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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斯然摇头,淡定道“哦,下班过来运动一会儿,不用安排私教。”
他把健身包拿去存着,脱下外套,露出里面宽松的运动t恤,加白色运动长裤。
很少有男人在健身房运动,会穿这种款式的长裤。白色很抓眼。
陈斯然对自己要求高,平时在家也会运动,身材高挑而匀称。
所以他自信渣男看见他就挪不开目光。
他还把白钧言送来的外卖袋子,放在了跑步机的旁边,为了吃小甜点来健身房运动的美男子,他认为这个人设很不错——
不妙的是,渣男旁边的两台跑步机,都被占领了。
健身房这个时间点,应该是人最多的时候,但也没有几个人,可李赫旁边恰好有两个女士在跑步,说是在跑步,眼神落在哪里,都一目了然。
人的天性,爱美,女人爱看帅哥,也爱看美女。陈斯然过来的时候,两位女士不约而同扭头看了他几眼。
陈斯然习以为常,先去练划船机。
隔着旁跑步的女士,陈斯然听见李赫在打电话。
健身房在放roon5的歌,电话内容听清。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渣男在笑,笑意弧度很浅,但很愉悦,有些遮瞳的睫毛因为笑而垂落,皮肤是被恰到好处的日光晒出来的小麦色,健康且年轻。
陈斯然忍不住心中唏嘘,这么个极品帅哥,怎么就人品有缺陷!
罢了,很难要求长得这么好看又有钱的男人,还要人品好,毕竟人无完人,老天爷很公平的!
划船机上练了会儿,陈斯然自然而然地询问跑步机上赖着不走的女士,女人欣然同意让给他。
陈斯然慢跑了两分钟,才假装刚发现似地问“这不是friday的主人吗?”
戴着耳机的某人似乎没有听见。
陈斯然又问了一遍“哎,好巧啊?”
还是没听见。
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没听见。
陈斯然咬牙,冲他晃了晃手。
李赫这才注意到旁边的人,瞥见了地上眼熟的蛋糕袋子。
他侧头扫一眼这个陌生男人,用眼神表示你谁?
“上次我们在宠物店见过,昨天还在咖啡厅跟你打了招呼,忘了?”陈斯然脸上满是神采,几乎完美的五官堪称夺目。
李赫不知是不是想起来了,还算礼貌地点了下头,戴上耳机继续跑,电话里传来好友张超的声音“你在上海有熟人吗?唐凌不是还没回国吗。”
“没有,是健身教练。”
陈斯然脸上自信的笑容完全消失了。
电话里的张超哦了一声“你不是说,你找到你哥了吗?”
“嗯。”李赫的声音因为运动变得有几分喘,步伐变得更大,汗水从额间滑落脸庞,顺着性感的脖颈没入衣襟。
“说什么了?”
“没聊什么,还是老样子。”李赫方才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下来,变得冷漠。
张超说“你对他够厚道的了,你哥那人就是自卑,挽不回来就算了吧!”
李赫不说话,只是跑步,半晌,速度放得慢了些,拧开水杯盖子,冰水滑入喉咙,喉结随着吞咽而上下攒动。
陈斯然看他去做卧推,想了想,走过去问“需要教练带你吗?”
李赫摇头,根本没看他,用力地呼气,吐气,连眼睛都是闭着的。
陈斯然看着起伏的胸肌,虽然已经找不到理由搭话了,但能饱饱眼福也不错。
起码过了快两个小时,他的挫败感越来越深,从未见过如此傲慢之人!可说他傲慢,他还挺有礼貌!
陈斯然给他递水,他自然地接过说谢谢。
大概真的以为,这是健身房给的。
离开时,陈斯然跟着,打算一起下电梯。
沉默的银白色电梯里,背着包的李赫侧头,双眼没有情绪波动,问“教练,这个蛋糕是哪家的?”
陈斯然脸上看不见纹路在颤抖……
“这个蛋糕……”陈斯然压下不快,朝他笑,因为知道自己的笑容杀伤力很大,“这是订制的,你爱吃这些吗,不如,我把公众号发给你?”
他在索要微信了,上道的男人就应该掏出手机。
李赫便歪头看了一眼袋子,额头布满亮晶晶的剔透汗珠“不用,看见了,谢谢。”
说完,电梯门开,他径直走出去。
陈斯然赶紧发微信给白钧言汇报情况“快拿下他了!我棒不棒??”
