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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跑的决绝,萧复僵在原地终于抑制不住战栗,围在四周的禁军摸不准他的想法,都不敢跟着冲进去。
林中传来狼嚎声,萧复头一次惊慌失措起来,嘶哑着声叫道,“把她抓回来!”
都快入夏了,萧复却只感到冰冷刺骨,他不明白,他实在想不明白,他明明已经让步了,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为什么不能再信他一次?
他看着那些人在林中搜寻,终究没忍住,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林子里跑,禁军们追着那头狼,那狼叼着一具尸体,飞梭在丛林中。
萧复骨髓深处就像被钉子一下下敲击,撕裂然后崩碎,钝痛让他呼吸困难,他快跑着,飞身越过禁军,从一人手中夺过剑,直冲那头狼掠去。
野狼自然不想被他夺走口中食物,扭头冲他龇牙,狼目冒着绿光。
萧复手起剑落,快的让那头狼逃跑时间都没有,它就身首分离,死在了地上。
那具尸体应该是被很多野兽撕咬过,头骨稀碎,四肢残缺不全,她身上还穿着宫女服,手脚根本辨不清原来的模样,鲜血自她身上流淌。
萧复双目煞红,手中剑掉落,他伸着手去触尸体,再也感受不到那温热,死气从她的身体里传到他指尖,冰的他情不自禁往后缩。
他难以置信的盯着自己手指,随即又伸到尸体前碰了碰她的手腕,她不会动了,没有温暖也没有脉搏。
她像是死了。
他忽地喉间沁出猩甜,一口血猝不及防吐出来,再回过神时,他抬起手摸自己的脸,是湿的,他张唇哈哈笑了两声,回头抓住近前的一个禁军拖着他靠近尸体,问他,“你帮朕看看,她是不是没死?”
是不是故意装睡骗他?
他脸上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扭曲疯癫,禁军吓的跪倒,往那尸体上看一眼,着实惨不忍睹,她身上露出森森白骨,别说活着了,简直没有人样,禁军连连磕头道,“陛下,她、她死了。”
“不可能!”萧复一口否定,怒目圆睁,“朕没准她死,她岂敢死?你敢在朕面前咒她,朕杀了你!”
他捡起剑,揪着禁军衣领便捅他,身后高仲站出来,慌忙拉着他道,“陛下!她真的死了,您节哀吧……”
萧复转过身,狭长眸子张大,溢满了惊恐、无促和绝望,他声音发抖,“你说谁死了?”
高仲嗫嚅半晌,终是道,“皇后娘娘死了。”
剑从萧复手中脱落,他突然捂住胸膛弓下身,大口大口鲜血从他嘴里冒出来,高仲想过来扶他,被他猛然抓住,他仰起头,面上泪合着血,眼神阴鸷疯狂,喝令他道,“朕不信你说的!叫太医来!”
高仲只得递了个眼神给身旁禁军,那禁军不敢耽搁,跑出林子将太医从床上拖起来,火速带入林子。
太医哆哆嗦嗦趴在地上,“微、微臣参见陛下……”
萧复手指着尸体道,“她还活着对吗?”
太医看一眼,就差点晕过去,都成这样了,还能活着才奇怪,可他不敢说,就冲萧复现在这随时发疯的状态,只要他敢吱一声,估计下一刻就得去见阎王爷。
太医只好凑到尸体跟前翻看,登时嘶一声,“她、她这还怀着孕怎么就死……”
“她怀了孕?”萧复怔怔望着尸体,骤然痛苦起来,她有孕,她有了他们的孩子,她该有多恨,才会宁死也要带着孩子一起,她说不爱自己,她说恨不得他死,她用这种方式报复自己。
萧复疲惫的朝他们挥手。
太医跟着禁军们悉数退远。
萧复屈膝跪到尸体身旁,张开手抱起她,还如从前他们要好时那般,他的手掌轻缓抚着尸体背部,脸上麻木,眼眶里大颗大颗泪珠往下落,他还笑了起来,笑到后面乍然道,“我不信你死了,你不可能舍得死,你肯定又在诈我。”
他突的身形一震,急忙冲高仲道,“你带着他们在周围搜找,发现任何可疑的人全部抓住!”
高仲立时领命,率禁军分头行动。
林子里空的只剩萧复和太医。
太医胆怯的想跑回屋去,可是萧复背着他说话了,“几个月?”
