自己走路。
李萍连夜离开了剧组,还带走了晓曼的贴身保镖张姐,晓曼知道一切不会这么快结束,在真正的暴风雨来临之前,她能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要面对的问题很多,晓曼让刀刀和章杉导演那边联系,表示自己还想演那部电影,
“你是不能自己做这个决定的,只能通过公司。”刀刀告诉她,“你自己同意,但签合同的权利不在你手上,而且档期和《宫女如意》是冲突的。”
晓曼这才认真看自己的合约,这是上个月莉莉拿来的新合约,莉莉说看过,晓曼也没多想就直接签了字,现在认真读了合约,才知道处处是陷阱:明明是自己跟自己的公司签约,但“违约条款”全都是霸王条款,接什么工作、所有的商业条件,晓曼都没有决定权,她被这份合约锁死在这家公司,而这家她自己占股20%的公司,并没有赚到什么钱,她的护照、户口本、身份证都由公司替她保管,因为没时间亲自去银行办理,她甚至没有自己的银行卡,总之,李萍可以瞬间让她变成一个一无所有的人。
莉莉姐并没有和李萍一起回北京,而是独自去了趟南京。晓曼和她之间的隔阂已经产生,晓曼倒也没有说什么,但是信任这个东西,是比玻璃还脆弱的一种存在。
几天之后,莉莉又从南京来到了剧组,她约了晓曼独自见面。
“投降吧,你斗不过她的,如果继续下去,这件事早晚被人知道,她一个人把你养大,别人会说,你是个没良心的女儿,没人关心事实的真相,大家只喜欢听耸人听闻的故事。”
“如果我这次不站起来,我就再也没有勇气站起来了,不管结果是什么,我做好了心理准备。”
“你会失去所有的东西。”
“我知道。”
“你不知道,没有李晓曼,你什么都不是。这个名字不是靠你一个人奋斗来的,有多少人站在你身后,稍微一个愣神,你快会被人代替,没人会记得你是谁。”
“你跟我说这样的话,只会让我怀疑是她派你来的。”
“我前两天去了趟南京,参加一个葬礼。他是我带的第一个艺人,十几年前,也演过电视剧的男一,因为一次喝酒和别人打架,就没再有机会翻身,做生意也失败了,然后就是吸毒,抑郁症,最后自杀。死了,都没上一次热搜,因为没人认识他是谁,当明星,就是高风险、高回报,你可以从普通人变成明星,但你能从明星变成普通人吗?你能去找工作吗?你能去挤地铁吗?如果有几千万的身家,还可以考虑全身而退,可是你有吗?她会让你一无所有的。你拿什么生活?你会毁掉自己的。低头,道歉,这是我们每天都做的事情,一点也不难,即使要离开她,你也应该等到自己有所准备,等到时机成熟了再说。”
“她不会给我这个机会的。”晓曼知道莉莉的话是出于真心,她也知道自己和妈妈说出那番话的同时,母女之间的这场战争就已经不可避免,就算她忍气吞声、道歉、投降,李萍都不会再相信她,她要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做好一切准备。
李萍先给她来了个下马威,因为她去邯郸的那天是由于个人原因跟剧组请假,且没有通知公司,公司给她个人发了违约通知,罚款金额有零有整,晓曼拿着这份通知,知道这只是开始。
拍戏也已经进入尾声,因为想要赶在今年播出,剧组也是第一次采用了边拍边剪的方式,在关机之前,可以剪出八集给TT视频,才能赶上今年的排播计划,在剪辑的过程中,展飞也发现李晓曼的演技日渐成熟,在这部剧里,李晓曼和黎小夏一起长大,晓曼也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了人物成长是怎么回事,她的眼神、肢体、动作和开机时候的“李黑洞”相比,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