“哇,棒!!!!快跟我说说今晚都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主动撩我了,不过都是男人欲擒故纵的把戏,呵呵,我看他装得挺像个直男的……”
白钧言已经下班了,刚在联系发小,就收到了陈斯然的好消息,他眉开眼笑,语音外放,“不过这个健身卡,我不好意思用太久的,是管人借的。”
“知道了,一周够了,不,五天就够了。”
可恶,还是没加上微信。
男人的欲擒故纵!
白钧言疯狂夸他厉害,魅力无穷。
这些话术是最近工作学来的。
同事教的,说要吹捧那些来办展的艺术家,双方虽是平等合作,但只要拍那些艺术家的马屁,就能催他们快点弄作品。
到晚上,也相当自然地运用到了生活中。
就连他家里人,都说白钧言最近说话变可爱了,忍不住多给了点零花。
结束和陈斯然的对话,白钧言重新拨打任昭的电话,无人接听。他打开b站,想看看发小是不是在线,发现他久违的上线了,在直播打游戏。
直播间有几百人在线,零零散散地有人刷弹幕,也有打赏的,问主播“北北最近为什么没有上播了?都快一个月了。”
任昭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出来“抱歉大家,最近家里出了点事,没时间上播。”
声音是哑的,不知道今天又哭了多久。
或许,常人很难理解他失恋后沉浸式的这种自责,不去怪渣男,反而心里想着复合,是受虐狂吗?
可白钧言了解他。
发小容易在别人身上找情绪价值,从以前的每一次通话,聊天,白钧言可以想象出,当时的他有多幸福。
从前,任昭有自己,可自从自己去多伦多上大学后,一年就回来那么一两次,任昭独自在上海念书,一直单身,直到遇见渣男前任。
多年前,任昭父亲是跳楼死的,死后传的沸沸扬扬,说他爸爸是个大贪官,贪污了几个亿畏罪自杀了!
任昭那时候年纪还小,还在上三年级,周围“童言无忌”,会团结起来排挤他这个贪官的小孩。
白钧言护着他,跟别的小朋友殴打在一起,揍得鼻青脸肿,最严重的那个小男生的蛋都被他抓乌了,一直捂着裤裆哭,最后被老师请来家长,对方家长铁青着脸,闹着一起去医院检查“都是男生,怎么可以攻击那里,万一,万一以后……”
白钧言的父亲自然是赔不是,是啊,抓哪里不好,要弄别人小孩那里,这也真是的……
白诚看了一眼埋着头隐忍着不说话的儿子,对“受害者”家长说“您看,我们家小孩也受了很严重的伤,如果您家小孩检查出什么问题来,下半辈子不能生育了,您放心,我当他是自己小孩,养着他。我们家这个,就是调皮了些。不好意思了啊。”
“不好意思??一句不好意思就完了??孩子的下半生怎么办呐!”孩子妈尖声数落。
白诚平静地说“都说了,如果因为这次的打架斗殴,有生育方面的问题,我们一家不会不管的,吃喝拉撒,都帮忙解决。”
“……你怎么教小孩的!教成这副德行,以后要进少管所的!”
旁边跟着一起来的女老师,听不下去,咳了一声“家长,这是医院……”
“怎么管的,是我们家的事。”白诚脸上表情很温润斯文,语气也是读书人的慢条斯理,只是镜片后的眼神带着厉色“况且,打架的也不是我们小孩一个人吧,都是成年人了,说话不要太难听。”
“你……!算了,不跟你吵,真要有什么事,你等着吃官司吧!”
白诚微笑“随意。”
骂骂咧咧的声音不停歇,直到过会儿医生检查完毕,带着嚎啕大哭的小朋友出来。
这对父母忙追问“怎么样医生,有没有什么事?”
年长的医生道“没有大碍的,小孩子斗殴嘛,没什么轻重,好在还没发育,小事,抹点药就行了。”
“可……怎么是小事,”孩子母亲捂着嘴说,“万一要是有什么心理阴影,他以后……以后,怎么娶老婆啊?!”
医生哂笑“抓一下,哪至于什么心理阴影啊,放心吧好着呢。”
“可是……还没拍x光!”
白诚打断“医生都说没事了,能有什么事,别揪着不放了。”
老师也点头“是啊是啊,那就……双方都给对方道个歉吧,钧言,还有小麦,打完还是朋友是不是呀?”
