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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8章 老板娘(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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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升机也离开了新宿区的空域,老板娘扭动腰肢款款走上台阶,拍拍巴掌:“打烊了,贱小子们,给我把门锁上,今夜就算是首相来我们也不开门了!”

    她刚把门关上就咽了口口水,气势打了对折:“喂!我说对待恩人不能这么恩将仇报吧?”

    舞池的灯全都打开了,舞池边的吧台上摆满了香槟王和干邑,BasaraKing在左,右京在右,中间留了个位子等老板娘去坐,似乎是欢迎她左拥右抱。

    这待遇换了其他女人会幸福得肝颤,老板娘却立刻投降。

    “聊聊嘛,拜托您照顾那么久,总得表示一下感谢。”恺撒摆弄着沙漠之鹰,楚子航的长刀横在桌上,路明非和芬格尔正从酒柜里搬酒过来。

    “好说嘛!别灌酒,我都交代,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老板娘老老实实地坐在恺撒和楚子航中间。

    她的气场到此已经消散了,原本她就是个后勤人员,没受过什么体能训练,威仪这种东西固然能镇住风魔小太郎,对眼前这些流氓却是没作用的。

    恺撒打量着这个看似女学生一样清纯、内心里却女王一样霸道的怪异综合体。如今想来真正卷入蛇岐八家和猛鬼众的战争都是在来了高天原之后的事,如果没有这样一个庇护所,他们多半会想办法通过人蛇船这类通道离开日本,也就没有现在的这些事了。换句话说,这混乱的局面开端于他们进入高天原,亏得路明非还想过不让老板娘卷进来,其实她根本就是这场混乱的本体吧?

    “那辆车怎么回事?我是说派去接我们的车,我们从曼波网吧逃跑的时候是随机选择路线的,为什么你们能预知我们会出现在那个路口?”恺撒缓缓地问。

    “你们首先肯定会前往安全港,离开安全港的路线总共也就不到30条,多买点车,一个街口停一辆咯。”

    “为什么要接我们来牛郎店?”

    “大概是因为这样比较好玩吧……”

    “大概?你自己做的事情你自己不知道目的?”

    “安排你们当牛郎是我老板的意思,有个神经病老板你很难摸清他的想法,只能猜猜。”

    “你们是做什么的?开牛郎店的?”

    “不是,我们机构在日本没有什么分支,为了给你们提供住宿场所只好临时出高价把这间店买下来咯。”老板娘比了个数字。

    “能出得起这笔钱,你们能买间酒店给我们提供住宿场所么?”

    “谁说不是呢?我也觉得酒店便宜多了……但你摊上了神经病老板,就只有认命。”

    “你的名字?”

    “苏恩曦。”

    “你的身份?”

    “美欧联合会教育促进基金理事长。”

    “换一个,要编谎话也请编得像一点!”

    “联合国消灭贫困委员会下属东亚儿童生活状态研究中心特别顾问。”

    “还有别的么?”

    “香港马会翡翠玉石会员交易组织发起人。”

    “见鬼,我们不要玩这种无聊的把戏好么?我是问你的真实身份!”恺撒有点崩溃的前兆。

    “都是真实身份。”苏恩曦把一沓名片递到恺撒面前,“我计算过一次,我大概在200个机构有职务,所以我有200多个真实身份。”

    “那你主要是干什么的?”恺撒加速崩溃中。

    “什么都干,我们就是老板身边的丫鬟,老板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也很辛苦的,字字真话。”

    “你跟蛇岐八家的关系,他们为什么要听你的?”

    “其实我跟蛇岐八家真的没什么关系,他们听我的是因为,”苏恩曦心算了一下,“他们欠我点钱。”

    “多少钱?”

    “两百多亿欧元,不是非常准确,得刨除最近日本经济回暖,股票期货行情上涨和能源短缺的因素,还有几笔总额七十亿欧元的可转债没有计算进去。”

    路明非一口香槟喷在芬格尔的脸上,这笔钱大概能去非洲买个小国了吧?还能再土豪一点么?

    “所以你是蛇岐八家的债主?”

