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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妖袭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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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天武界,越国。

    越国地处天武界大陆东南,其北与燕国接壤,东与秦国毗邻。

    千年以降,这片浑厚的大地之上也曾有过许多人,野心勃勃,想要拓展疆土,开国立基,创不世之名。

    但都出师未捷,或有功成者,暂得一立足之地,却也只是昙花一现。唯有此三国,在历史的长河中,巍然不动,且呈三足鼎立之势,相互制衡。

    这三个国家,彼此间明争暗斗了数千年,关于记录三国战争地史书堆起来都有小山那么高。

    有多少一腔热血的年轻儿郎,铮铮铁骨的将军兵士,身首异处,马革裹尸,成为了史书中一串冰冷数字,连姓名都不配拥有。

    在战争最惨烈的时候,一郡之城,十室九空。满城只剩孤儿寡母,曾经的朝歌夜笙变成了哀怨四起。国界交汇处的秀丽山河,广袤平原,也成了英雄的埋骨乡,无尽的坟冢残骸,杂乱陈列。

    但是在数年前,极北苦寒之地突然涌现出了一大批蛮人,他们身形高大,力大无穷,铜皮铁骨,刀枪不入。逼迫北燕不得不率先脱离人族内战,派遣猛将,率重兵设防。

    与此同时,东海之滨的海妖,南越西境外无尽深林的精怪,纷纷呈建制频繁出没,袭饶周遭百姓。搅的两国同样焦头烂额。

    攘外必先安内,况且唇亡齿寒。迫于形势下,三国只好签署免战书。相互依存,来抵御外物侵入。

    时至今日,三国犹在,居住于城墙之内的百姓有兵卒守卫,安全无虞。就是城外的村镇,仍是身处水深火热之中。

    现正值立夏,南越靠近西境的青山镇,再一次遭到不远处无尽森林内精怪的袭击。

    村镇还算平坦宽广的土路上,无数的尸体蒙着白布,被暂放于路边。这些人被断首掏心还算是比较仁慈的死法。最残忍的莫过于被活生生的啃食。

    过往在处理尸体的峦山郡兵士,此刻也是手忙脚乱。突然两名扛着担架的士兵,脚下打滑,担架之上的尸体便滚落一边。

    从这被啃食的残缺不全的残躯上,能看出这是一名中年妇女。她蜷着身子,从脖颈至腰背处,现只剩残破的布料。漏出的肌肤之上无数的牙印,密密麻麻。她的两条大腿被啃食得只剩下腿骨,右臂上还有一些条状肌理,如碎布般垂落。

    她生前,用尽全力蜷着身体,她的怀中,有些一名还在襁褓中的婴儿。

    婴儿稚嫩的头骨上,有着一个恐怖的大洞,创口周边还有一些白色的糊状物体残留。

    负责搬运的两名士兵,静静的看着这具尸体,他们能联想到她生前遭受的痛苦和绝望。

    其中一名青年士兵转过头,咬着牙关。愤恨从双眼中倾泄,他不忍看到国人的惨状。自随军令来青山镇后,他第一次见到人间炼狱,他强制平静着自己的心态,但此刻终于控制不住,破口大骂。

    “这杀千刀的杂种畜牲!总兵为什么不派兵端了这些畜牲的老巢,屠了这帮狗日的!”

    而另一名士兵,从他黝黑的面容上那一道可怖的旧伤,以及眼角处纵横的褶皱,可以看出这是一名百战老兵。

    他的神情相对平淡,随军多年的他,在战场上直面过无数炼狱,虽然有些麻木了,但也依旧无法习惯。这些是他经历过的残酷场面,也都是他的午夜梦魇。

    他只是默默的站着,听到青年士兵的咒骂后,没有回应,轻叹一口气,蹲下身子,轻轻地抱起这具尸体,缓缓放回到担架上,而后遮上了白布。

    这青山镇,属越国三州十二郡之一的峦山郡,仅仅十几里山路外,便是无尽森林。

    镇内共有三千余户,虽是镇名,但其实只是大一点的庄子。在此之前镇内百姓多以猎兽贩卖皮肉为主要营生,但自从有精怪开始袭杀捕食人类后,也没什么人敢走出镇子上山捕猎了。

    多年前,这些精怪也只是袭击过往路人,见到军队讨伐,也是能避则避,但就在近年,已经开始进村镇捕食人类,甚至也学会呈建制与军队抗衡。

    而如今,愈加张狂的它们,终于暴露出凶残的本性。

    “镇子里死伤情况如何?”一身穿黑金甲胄的中年将军,询问着身边的副将。

    “禀将军,青山镇在册者,共一万两千三百二十七人,亡者一万两千二百五十八人,未见伤者,其中千户军,在册一千五百人,亡一千五百人,十五名百户的尸体已经找到。”

    “唉。”

    峦山郡总兵吴广,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在听到这触目惊心的数字时,仍不免一阵伤叹。

    “张千户呢,尸体找到了吗?”

    “镇内上上下下寻遍了,未曾见到千户尸体,可能尸体已经被精怪吞食,也可能……”副将曹安话只说了一半。

    “说,也可能什么。”吴广有些不耐烦。

    曹安低下头,“也可能逃了。”

    此话一出,吴广身后的其他将军,尽皆暴怒。

    “混账曹安,你敢诋毁张老将军!”

    “你再说一句试试?!”

    “张将军虽然犯了大错,被贬至千户,但我不信他会弃百姓于不顾!”