小钧言仍然埋着头,只是握紧了弱小的拳头,指骨发白,仿佛内里握住了信念般的事物。
对方家长不说话,那小孩还在哭,嚎啕且不言。
老师无奈地看向白钧言“钧言?你年纪大一点,是哥哥,开个头吧?”
其实白钧言年纪要更小,可是比同龄人都要高,没有那么调皮捣蛋,所以看起来更像是哥哥。
“我不!”小钧言猛地抬头,爆发了,吼“我不道歉!”
“我死都不道歉!”
“绝不!”
他一边用稚嫩的声音放着“最狠”的狠话,倔强的下巴绷紧,一边还在掉眼泪“他给任昭的杯子里装尿!我打他怎么了!就打,他还敢,我就再打!”
“你……你这小孩!”对方父母完全被震惊了,老师扭过头去,看向那个哭着的小男孩“小麦,你给任昭的杯子里,装……尿?”
“我没有,他胡说,他胡说!”
事情最后不了了之,谁也没有道歉,也不知道撒谎的人到底是谁,老师猜白钧言应该没有撒谎,他平时最听话了,便悄悄跟白诚说“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闹下去也没什么好结果的。”
带他回家时,车上,白钧言被他爸塞了一手的纸巾。
“自己流的眼泪自己擦。”
白钧言擤鼻涕,瓮声瓮气“爸爸,我没有撒谎。”
“爸爸知道你没有撒谎。”
小钧言脸上的眼泪珠子顺着瓷白的小脸滚了下来“爸爸,我不该打人的。”
父亲只是摸了摸他的头“你没做错。”他低声说“打得好。”
小钧言抬起哭红的小脸望着他。
“我们卷卷,眼睛都哭成核桃了,哎,我说你是打人的那个,怎么哭这么厉害?刚刚那么硬气的。”
“我……我疼啊,他们一起打我,好疼啊。”他上气不接下气,“我下次,不打人了,我要给他们杯子里,装尿!”
刚刚在医院,他的伤势已经简单处理过了,身上青紫不少,不知道小孩子掐人手劲怎么会那么惊人。
白诚就拍他脑袋,有些严肃“好的不学学坏的。”
“我也不想,我……我不是坏孩子,昭昭也不是坏孩子。”
“爸爸知道,好孩子,下次不要打人了,有人欺负任昭,你就保护他,给老师说。”
“说了,可是老师不管!”
“老师不管,你就回家给爸爸说。”他再一次摸了摸儿子柔顺的黑发,西瓜头看起来很乖顺,腿上已经堆了一堆纸团了,这么小个人啊,怎么这么多的鼻涕眼泪啊。
“……哦。”白钧言松了口气,“展馆下午五点就关门了,明天平安夜特展活动会营业到晚上十点,先生可以明天再来,不早了,请离开吧。”
李赫转过身,又问“这个装置是哪位的作品?”
“明天才开展,你明天买票再来吧。”白钧言说着,发现此人走到了面前,
“所以,设计装置的是谁?那个许愿骨形状的石头,是……”
李赫走到美术馆员工的面前,虽然语气礼貌,但他很高,居高临下的,总有股咄咄逼人感。不算清晰的视线下,只有顶方投影落下蓝紫微光,照映在男生的脸庞上,是微弱的,迷幻的。
李赫盯着他,困惑地停住“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白钧言刚想回答他上上个问题,说是,下一瞬,表情就凝固住了——
眼神闪动地凝视他几秒钟,白钧言咬住了后槽牙,拳头好硬。
“……是啊,见过,呵呵,好巧呢。”
李赫没认出这张脸,却认出了他的神态,这种隐忍的咬牙切齿的神态,似笑非笑的讥诮。
这是那个外卖员。
他有些恍然大悟般的“哦,你换工作了,你现在在这家美术馆工作吗。”李赫根本没往他是装置艺术家这方面想,还以为是维护的员工。
白钧言的理智告诉他,自己决计不能在这里动手,这间屋子不是铜墙铁壁,还有监控摄像,自己要是动手,装置搞砸了,明天的特展怎么办,他努力遏制住了心底恨不得他去死的怒气。
不过——
这死渣男怎么会在这里?!
