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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真慌忙跪到地上,呐呐回她,“……奴婢一心只想服侍好娘娘,绝不敢有旁的心思。”
这话鬼信。
不过虞媗也没撕破,恰好萧复出来,她朝李玉真伸手,李玉真赶紧扶她起来去盥室。
等再出来,萧复已经穿戴一新,正靠在藤椅上把玩着九连环,李玉真搀着虞媗进笼子,虞媗忽在停在笼前。
这都深更半夜了,她不睡别人还要睡,本来给她洗澡就烦,全要李玉真动手,还不许李玉真乱碰,洗的磕磕跘跘,好不容易出来了,就该老老实实进笼子,还不消停,李玉真属实对她没有好印象。
这种女人活该被关在笼子里。
“夜深了,娘娘快歇下吧,”李玉真催促道。
虞媗把她手一推,一步一步转过笼子,挪到藤椅前抢走萧复手中的九连环。
真没规矩,李玉真在心里偷偷想,最好惹得萧复发怒,打她一顿。
可是萧复没有发怒,他摊开手,神色不耐,“自觉点进笼子。”
虞媗翻看了一眼九连环,丢旁边茶几上,抬起腿坐到他身上,脚边赤色链子悬下来,衬的那只足愈白愈俏。
萧复伸胳膊把那只足捞到手上,摩挲着。
他们的动作都被李玉真看着,李玉真面红耳赤,心里鄙夷虞媗没脸没皮,动不动往男人腿上坐,李玉真以前听薛棠柔说过,这位公主殿下是个脔宠货色,她以为的脔宠至少对主人恭敬,任主人玩弄,可她现在看到的却是虞媗很有主见,她并不听话,甚至萧复也在纵容她。
妖精。
虞媗有些想撤脚,他握的更紧,虞媗别一点脸,余光见李玉真还在房里,便跟萧复低低道,“你送个宫女给我,干什么的?”
萧复枕着左臂,懒洋洋道,“你猜猜?”
虞媗很老实道,“我猜不出来,不过张嬷嬷走了,她倒是能顶上。”
萧复像是听见什么笑话,“朕没空琢磨你的那些花花肠子,朕还是那句话,你的嬷嬷只要踏出宫门,就不用再回来了,朕不管她病没病,你若是想借着她传消息给谁,这个想法趁早打消,再让我逮到一次,朕就打断你的腿,杀光所有和你有关的人,让你这辈子都呆在笼中,死也死在这座宫殿内。”
他的神情肆意,嗓音极具威慑力,李玉真听的头皮发麻,萧复果真暴戾,哪怕他的心在虞媗身上,也能丧心病狂的伤害她身边人,得到萧复宠爱是件喜忧参半的事,萧复身为帝王,无疑是出类拔萃的,他的后宫女人少,得了圣宠,便能诞下皇嗣,萧复独宠虞媗,这宫中采女都没了机会。
但李玉真不信萧复会一直宠爱虞媗,男人最爱喜新厌旧,就连她父亲,后宅中都有几房妾室,她父亲算是朝中极不恋女色的人,不也是这个德性,李玉真自诩才貌双全,以前在京中人人吹捧,当初前朝皇帝还在时,她差点就成了皇后,现在改朝换代,她虽没一步登天,不过还是进宫了,假以时日,她总有办法让萧复看到自己。
虞媗听腻了萧复这套威胁人的话术,踢掉他的手,要从他腿上下来。
萧复固着她的细腰,“还有三日是你的生辰。”
皇后诞辰不是小事,若依照前朝规矩,当日还要有大臣命妇入宫参拜,合宫妃嫔也要进贺,皇后还要入内廷小礼堂受皇帝庆贺礼等等,都比普通生辰讲究。
虞媗细细笑,“可我被关在这里,你愿意放我出去?”
“那天还有外国来使,你身为皇后,自然得随朕接见,”萧复说道。
虞媗才悟出来,他说的是真话,他即位不久,大雍一个月前刚更替了年号,如今的年号是嘉德,萧复登基后,邻邦友国陆陆续续来朝觐见,以示友好,这都三月了,还有哪个小国这么拖沓,竟到现在还没来,她不免好奇道,“哪国来使?”