太医懵了会意识到他是问怀了几个月身孕,赶忙回道,“回陛下,估计才两个月不到,她身子还没显,微臣也是凭她体态推断出来的……”
他们学医的讲究望闻问切,虽然人死了脉象没法把出来,但是根据他这么多年在宫中给各位娘娘看脉的经验,这定是带着身子。
萧复闭着眼,他的孩子再也不可能降生,她做到了,她说得对,是他的错,他不配得到信任,他不配被她放在心上,她宁死都不愿再和他重归于好,那些过去他曾赋予的伤害,她从来没有忘记过,她到死都在报复他。
萧复捂着脸低低笑,眼泪从手缝中流出去,高仲带着那些禁军回来复命,“陛下,周遭都找过了,并没有看见可疑人影。”
萧复先是坐在地上,最后趴到尸体前,沙哑着嗓子质问她,“为什么不能给我个机会?”
他后悔了,他想回到他们初见时,那时她娇羞依恋,他不该冷漠轻视,她想嫁给他,他不该只当她是玩物,她求他不要做皇帝,他不该一意孤行,逼她看着朔州城破。
他做了许多许多不该做的事,伤害了她一次又一次,她以前胆小懦弱却被他逼的倔强赴死。
他永远也得不到她了,她不会原谅他,这是报应,他自作自受!
天边出现朝霞,林子里雾气很大,高仲道,“陛下,天亮了。”
皇后薨逝,今日的猎事自然不能进行。
萧复把尸体抱起来,越过他往外走。
昨夜发生这么大的事,所有朝臣都穿戴整齐跪在行宫外,萧复慢慢到行宫前,霎时便听臣子们高呼,“陛下节哀!”
萧复就像没听见,跨过门进房内,地上还晕着李玉真,他一脚踩上去,李玉真直接痛醒,瞅见他将一具残缺的尸体放在床上,当场吓得往门外爬。
萧复朝外叫了一声。
张怀和素瓷一起跑进来,素瓷哭的直打嗝,愣是停不住。
萧复道,“去打水。”
素瓷慌忙出房门端水进来,萧复坐在床头,拧干巾帕擦掉尸体沾上的灰尘泥巴。
李玉真正快要爬出门时,他发话了,“把她拖出去当着李茂林的面乱棍打死,给朕抄了李茂林全族。”
张怀匆忙叫来太监将李玉真拖下去,门外传来李玉真的尖叫,“陛下饶命啊!奴婢是被迫的,奴婢冤枉!求求您放过奴婢吧!”
紧接着就听见木棍击打声,李玉真在外面痛哭惨叫,不久便没了气息。
尸体被拖走了,李茂林也被禁军押了下去。
萧复擦着尸体露出来的那几块白骨,温柔笑道,“你看,我帮你报仇了,谁也不能欺负你,我会对你很好,你不要再跑了。”
房内张怀和素瓷听到这话,双双瞪大眼。
陛下不会是疯了吧。
——
京郊外岚山上,虞媗惊魂未定的坐在帐篷里,喉咙里一窜一窜的往上冒酸水,虞朝曦将煮好的一碗白粥端给她,笑道,“这次他应该不会怀疑了,那尸体和你穿的一样,萧复再精明,也想不到短时间内我们能偷天换日。”
说来也巧,本来虞媗递信来,是让他们提前潜藏在林中,等她跑进去,他们立刻撤退,把她的衣服混了血丢在地上,这样能暂时糊弄住萧复,至少等他们远离镐京城,萧复可能才回过神。
这样虞媗还是有危险,他那般丧心病狂,绝不可能会轻易放过虞媗,必定还会追查,大肆搜捕。
但这次大概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了,帮了虞媗一把,虞朝曦的人在密林中发现了一具女尸,正那么巧,和虞媗穿一身宫女服,这才伪造出虞媗被野兽吃了的假象,萧复恐怕一辈子都想不到,她还活着。
虞媗一碗白粥下肚,身子暖和了起来,瞅着虞朝曦笑道,“皇兄,我没想到你会回来,这里这么危险,你还敢回来。”
虞朝曦叹了一声,“舅舅说,我现在孤立无援,不宜起兵,我总不能一直呆在他那里,萧复如果想起来,咱们还有个舅舅,指定会去他那里抓我,而且你一直被他困在身边,我不放心。”
虞媗轻点头,“萧复狡诈异常,给你赐了荆州封地,特意选的富饶安康,让整个大雍百姓都知道他对你有多好,皇兄这时想跟他争位,确实难。”
两人一时沉默。
虞媗过一会儿才道,“卫太子死了,卫国恐怕有一番动荡,等那赵洵登基后,必然会就这事来讨伐萧复,届时……”
帐篷门骤时被掀起来,如姬入内,急声道,“我皇兄死了?”
虞媗愕然,“卫国公主?”
如姬瘪着唇哭道,“我皇兄真的死了吗?是那个皇帝杀的?”