他忍不下这口气,任昭跳海的事件历历在目,白钧言声音是从后槽牙里溢出来的“滚出去,现在,立刻离开我的装置。”
李赫微愣,虽然自己闯入了别人未展出的作品,但这骂人的话,能感觉到,对方似乎很不快……算了,他没有计较,再次说道抱歉“我会补票的,对了,这是刚刚装置落下的物品。”
他将小降落伞和薄荷糖,还有纸条,一起递给眼前的男生。
白钧言没有接,他可不想碰渣男摸过的东西,晦气,恶心,便冷漠地将手插在外套衣兜,冰冷的目光瞥过渣男的脸,嘴唇张开“出去。”
“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闯进来的,很抱歉。”
李赫的声音弱了几分,那种微弱感,甚至听起来有几分可怜。
他朝白钧言颔首,侧身离开时,却猛地被脚下异物绊了下,踉跄着撞在了门上,嗑在额头上生疼,嘶了口气道“对不起,我喝了点酒,看不清楚路。”
没忍住伸腿绊他的白钧言冷漠地将木屋的灯关了,一边锁门,一边回过头,注意到渣男离开的步伐有些虚浮,朝着园区更里面去,显然是认不清路,应该是喝了不少,不小心闯进来的。
刚刚侧身时,白钧言也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
蓦地,他心里便回想起方才的许愿。
这可真是巧姐带着巧姐夫回巧家吃了巧面馆,巧到家了——
这一瞬,白钧言脑内突然出现了一个疯狂而大胆的计划!
醉汉,如果再喝一点,意外跌入黄浦江呢?
白钧言控制住了自己已经不太正常的思维,转而想了另一个计划。
李赫是养尊处优的富三代,应该从未露宿街头过,这么大个帅哥,如果在大街上像流浪汉睡觉,肯定会被路人指指点点,这样丢人的事,他应该从未经历过。
白钧言的嘴角掀起弧度,朝他离开的方向跑过去,隔着二十米朝那位陷入迷路的醉汉喊“渣……喂,你走错了,出口在那边。”
渣男听见了,回过头朝他走来,走到面前时,说谢谢。白钧言站在路灯旁,半张脸明亮,半张脸陷入阴影,拉长的路灯影子,就像他手里的死亡镰刀,抬手指了指方向,问他“你喝了多少酒?”
渣男揉了揉太阳穴,连吐字都不清晰“…一点点,而已。”
白钧言望着他“你带卡了吗?能付钱的卡。”
“卡?”他摸了摸兜,掏出几张黑卡,说,“有,要我现在买票吗?”
“不必买票,”他勾起唇角,“你要道歉,那请我喝酒?”
李赫刚从酒吧出来,他不迷恋酒精,低头注视此人两三秒,这一刻有点大脑短路,点头“行。”
白钧言一下笑得近乎愉悦,下巴微抬“走。”
喝了一点威士忌,但称不上不省人事的李赫,歪了下头,居然真就这么乖乖跟在他的屁股后面走了。
白钧言住的不远,白天通常是步行或者骑单车上下班。离开园区大门时,保安大叔还跟他打了一声招呼“小白,这么晚下班啊?”
“是,为明天活动做调试。”白钧言朝他笑,挥了下手,“周师傅拜拜。”
周师傅在园区做保安三十年了,很少有人记得他的名字。这位美术馆新来的实习生却记得,每次出入看见他了,要跟他问好。
周师傅笑得开怀“小白,今晚早点休息,明天还有的辛苦呢。”
“您也是。”说完,白钧言打的网约车就到了。
他地址输入的是全魔都最贵的酒吧之一,如果李赫的黑卡是真的,几张叠在一起,额度至少有几百万,买单全场应该够了。比起让陈斯然撩他,再渣他,让他一生难忘的方式,这种直接的报复,也很得白钧言的心。
就当餐前面包,开胃小菜,让渣男长长记性。
车到面前,李赫先行一步拉开车门,拉到了最开,白钧言以为他要干什么呢,没想到他只是把手扶在了车门框的顶部,略微低头,做了个相当绅士的手势——
意思是他先请。
通常,培训得当的司机、管家,都有这种习惯。除此之外,就是真正家教好的绅士。
白钧言探究地看了他一眼。
李赫轻轻地挑了一下眉。他是单眼皮,偏狭长的眼型,笑起来却显得很单纯,仿佛从出生起,就未曾遇见过坏事,被庇佑着长大的单纯。
白钧言心里冷笑,渣男的把戏还真不少。也许就是这副表象,才让任昭这个缺爱的家伙陷得如此之深。
上车后,李赫坐的还算端正,长腿在略窄的后座有些放不下,曲得难受,侧头问“你叫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