“卫国,”萧复道。
他突的意识到还有李玉真在场,冲她道,“滚出去。”
李玉真只得退出阁房,还要贴心的替他们把门带上,呕了一肚子火,后位本来是她的,她应该去见使臣,现在便宜都给了虞媗,天下人眼里,她虞媗才是萧复的皇后,这口恶气她往哪儿出!
房内虞媗调侃道,“左右封后大典不是我,何必再让我去见使臣,你不如再让那个女人顶替我。”
萧复霎时没了好脸色,松手道,“回你的笼子。”
虞媗倒是乖觉,遵照他的话落地,进了笼子睡倒,侧依在引枕上,跟他抱怨,“你送来的宫女不太会伺候人,这榻上的褥子也没见她叫人换下来。”
萧复关上笼门,蹲在外面伸手捏她的腮肉,她往榻中避让,褥子掉了一半在地上,她还是没避开,叫他托起来脸隔着笼子噙住那张尽说谎话的唇狠狠亲吻,亲够了才放她躲回被衾,哼笑道,“受着吧,说不定不久就能怀上呢。”
他站起来,打开门往外,背上忽被砸一下,他一转身,就看到虞媗侧坐在榻上,上半身软软靠着笼子,眼睫抖动,嘴唇红艳艳的灼人。
刚刚砸他的是她头上的绢花,这会儿落在他脚边,他喉结滚了滚,踢走绢花,准备过去但又停住,他寝殿内一堆折子,这会儿没空跟她玩这些磨人的乐子。
他踱到门外,李玉真背靠着墙不停打盹,他将钥匙丢她脸上,“把她床上的被褥都换了。”
李玉真一下惊醒,畏畏缩缩跪地上拿了钥匙,胸口里对虞媗更是怨气丛生,大半夜这么折磨人,她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碰上这么个事儿精!
气归气,她还是进去给虞媗换了床褥,虞媗舒舒服服躺下后,很满意的对她笑道,“你挺能干的,等张嬷嬷出宫了,你就顶她位置吧。”
李玉真这会儿又困又累,再没脾气跟她暗杠,老老实实给她跪过后出去把钥匙交还给候着的张怀,终于有了呼气的空隙,回自己小屋里一头扎床上,谁再叫她都醒不过来。
翌日大早上,张嬷嬷被素瓷扶过来,两人隔着笼子紧紧握住手,说到底,之前纵有隔阂,张嬷嬷对她依然如亲闺女,张嬷嬷病了,虞媗是心疼的,她叫素瓷拿了一盒金珠子给张嬷嬷,张嬷嬷原说不要。
虞媗劝她,“嬷嬷不要推辞,我求萧复那么多次,他都不肯松口让你回来,你这一去我再也看不到你,拿了这些钱,给自己看好病,剩下的够你后半辈子过活。”
张嬷嬷落泪道,“殿下也要保重身体。”
虞媗轻点头。
内廷这边早有马车等在御道上,张嬷嬷想跟她多说几句都不行,外面的太监催着她快点走,张嬷嬷只得由着素瓷搀走。
虞媗交叠在一起的手指收紧,回想起了昨晚上,她和张嬷嬷私下透露了皇兄想接走她,张嬷嬷答应她装病带消息出去,她没有传信,只是跟张嬷嬷说了句话。
等风头过了,张嬷嬷去岫金台跑跑,若遇到皇兄的人等候,就告诉他们,记得每月十五去一趟岫金台,不管等没等到她;不要往镐京城里跑,城中危险,萧复已经有所警觉。
她想搏一回,素瓷不知道靠不靠得住,但张嬷嬷对她有养育之情,不一定会背叛她。
张嬷嬷跟她说,宫中御膳房里有个叫小福子的采买太监是她老乡,她若有话,可以想办法带给小福子,到时候张嬷嬷在宫外也能帮到她。
虞媗暗暗记下了这个人,采买太监应是可以出宫,这样妥帖多了,她只要想法子跟采买太监知会一声,就不愁不能和皇兄的人通信。