“不是萧复杀的,”虞媗说,当时她和萧复在一起,屋外传来尖叫,明显不可能是萧复所为,那尖叫有男有女,接着就是高仲说卫太子死了,联想到林子里的女尸,这两人当时应该在一起,然后被野兽咬死了。
所以卫太子又勾搭上了萧复后宫的宫女?这人真是脸皮厚到一定程度,勾了个周韵灵还要和宫女搭上,光惦记着萧复后宫的女人,就算萧复能忍他一次,估计也不可能忍他下次,这回不死,后面还是照样活不长。
如姬抱着头哭泣,她跟着皇兄一起来的雍朝,现在皇兄死了,她回卫国后还不知道怎么办,皇叔登基后,她一定不好过。
虞朝曦看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便道,“你皇兄对你并不好,他死了你就不用担心被他乱嫁给别人了。”
就算没有萧复,赵湛忌会找其他帮手,到时候还是要如姬联姻,如姬就像个工具,赵湛忌对她这个妹妹并不疼爱。
虞媗抿唇淡笑,“皇兄和卫国公主怎么碰上的?”
如姬方才还哭,这会儿倒脸红起来,望了望虞朝曦,没好意思说话。
虞朝曦倒是坦然,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虞媗禁不住夸赞如姬,“你比我会看人,我当初误以为萧复是好人,一心想嫁给他。”
说着便默了,虞朝曦坐在她身边愧疚道,“是我的错。”
虞媗摇摇头,“皇兄不必自责,过去的事不提了,咱们想想以后怎么办。”
如姬知道他们无处可去,心下也不想和虞朝曦分开,便张着圆圆的眼睛问他们,“你们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卫国?”
赵湛忌都死了,卫国迟早是赵洵当政,他们过去,大概就只能在卫国做客,倒也是个去处。
虞媗咳了声,“我和皇兄身份敏感,到你们卫国,恐会替你们惹来麻烦。”
萧复要是发现了他们,必定要找卫国麻烦。
如姬有些怕萧复,但舍不得虞朝曦,便想再劝。
恰时有两个侍卫在帐篷外打探消息回来。
“主子,卫太子的尸身被萧复派人送回了卫国,昨晚后,萧复抄了李茂林全族,还放出消息,要封皇后肚子里的孩子为太子。”
“卑职潜入镐京打听到,周家嫡女周韵灵在萧复前往苍山猎场那一天失踪了,到现在还没找到。”
赵湛忌和周韵灵两人在萧复后宫私通的消息满镐京人都知道,虞朝曦自然也清楚,稍作细想,便觉得蹊跷,周韵灵失踪的时间巧合,赵湛忌死了,林中出现女尸,那女尸十有八九是周韵灵。
并且她还怀了赵湛忌的孩子。
虞媗有点怔,不觉失笑,萧复估计到死都想不到,他白白戴了绿帽子。
虞朝曦让他们退下,感叹一句,“即便我和萧复是敌人,也不得不佩服他。”
萧复借着清君侧的名头光明正大杀了宋子元,现在虞媗身死,又借着李玉真爬床的事,铲除了李茂林一党。
这两党一清,朝中必定清明,所有权力悉数被萧复握在手中,根本不用走虞朝曦的老路。
虞媗冷着眼笑,“他这种人本来就不是善类,岂会任人摆布?”
她到底是高估了萧复对她的感情,,没想到她“死”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诛杀李党,口口声声说把皇位还给皇兄,果然不过是拿来说说骗她这个傻子。
如姬难过道,“我皇兄一死,我回卫国必然要遭冷落,我不想皇叔登基……”
虞媗看着她笑,“若你皇兄没死,说不定还能给你带回去一个怀孕的嫂子,只是可惜……”
如姬揪了揪手,闷闷道,“你们随我一起回卫国吧。”
虞媗好奇道,“你为什么执意要我们去卫国?”
如姬脸蛋发烫,犹犹豫豫的看虞朝曦,然后低着头不说话。
虞朝曦道,“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可以送你回卫国,不过卫国我们就不去了。”
“我知道你重要的事情,是想从那个皇帝手里抢回皇位,我可以帮你的,”如姬小声道。
虞媗感觉喉咙里反酸,倒了碗清水慢慢咕掉,“不瞒你说,我们确实想要卫国的帮助,但是你皇兄死了,赵洵我们不熟,如果我们去了,他不仅不帮我们,还将我们送给萧复以示友好,那我和皇兄岂不是白跑了?”
如姬纠结片刻,犹豫半天说不上话。
虞媗还想引着她,不巧喉咙里那阵酸没忍住,本能俯身吐了出来。
她没吃什么东西,吐出来的都是酸水。
虞朝曦眉一沉,他自己身体不太好,所以自学了一点医术,忙按住她的手诊脉,瞬时面色惊住,“阿媗,你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