    “准确地说我们基金管理着蛇岐八家75%的海外资产和45%的日本资产,我们能获得这项权力是因为这些年我们不断地向蛇岐八家注入投资。所以我们也能在很短的时间里让蛇岐八家旗下的很多公司破产,所以风魔小太郎那个死老头子才不得不屈服,他可不想自己的家族陷入经济危机。”

    “接下来说说你们的动机,你们想做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有你老板的真实身份。”

    “这件事说来话长……”

    “我们不怕话长,说得越详细越好。”

    “我的意思是不如我们各自回房去睡明天再说?”

    “可以,把桌面上的酒都清了。”

    “真没人性啊,竟然对弱女子如此残酷。”苏恩曦叹息,“座头鲸,帮我把那个鱼缸拿过来。”

    说是鱼缸,其实是个大肚瓷瓮,薄薄的胎上施了青釉,再用五色绘制仕女和武士在樱花树下宴饮的画面,色彩浓艳欲滴。座头鲸立志要做真正高档次的夜店,所以用具也刻意讲究,这件瓷器是江户年间制造的“九谷烧”名瓷,原来是个酒瓮,如今蓄上清水当作鱼缸用,几条小锦鲤在水草间安逸地游着。

    苏恩曦连鱼带水倒进一只冰桶里,用小半瓶烈酒涮了涮瓷瓮,然后把桌面上所有的酒都倒了进去,再挤进一个柠檬。

    然后她举起瓷瓮,仿佛长鲸吸海,把半缸酒一口气饮尽!只见她的小腹微微隆起,显然这些酒已经填满了她的胃,她拿纸巾轻轻地擦拭嘴角,轻轻地打了个酒嗝。

    这女乔峰的气概把所有人都给震住了。大家眼睁睁地看着苏恩曦把瓷瓮缓缓地放在吧台上,四下顾盼,睥睨群雄:“让你们知道,无论是酷刑、酒精还是美女蛇,都不要想从坚贞的革命者嘴里套出任何情报!”

    苏恩曦叉着腰娇笑,男人们默默地看着她花枝乱颤,眼波如水。她是真的喝多了,但也是真的酒量大。原先在酒瓶面前畏畏缩缩的神情都是装出来的,她看到酒时真正的心情应该是心花怒放。

    苏恩曦从坤包里掏出一柄钥匙扔在吧台上:“车库里有辆奔驰,要用的话自己拿钥匙。”

    “我送你回房去睡吧。”恺撒扶住她的胳膊。

    “你讨厌!”苏恩曦点点恺撒的鼻子,咯咯地笑着倒在沙发上,翻个身睡死了。

    “看来是真的醉了,逼问的话也问不出东西来的。”恺撒看向楚子航。

    秘密办公室里,酒德麻衣正通过闭路电视观看吧台上的这一幕。

    “她怎么会装醉呢?她就是这种酒疯子啊。”酒德麻衣叹了口气。

    只有少数人知道苏恩曦的这个毛病,她总在吃薯片,这跟戒烟的人靠吃糖来压制烟瘾是一个道理,她要压制的是酒瘾。这个看起来温润可人的姑娘,当年却是世界金融市场上的一员战将,过着掠夺四方财富的凶残生活,直到成为老板的首席助理。恺撒路明非他们根本没有机会见识苏恩曦最华彩的岁月,那时这女人狂歌痛饮,孤独而强大。

    恺撒把玩着那把车钥匙:“她这是暗示我们快逃的意思么?”

    “我想她是让我们自己选择,要么离开这里,要么留下来明晚面对源稚生。”楚子航说,“无论她的老板是谁,她的工作似乎仅限于庇护我们,而怎么行动,决定权在我们。”。

    “用上百亿欧元的债务信用才换来了24小时的缓冲期,她竟然让我们自己决定?”恺撒说。

    “直到目前为止,她所做的事情对我们都是有利的,虽然不清楚她的最终目的。”

    楚子航说。

    “我们留下来面对源稚生又会怎样?我们跟他并没有什么冲突,我们可以原谅他把我们丢在日本海沟里面,他难道还要赶尽杀绝么?”恺撒说,“最多也就是强制我们离开日本。”