张嬷嬷走后,李玉真替了张嬷嬷,虽然她做事拖沓,但虞媗挺喜欢让她做事,尤其是看到她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虞媗那点被囚禁的憋屈感都能一扫而空。
一转眼虞媗的生辰到了,这是她成为皇后的第一个生辰,宫里自然重视,即便她这个皇后下面没有妃嫔,宫外的命妇也依着礼数入宫来贺寿。
这天坤宁宫内坐满女人,虞媗沾她们的光,被萧复放出笼子,端着架子坐在凤椅上,看她们一一送上来贺礼,说些她听了就觉得假的好话,这种场面虞媗以前跟着母后时见过,那会儿以为很威风,所有人都跪拜母后,仿佛母后最大,她现在知道了皇后再大,也得看皇帝的脸色,皇帝不如意,皇后可能还不如普通妃嫔,像她在萧复眼里,就是个暖床奴。
闲聊了一上午,命妇们悉数告辞,坤宁宫勉强清净,可是杨连娇直板板坐着没走。
“表哥还放你出来,你要不要脸?”杨连娇恶狠狠道。
虞媗默然,起身准备回去换衣,张怀先前来传话,卫国使臣里有女眷,她得去见人。
杨连娇噌的跑近,拦住她道,“我告诉你,荀钊是我的人了!”
虞媗滞住,随后听懂了,脸上流露出尴尬,“表姑娘……”
杨连娇勉强找回场子,得意道,“表哥送给我的册子,我全在他身上用了一遍,你别想抢走他!”
虞媗有些结巴,“什、什么册子?”
杨连娇目露深意,“你装的吧。”
虞媗不欲跟她再说,绕过她往里走。
杨连娇跟在她后头,一眼就看到屋里的金笼,啧啧笑道,“还是表哥会玩,回头我也弄个。”
虞媗脚一顿,侧头对她道,“表姑娘我劝你一句,我和荀钊不同,他有傲骨,你伤他太狠,他说不定就不想活了。”
杨连娇气疯了,“你还有脸说这种话,他不想活不都是因为你!你活的好好的,你还当上了皇后,他没了官职,只能窝在家中,你好意思数落我,我要是你我都羞愧死!”
虞媗平静的看着她,“他变成如今这样,真的是因为我吗?”
杨连娇扼住嗓声。
“你们这些人真的好奇怪,什么事都推到我身上,我落魄成这样是我的错,我出逃也是我的错,荀钊自杀更是我的错,好像我没有对的地方,可是我没去幽州以前,从来没人说过我不对,荀钊也活的自在,我们变成现在这样,难道不是你们的原因?”虞媗脸上充满不解,她有很长很长时间在自我反思,她不明白和她有什么关系,国破家亡,她才是无辜的人,可是杨连娇和萧复每次都把她说的十恶不赦。
杨连娇被她问的恼羞成怒,“你们都是战败的奴隶!我们怎么对你们都是应该的!”
虞媗登时懂了,不是她有没有错的问题,是皇兄没打过萧复,她和荀钊是俘虏,俘虏没权力从主人手中逃跑,任何错都是俘虏的错,主人不会有错。
杨连娇看她不说话,梗着后颈道,“当初我们梁国人也是这么过来的!我爹娘差点被活活打死,还不准吃饭,你们已经很幸福了,我表哥还是皇帝,把你娶了当皇后,你要不要去打听打听,我们梁国人都不配跟你们大雍通婚,我们是最低贱的,他们都说我们是下等人!”
杨连娇有胡人血统,眉眼深邃,排除血统论,她其实生的很好,她的性格也活泼,和闺阁女子不同,没有那些束缚,她比任何人都张扬。
虞媗一时不知作答。
杨连娇又道,“至少表哥没有把你们这些人贬为下等人,你们有什么不满足的?”
