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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初闻长安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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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年她十四岁,春三月,草长莺飞,空气中都是花的芬芳。与往常一样,她又一次解开了师父的山门禁制,偷偷下山去苏安城玩。

    路边,隐隐看到草丛中似有一个人,她好奇的走过去,拨开草丛,见里面躺着一个男子,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容貌俊美,蓝色衣衫前面一片血色。她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竟还活着。

    月澜山不准外人出入,她背着他把他藏在了山脚一处荒废的茅屋中。为他治伤,细心照顾。

    他终于醒了,容颜憔悴,惹人怜惜。

    她说是她救了他,他淡淡的对她说了“谢谢”两个字,便不再多话,冷漠高傲。

    她想他受了那么重的伤,这才刚苏醒,还非常虚弱,没有力气多说话,需要休息,便也不多话。

    他伤好些后,她问他叫什么?

    他答苏十一。

    哪里人?

    玄国商阳。

    为什么会受伤?

    茶商,来邺国谈生意,恶仆见钱起意,设计陷害,他逃至此。

    她同情他的遭遇,越加对他照顾得仔细。

    除了她问一句他答一句,他从不主动说话。

    她以为他是因被一个女子所救害羞,不好意思。便主动不停的跟他搭话,手脚并用,眉飞色舞,口干舌燥,他的嘴里却只是“嗯”“哦”“是”“不是”,时时处处把天聊死。

    那日,他坐在窗边,好看的眉眼望着院中的桃树,桃花灼灼,清风拂过,公子如玉,盛满一窗春景。

    她看得手中的药碗都掉在了地上。这世间竟有这样绝美的风景。

    公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她夸赞他是她见过长得最好看的男子,连秦时院里的人都比不了。他问秦时院是什么地方?

    她想他连秦时院都不知道,应该是个正人君子。师父说,正人君子不去青楼。

    她更欣赏他了。

    他得知秦时院是青楼时,黑了脸。她想很多男子都去秦时院,喜欢自己的姑娘越多方觉自己越有魅力。他是担心他没有魅力,没有姑娘喜欢吗?她安慰他,不用去秦时院,秦时院所有人加起来都没他有魅力。

    她可不能再跟他说秦时院的事了,若他真的去了秦时院,喜欢他的姑娘太多了怎么办?

    那几天,天雷响的频繁,师父让她好生在月澜山待着,还让师兄看着她不准她出去。一天、两天,师兄将他看的严严的。

    她已经两天没有见到他了,他的伤还没有好呢,没有她的照顾可怎么行。

    她哀求师兄,说她有人命关天的事情必须出去,师兄忍不住她的哀求,终于偷偷放了她下山。

    师父把出山门的禁制又加深了,她费了较长时间才解开。一路跑着到茅屋,他坐在窗边看都不看她,看起来是生气了。

    也是,是她做的不好,既然救人就该救到底,哪能救一半就见不着人影的。

    她跟他道歉,他仍是不搭理她。连“嗯”“哦”都没有一个字。看来他真的气得不轻。

    他不能生气,他还是个病人,生气对病情恢复不好。

    她跟他讲故事,从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乘坐南瓜马车、穿琉璃鞋的灰姑娘,到生存还是毁灭的哈姆雷特,一个和尚带三个徒弟打怪取经,一百零八个侠士大闹朝廷的故事。

    他终于主动开口和她说话了,她很高兴,他不生她气了。他问她这些故事从哪里听来的。

    看来讲故事奏效了,她说这些都是师娘讲给她听的。还有很多故事,他若愿意听,她以后可以慢慢讲给他听。

    给他换了药,备好食物。她不得不回去了,若师父发现师兄放她下山,师兄会被罚的很惨的。她跟他说下次见。

    他轻点了下头就坐回了窗前。

    回去的路上,她还是没躲过,又被雷劈了。她不知道是她上辈子做了太多坏事还是今生与雷公犯冲,每年到她生辰前后,月澜山附近就雷电异常频繁,她已经不止一次被雷劈了。

    她又一次把师傅师娘和师兄师姐吓得不轻。

    她没有听师父的话偷偷跑出来,让她们受惊吓,她心中很愧疚。

    师兄因为把她放出来,让她被雷劈,也很愧疚。

    她求师父不要罚师兄,师兄都是因不忍她苦苦哀求才放她出去的,都是她的错。

    师兄还是被师父罚了五十鞭,还去思无涯静思己过。思无涯极其寒凉,她小时偷偷去过一次,回来就病了。

    三天后,她的情况好转。月澜山附近的雷电也消失了。她不知道苏十一这几天没见到她会不会更生气了。

    她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救命恩人,时常失踪不见。

    她说要去林中抓兔子,师娘看她在屋内待的烦闷,应允了。

    她去见了师兄,跟他道歉。师兄没有怪她,还安慰她是他没有照看好她,让她差点不测。师兄真是太善良太好了。她想,等苏十一的伤好后,她一定乖乖听话,再也不连累师兄了。

    她兔子没抓到,反而在山门外捡了一只受伤的狐狸。

    她想把狐狸带去茅屋,给它治伤,这样她不在时,有只狐狸陪着他,就不会那么寂寞了。

    在门外,她听到笛音在响,曲子听着真美好,让人觉得世间安稳,岁月静好。

    最后一个音符吹完,她才意犹未尽的推门进去,他坐在窗边,刚放下竹笛。

    她开心的问,这曲子叫什么,很好听。

    他抬眸望了她一眼,回答:长安曲。

    长安,天下太平,长盛久安。

    曲名甚是贴合曲意。

    他虽是个商人,却还胸怀家国天下。

    心中更加喜欢他了。

    她说,她会弹琴,下次她带琴来,一起合奏一曲?

    他说,他不喜与人合奏。

    嗯,好吧,符合他的个性,不喜与人太过亲近。连音乐都不与人一起。

    她笑着说,她捡到一只狐狸,通体雪白,极为漂亮,只是受伤了,她带回月澜山,等伤好些,就放在这里,有它陪他,他就不那么无聊了。

    他说他不需要。

    她想他还是不好意思,这只狐狸这么可爱,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他应该只是觉得她已经救了他,不好意思再要她其它的东西了吧。

    第二日,她带了琴来,师娘说她的琴已经弹得非常好,整个邺国应该无出其右。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她一定要弹给他听,让他看到她也是有才艺的。

    她极其用心的弹奏琴曲,从最好听的曲子,到难度最高的曲子,接连弹奏了好几支。

    她笑容灿烂、满怀期待的问他她弹得怎么样?想赢得他的夸赞。

    他点了点头,说,还行。

    只是还行啊,她垂头有些失望。转念又一想,他是商人,各国行商,见多识广,应该是玄国或者其他国家有比她弹得更好的人。

    她还得继续努力才行,回到山上,她每天除了偷偷溜下山去看他和吃饭、睡觉外,就是练琴。师娘看到平时练琴极不自觉的她此时如此勤奋,奇怪的问她怎么了,她说她要成为东陆弹琴弹得最好的人。

    师娘摸了摸她的头说,你已经是最好的了。

    她不信,师娘都还没有去过玄国,怎么知道她是东陆琴艺最好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