    “我们双方都不希望神复活,所以我们不是根本敌对的。但在源稚女这件事上,我们又是冲突的。”楚子航说,“直到目前为止源稚女都是我们的盟友,我们只有通过他才能找到王将,弄清楚王将的计划。我们如果把源稚女交给蛇岐八家,首先他的生命安全我们无法保证,其次这也意味着我们失去了在日本的最后筹码,我们从这场战争中出局了。”

    “直到今天还没有人能让我出局,无论是哪个局。”恺撒说。

    “如果我们又不想逃走,又不想出局,那么剩下的唯一一条路就是说服源稚生,说服他跟自己的弟弟合作,一起对付王将。我有种感觉,王将比藏骸之井里的神还要可怕。”

    “他们兄弟之间完全没有信任感,而且在源稚女的状态下,他简直像个木偶。他已经在卧室里待了差不多20个小时,不吃不喝,他的斗志垮掉了,整个人也跟着垮掉了,真不知道王将的梆子声怎么会这么神奇。”恺撒说,“把这样的源稚女交给蛇岐八家,等于把他送上绞刑架。蛇岐八家不会相信是王将引导出了他身体里的恶鬼,就算他们相信,也会把这个身体里藏着恶鬼的家伙杀掉。”

    “不能把源稚女交给蛇岐八家。”路明非忽然说。

    “你的理由是什么?”楚子航问。

    “我总有种感觉……说不清楚的感觉,我们现在看到的所有东西都是表象,真正的危险还藏在幕后。王将的计划远比我们想的要复杂,但是能对付王将的只有源稚女,跟他弟弟相比象龟是个笨蛋。”路明非犹豫着说,“他确实很强,但是很笨,强笨强笨的。”

    楚子航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很奇怪,我也这么想。我也觉得王将在策划的事情远远超过我们的想象,这里面有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但我想不出那东西是什么。”

    “那么还是由我去说服哥哥吧。”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像是风从门缝中穿过的声音。

    源稚女扶着门框站在那里,有种形销骨立的感觉。不久之前他还桀骜不逊,现在风都能吹倒他。

    “我们说的你都听见了?”恺撒挑了挑眉,他本来也没想对源稚女隐瞒什么。

    “外面那么大动静,我怎么会听不到呢?”源稚女无声地笑笑,“虽然我现在跟一个废人也没什么区别了,不过我想我还能帮你们一个忙,让我去说服哥哥吧。”

    “你也觉得王将还有更大的阴谋没有暴露出来?”

    “我肯定。王将是那种冰山一样的男人,冰山露出水面的体积只是十分之一,绝大部分都藏在水下,王将也是。想要杀死王将要做十倍的准备,把种种可能性都考虑到。我没有告诉你们我计划在空中杀死王将,并不是怀疑你们中的任何人,只是害怕泄密。这个计划只在我的脑子里存在过,连文字记录都没有,我想王将总不能窥探我脑子里的东西。”源稚女轻声说,“可我还是失败了,我以为我很了解王将了,但我知道的仍旧只是他暴露在外面的部分。”

    “以你哥哥那种脑回路简单的人,确实不是王将的对手。”恺撒说。

    “我隐约觉得什么危险的东西就要来了。”源稚女的眼睛里透着惊惶,仿佛恶鬼看过他,在他的身上留下了印记,“整件事跟哥哥想的不一样,王将的目的绝不是完美的进化药,也不是神。他是那种要把一切都吃掉的人,无论多少人和他竞争,多少人和他为敌,他都要成为食物链的最高级。进化为纯血龙类又怎么能让他成为食物链的最高级呢?你们可以杀死龙王,也有机会杀死进化后的王将。”

    “但蛇岐八家不会相信,你根本没有证据支持这种推测。”零忽然说话了,“就在今天夜里,他们凿开了藏骸之井,里面的龙族亚种全都随着水流进入五千吨水银构成的人工地下湖里,如果神的胚胎真的在藏骸之井中孵化,那么它也会遭到致命的伤害。我想这时候你哥哥已经在为挫败王将的阴谋而庆功了。”

    “你怎么知道?”恺撒吃了一惊。

    “我刚从那边过来。所谓的藏骸之井,其实是一条名叫赤鬼川的地下河,它和火山熔岩带直接连通,水和火在那里混合,形成了赤红色的热水河。”零说,“伊邪那岐把圣骸封锁在那个地方,其实是给它提供了足够的养分让它的生机始终不会断绝。蛇岐八家记载的历史美化了伊邪那岐,从一开始他就舍不得毁灭那个号称能帮助人类进化为纯血龙类的圣骸,白王用人类的贪欲来保护那东西。最终藏骸之井不但没有成为囚禁圣骸的监狱,反而成了神孵化的温床。”

    “这是你来日本的真实目的吧?”楚子航问,“校长安排的么?”