    曹安见吴广身后的其他将军,反应如此激烈,不免一颤,而后看了吴广一眼,见他没有多言语,顿时有了底气。

    “曹安只是如实禀报,且合理推测,所说并无不妥。况且你们难道忘了张千户是为何被贬的?保不齐就是他勾结精怪,屠杀了青山镇百姓。”

    “你!”众将军纷纷拔剑。

    吴广见此,抬了抬手,“行了!在这里争辩有什么用?还敢拔剑,反了你们了,回去各领五十军杖。至于曹安猜测是否属实,本将军自会查清,曹安,你先去把元大夫请来。”

    元大夫是六年前来到峦山郡天苍县的一名山野大夫,这几年来他居住于天苍山的草庐中,医术精湛,救治百姓无数,颇有盛名。

    峦山郡总兵吴广的生母,咳百日血痰,遍请名医却不得好转,元一来后,只配了一副药,煎熬服食三日竟然痊愈。使得吴广感恩戴德。

    片刻后,一黑衣男子缓缓走来。他背负着被黑色布条包裹的木盒,左手提着药箱,右手牵着一名幼童。

    “元大夫。”吴广微笑着迎了上去。

    黑衣男子放下药箱,双手作揖,“将军。”

    吴广赶忙阻止,“元大夫不必不必,你我之间无需这般客套。”

    元大夫微笑回应。

    “元大夫,现在尸体已经清理完毕,是不是可以安排他们入土为安了?”

    元大夫摇了摇头,“现正值酷夏,亡者人数众多,入土埋葬又要耗费一些时日。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尸体腐败,恐有疫病蔓延。”

    “确实,曹安,赶紧去安排。”

    “报!镇外发现张千户尸体!”吴广话音刚落,便有一士兵前来禀报。

    其他将军听到后,纷纷急切,“快,带路!”

    吴广和元一也赶忙跟随士兵前去。

    这一路上,从一开始能见到精怪的断肢,到偶尔发现一两具妖物的尸体,再到尸体逐渐增多,最终他们来到了镇外。

    此地在一处山坳中,一小片平坦的山地上,密密麻麻地躺着许多精怪的尸体。周围树枝上,也挂着一些妖物断肢残骸。

    再往后,他们见到了一座妖物尸体堆积而成的小山。小山之上笔直站立着一个人,正是前越国抚远大将军,现青山镇千户,张林远。

    年越古稀的张林远,身上的甲胄已经破碎。裸露的上身满是伤痕,黑白斑驳的长发,此刻已经挂满了干涸的血渍。

    胸膛上,几处深可见骨的爪痕,可怖至极,胸口被贯穿了一个大洞,心脏已不知去向,其腹腔也被剖开,其中空无一物。

    他的左手紧紧握着长枪,笔直立于身侧。右手死死擒着一只虎头人身的妖物,这妖物的脖颈已经变形,是被活活掐死的。

    吴广元一众人见此场面,哑然无声。

    “啪啪啪啪。”

    曹安见此,想起之前自己的话语,愧疚感油然而生,他用力给了自己几个嘴巴。

    吴广偏过头去,看了他一眼,而后脱下身上的甲胄,放于一侧。

    他缓缓爬上尸山,走到了张林远身前,单膝跪地,而后三叩首。

    一叩多年误解以致歉。

    二叩死战不退以致敬。

    三叩英魂永逝以致哀。

    随后他起身,想要将张林远右手中的那具妖尸放下,但任凭他如何用力,这只手都是死抓着不放。

    “你还不配和张将军一起殉葬。”吴广一记手刀,斩断了虎妖的头颅,而后将这具妖尸拔出,随手丢弃一旁,张林远尸体无损。

    “老将军,咱们回去了。”吴广背起张林远,小心翼翼地走下了尸山。

    一只藏匿于尸山之中的妖蛇,还未死透,突然发起袭击。张着血盆大口,想要将吴广吞下。

    “滚!”

    一声暴喝,那蛇怪瞬间化成血雾。其他将军寻来了担架,吴广将张林远僵硬的尸体轻轻放倒于上。

    “张将军!”在场所有人,泣不成声。

    “哭哭啼啼,成何体统!丢我南越颜面!待回城再领五十军棍!”吴广怒吼,其他人这才止住了声。

    “曹安,速去寻来峦山郡最好的殡葬师傅,给张老将军入殓,其余人去率兵给我将这畜牲堆剁成肉酱喂狗!”

    “且慢。”元一出声制止。

    吴广面露不悦,“元一先生,张老将军就不用和其他百姓放一起焚烧了吧。”

    元一没有回应,他从怀中取出一药瓶,将药瓶中的粉末撒到张林远的伤口上。

    顷刻间,那些伤口快速愈合,腹腔中消失的五脏六腑也重新长出。

    吴广见此场面,眼前一亮,赶忙追问,“元大夫,难道张老将军还有救?”

    元一收回了药瓶,缓缓摇头。

    “此药名为肉白骨,只能复原受伤躯体,无法将已死之人救活,能行如此逆天之事的只有另一种药,名为起死人,配合这肉白骨,也只能让死去一个时辰之内的人死而复生,这种药,只是听说过,但我没有。我现在只是想张老将军走的体面些。”

    吴广众人,面露失望,“即便如此,还是多谢元先生了。”

    元一点了点头,“青山镇防疫诊治之事,元一已事毕,若无他事,在下就先行告退了。”

    吴广听言,缓缓点头,“那先生慢走,这三日劳烦先生了。”

    “不碍事。”

    元一提起药箱,有些愧疚地看了张林远一眼,而后转过身打量了一下不远处挂在树上的一具精怪尸体,面露疑惑。略微思忖后,牵起身边的孩童,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