“表姑娘,你既然知道亡国后的艰辛,那我不愿做俘虏有什么问题?”虞媗反问她。
杨连娇撅着嘴,蓦地凶恶起来,张手推她,“你本来就不是俘虏,你都是人上人了,你还不满足!”
虞媗被她推的蹒跚,素瓷慌忙扶住虞媗,望到站在一旁李玉真道,“你还不快将公主殿下请出去!”
李玉真看戏看的正想拍手叫好,突然被她一叫,只好上前来,“殿下,前面设了宴席,您先过去吃宴吧。”
杨连娇瞅着她古怪道,“你怎么成宫女了?”
李玉真一讪。
杨连娇撇嘴,“做宫女难道比做小姐好?”
李玉真脸上煞是难看,“奴婢送殿下走吧。”
杨连娇瞪一眼虞媗,跟着李玉真走了。
虞媗总算松口气,素瓷赶紧替她换上袆衣,搀她坐上步辇,朝交泰殿行去。
进殿内席上人已坐满,虞媗缓步到萧复身边,和他同座,萧复抿着酒水斜她,“你在坤宁宫墨迹什么?朕让你早点来你没听见?”
虞媗不知他又哪根筋不对,冷着脸道,“我被表姑娘绊住了。”
萧复往杨连娇瞅了一眼,没再说话。
估摸是等太久了,虞媗一来,便有人从席上站起来,举酒敬道,“我敬陛下、娘娘一杯酒。”
萧复便抬起酒杯,虞媗也跟着他一起拿酒杯,三方一起饮了酒。
那人开始说道,“不知陛下考虑的如何,我妹妹愿留下和亲,只求陛下能相助我扳倒王叔,等我即位,我必和陛下立下契约,卫雍两国永世邦交。”
虞媗这回听明白了,敢情这卫国太子赵湛忌是来找萧复搬救兵的。
赵湛忌身旁女子大概就是他妹妹如姬了,倒是生的俏丽灵动。
萧复转了转酒杯,“此事不急,朕得慎重考虑。”
他才即位,不宜兴兵,朝里朝外还有很多杂事要处理,无暇顾及卫国,但这种话说出来伤人,他自然能拖就拖。
赵湛忌略微失落,还是坐回座上。
这场宴吃到七七八八,萧复让张怀带那几个卫国人去安顿。
等人散尽了,虞媗问萧复,“那个公主你打算怎么安置?”
“什么怎么安置?”萧复不悦了起来。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卫国公主摆明了是要入他后宫,她身为皇后,总得关心关心。
“卫国公主啊,我总得给她指个住的地方。”
萧复将桌子一拍,“谁跟你说,朕要纳她进后宫了?”
虞媗道,“这不是你惯常的喜好吗?”
萧复阴阴睨着她,“朕什么喜好?”
“你最喜欢依靠你的公主,”虞媗如实道。
萧复冷笑一声,“你是说,只要是个想要依靠朕的女人,朕都来者不拒?”
虞媗点点头,“你自己都这么说了。”
萧复眯住双眼,伸手过去。
虞媗不由后退。
萧复根本不给她跑的机会,快速把她抓到跟前,厉声道,“朕给你脸了?”
说着他圈住虞媗把她摁在龙椅上,左右两侧还站着太监宫女,虞媗还穿着皇后的礼服,被这样对待,她实在忍不下,“萧复,你看清楚这里是哪儿!你要疯能不能看清楚地方?”
萧复大袖一挥,“都下去。”
那些宫女太监徐徐往外退。
他开始脱虞媗的祎衣,“朕不给你点教训,你还真敢蹬鼻子上脸。”
这里是宴宾客的地方,随时有人经过,虞媗是极好面子的人,内里再受委屈,也受不了他这样对自己,抬着手往他身上打,猝不及防,打到他下巴上。
啪的一声,清脆悦耳。
萧复登时火大,钳住她两只手把人拎了起来,刚准备拖她进偏殿,门外忽听太监道,“卫国公主请速速离去,陛下不准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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