    “是的,我和芬格尔是同一批进入日本的,从很久之前校长已经开始担心日本,探索日本海沟也是源于这种担心。但我们没有猜到变化会那么快发生,所以原本我的工作只是收集资料,算作我的实习。”

    “你收集到的资料未免太过高端了吧?”恺撒目瞪口呆,原来他们在日本境内大肆购物的时候,有一个人已经触及了蛇岐八家的隐秘历史,和隐藏在这一切后面的巨大危机。

    “我用了各种手段,源氏重工、神社和各家家主的住宅我都潜入过,有时也采用威胁和收买的手段。神社的一位神官似乎因为心理变态的缘故,对于外貌幼小的女性有着超乎寻常的好感,我利用了自己在这方面的长处,从他那里获得了很多资料。”

    “这种事情你也能说得那么学术?”路明非听傻了。

    “简单地说,我色诱了那个老淫贼。”零冷冷地说。

    “好吧好吧,你还是含蓄一点为好……”

    “在蛇岐八家看来他们已经接近全胜,剩下的工作就是除掉猛鬼众的余党,王将当然是最优先清除的目标,你是其次。你曾经试图杀死王将,但在蛇岐八家看来只是一场内斗。你是恶鬼,你早已违反了家规,蛇岐八家容不下你这样的人。”零盯着源稚女的眼睛,“你哥哥也认为你没有必要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他亲眼看过你恶鬼的一面。”

    “虽然没有证据,但我还是会尽全力说服哥哥。”源稚女缓缓地说,“这是唯一的机会。”

    “你觉得我们需要他的力量?”恺撒问。

    “不,这是唯一一个我能跟哥哥和解的机会。”源稚女轻声说,“他立志要当正义的朋友,所以无法接受身为恶鬼的弟弟。所以这么多年,我始终都没再跟他见面。有时候我很恨他,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是绝对的亲人啊,难道就因为我的血统,他就把我杀死抛弃在废井里么?天下有什么事情比他是我哥哥我是他弟弟这件事更重要么?正义?什么是正义?我根本不觉得这个世界上有正义的存在,那些只是成年人编出来骗孩子的词语罢了。但他相信,为了正义他可以把一切都舍弃,他那种人到底是正义还是无情呢?”

    所有人都沉默了,这委实是个过于沉重的话题。

    “可更多的原因是我不敢面对他,我害怕他看我的眼神,我让他觉得肮脏。我曾想过我永远不是哥哥的同路人了,我只能成为他的敌人。我做过的坏事可不止当年鹿取镇上的杀人案,我是猛鬼众中的龙王,手上沾过很多人的血。这样的我,又怎么回去面对他呢?”

    “但就在今天我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为什么我那么想要杀死王将,不光是因为我恨他,也因为这是唯一一件我能用来向哥哥求情的事情。我要以王将的血洗清我自己的错误,然后也许会有一点点的机会,我还能再成为他的同路人。但我失败了,如今的我已经什么都做不到了,风间琉璃还是个对哥哥有用的人,源稚女却不是。但即使这样,我还是想跟哥哥和解。我会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他,至于我的未来,由他决定。他如果决定杀掉我,对我来说也是应有的结局,我杀过人,然后被杀,世间还有什么比这更公平的事么?”

    源稚女深深地鞠躬:“这些天来拜托诸位的照顾,没把我作为异类来看待,除了你们,只有那些和我偶遇的女孩会把我当作正常人来看待。”

    路明非心里微微一动,世界上的人种类真多,有些人恨不得与众不同高高在上,有些人却在内心深处以自己是个怪物为耻。

    绘梨衣也是个怪物,某种程度上他自己也是个怪物,怪物和怪物,就该同病相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