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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行渊看在眼里。
愧疚的心又开始爆发出来。
他险些忍不住想去抱抱他,把没说完的话都咽回肚子里,可余光的一角,瞥见了他放在床头的照片。
厉行渊的手紧紧捏成拳头。
手背上的青筋拱起,皮肤上密密麻麻的全是针眼。
“可我有什么错呢?”厉行渊定定的看着他,“你的悲剧不是我造成的,我的愧疚没有道理。”
“不要……”男孩儿眼泪立马夺眶而出,哀求的看着厉行渊,虚弱的轻轻摇头。
厉行渊眼前,又浮现出日记本上的残忍文字。
“我老婆从前和我说过,爱是自由,不是枷锁,爱使人快乐,而不是痛苦。”厉行渊认真的说,“厉启佑,我们是时候说再见了,我的妻子和孩子还在家里等着我。”
“你不要我了?”厉启佑泣不成声,瘦骨嶙峋的朝着厉行渊这边爬过来,“如果连你也不要我,那我又该去哪里?”
布满伤痕的手,扒着厉行渊病床床尾的护栏上,因为太瘦变得脱相,眼睛也显得格外的大。
他像是一只流浪的小兽一般,可怜又无助。
厉行渊的拳头捏得更紧了。
“你原本就是不存在的。”厉行渊一字一句。
厉启佑怔怔的看着他。
厉行渊又说:“我要正式对你说再见了,以后我不再保护你,不管你看起来有多惨。”
说着,他停顿了一下:“厉启佑早就在许多许多年前就亲手解脱了自己,他早就自由了,早就不是可怜的等待着别人就救他的可怜小孩。”
裴准之前就说过。
有时候打破幻视和幻听,其实通常就只有一句话。
就像是什么隐藏口令似的。
厉行渊说完这句话。
眼前的小孩转眼就变成了一个眉宇间和厉行渊十分相似的青年。
他审视着厉行渊,良久之后忽然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随后青年来到了厉行渊的身边,俯首吻了吻他的额头,那一瞬厉行渊觉得自己好似回到了孩提时。
厉佑学知道他的来历。
挂着父亲的头衔,却从不给与他分毫爱。
更不会这样温柔的亲吻他的额头。
“你有在很好的长大,我很高兴。”青年的声音,透着厉行渊从别人口中听说过的和煦温柔,“行渊,我从不厌恶你的出生,我明白这不是你的错。”
是啊。
厉行渊恍惚间想。
因为日记的内容太残忍。
因为厉启佑杀死了她心爱的未婚妻和腹中的孩子。
因为他惨烈的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因为他是厉家的不可言说。
厉行渊都忘了,在那些老人们的心中,厉启佑一直都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面对他的出生,他或许会愤怒,会责怪母亲的自私,但他怎么样都不会对无辜的婴儿产生厌恶的。
他只会可怜他,和担心他在母亲身边长大的未来。
心中另外一只陈旧生锈的枷锁,也悄无声息的被打开。
厉行渊的灵魂,被这一把把的枷锁深深的锁在万丈深潭之中,锁着枷锁打开一把又一把。
他距离逃离的时间也越来越近。
一觉醒来。
外面天光大亮。
裴准早就嘱咐过医护人员,不用为了吃药或者治疗特意去叫醒厉行渊。
他本身就有严重的睡眠障碍,这几个月来也不需要人叫,他每天早上的六点半会准时醒过来。
可今天,厉行渊一脚睡到了上午的十点。
且连接着身体的仪表显示,他的一切生理体征都非常的平稳且正常。
要知道厉行渊之前都是噩梦连连的。
数据时长乱七八糟的。
裴准在办公室里睡了一觉,过来看了厉行渊两三趟,见他睡得安静,知道自己昨晚到了自己,立马找到厉行渊,说明清楚了厉启佑的病发原因是正确的决定。
时间过得很快。
厉行渊并没有因为那一晚上和“厉启佑”的告别,从而真的见不到他了。
他依旧时不时的会出现。
不过不一样的是,他不再浑身伤痕,变得阳光开朗。
厉行渊每次见到他,都会和他说他不是真实存在的之类的话。
说完他很快就会消失。
同时,记忆的复苏在之后的几个月里,也几乎到了百分百的程度。
另外一个厉行渊出现的频率,也从隔三差五,变成一月都难得有一次。
遗憾的是。
厉行渊最终没能在这一年的春节赶回爱人的身边。
又过了一个春天。
到了初夏的季节。
厉行渊看着日历上的时间。
一一和幼幼马上就要放暑假了……
正想着,裴准精神奕奕的到了他的病房。
厉行渊气色看起来都比之前要好了不少。
“睡得好吗?”裴准问。
厉行渊点点头:“最近都很不错。”
“不错,继续保持。”裴准说着,停顿了一下,“行渊,你这边的物理治疗我打算停掉了。”
厉行渊一怔:“好好的为什么要停掉。”
眼看着他觉察到了显著的效果。
“不仅物理治疗要停,催眠治疗也会停止,你的药物数量在新的评估报告出来之后,也会酌情减少。”
裴准目光温和的看着厉行渊:“你回家之后可没有每天的物理治疗和心理治疗,现在开始我要看你单纯靠药物能把自身情况维系上什么程度。”
厉行渊反应了一下:“你觉得我可以出院了么?”
“这个月把该停的都停一下,我们再看看情况。”裴准点点头,“再有几个月你在这儿都要待够一整年了,还不能出院我怕你老婆要找我算账了。”
“她最近来过么?”厉行渊问,“她知道我现在的状况么?”
“当然知道!”
厉行渊点点头:“那就按着你说的办吧。另外一个我一个多月没出现了,那个孩子这个月也没看到过,我也想看看不做物理治疗他们会不会还冒出来。”
“我觉得不会。”裴准语气轻飘飘,却十分的笃定。
“怎么说?”厉行渊问。
“早上出门的时候,我用塔罗牌问了问。”裴准看向厉行渊,说完他自己都被自己荒唐的笑了。
厉行渊无语的摇摇头,也跟着笑了笑。
“虽然我没问塔罗牌,但……很巧,我和你有一样的感觉。”厉行渊看着裴准,“我离开家人太久了,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