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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复便恍惚着站起身,低头瞧着尸体,看到了她琳琳白骨,□□腐败,再不复昔日潋滟。
他一下紧闭眼,再睁开眸,眼前的尸体还是尸体,她死的面目全非,狠绝到不愿把尸身完整留下来。
萧复缓慢将尸体抱回床上,弯身坐在床前,佝偻着背,呆呆的盯着尸体。
过了良久,就在薛丰年和张怀都以为他没听进去时,他出声道,“你真能让她重新站在朕面前?”
薛丰年谨声说道,“不知陛下可还记得萨满巫术,他们能招魂祭鬼,必能将娘娘的魂魄招回来。”
萧复头脑木顿,逐渐想起他说的那个萨满巫术,萨满族人在幽州北部,早先被大雍先祖皇帝驱逐出境,一直在北地游荡,居无定所。
萧复掀起眼睨向他,“朕现在就要看到她。”
薛丰年诚惶诚恐道,“萨满族人远在北地,陛下还得等两日,如今娘娘仙去,尸骨不存,不如先让她入皇陵,再为她重新找一具还魂□□。”
萧复目色阴鸷,“朕要亲眼看见她回来。”
薛丰年迟疑,“可娘娘的身体坏了……”
那具尸体再过不久,就只剩一堆白骨,萧复再痴情,对着一堆白骨能如何?他只要让一个女子假扮做虞媗附体就行,往后他便能轻松操控萧复。
萧复冷冷看着他,“朕给你三天时间。”
薛丰年额际渗出汗水,忙举袖下拜,须臾退走。
张怀瞧见萧复有所松动,便试探着问他,“陛下,您现下是不是该请太医看看?”
萧复抬起手,他慌忙搭过去,萧复道,“朕现在身上很脏,她若是回来看见朕这副邋遢样,必定会嫌弃朕,朕要沐浴更衣。”
张怀苦哈哈道,“那您生病了,娘娘回来看到,也会心疼您啊。”
“不,她恨不得朕死,朕要是活的健康,她可能就不回来了,”萧复落寞道。
张怀听的牙疼,人死根本不可能复生,薛丰年再能耐大概也只能装神弄鬼了,萧复这会儿神魂不宁,估计暂时能被他糊住,但这不是长久之计,要是被萧复发现了骗局,薛丰年只怕真要被五马分尸。
“可您要是病着,娘娘就算回来,到时还会跑呢?您拖着病体怎么能看住她?”
萧复那转不过弯的脑子,终于有了点劲头,跟他笑道,“你觉得,就算她回来,她依然会跑?”
张怀抖着唇没敢回答,这回的不好,说不定小命难保。
好在萧复没想追着这话问,目下一心去沐浴,张怀赶忙搀他去洗漱。
——
薛丰年花了三日,从北地寻来萨满巫师,第三日晚,在坤宁宫的院子里,开始做法。
满院子篝火高筑,那些萨满巫师手举着鼓摇头晃脑的口念咒语,晦涩难听的咒语听的人头皮发麻,他们围着一个女子做法,那女子躺在地上,俨然昏迷状态。
萧复立在廊下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身边薛丰年告诉他,“陛下,他们这是在请魂,您稍作等待,就能看见娘娘的魂上那女子的身。”
萧复抿紧嘴唇,目视着当中的女人,她和虞媗没有半分相似,那魂当真会来吗?
倏然!萨满巫师往高空口吐火焰,景象奇特诡异,火焰在瞬息消失,他们悉数盘腿坐到地上,面上抽搐扭曲,不过眨眼,那躺着的女子慢慢爬起身,像是某种软骨动物,缓慢支棱起来,然后翻白眼,最后犹如鬼上身般抖擞。
萧复只见那女子抖了好一会,不由皱起眉,正要呵斥让他们滚出去,那女子赤着脚朝他走来,步态娇娜,神色温婉,眉目流转间带着勾魂摄魄,竟出奇的和虞媗相像。
萧复目光颤颤,嗓音哑了,“你是……”
那女子细腰款款曲下,软着声道,“臣妾是阿媗啊。”
萧复猛然从怔愣中回神,眸色阴森可怖。
“阿媗”忍着怯惧冲他柔柔一笑,“陛下……”
萧复还是眼神不变,从台阶下来,一步步走到她身边。
面前的君王面容俊美,身量高挑,是“阿媗”见过的男子中,少有的俊郎君,更不用说,他那一身帝王霸气,“阿媗”不免心中涌出爱恋,她现在的身份是皇后娘娘,只要不被他察觉,她可以一辈子做皇后,等她生下孩子,她以后还能做太后。
“阿媗”娇羞道,“臣妾在地下孤冷异常,很是思念陛下,今日终于能还阳再见陛下,不知陛下有没有忘记臣妾?”
萧复微微抬起手,她立时歪着身体靠向他,谁知那只手五指成爪,径自扣住她的脖子,她惊愕的叫道,“陛下!臣妾是阿媗啊!您不认得臣妾了吗?”
“你也配叫她的名字?”萧复手一拧,她当场气绝。
那些萨满巫师皆跪倒,瑟缩着求饶。
薛丰年在一旁心底发沉,果然是萧复,即使他神志不清,也不可能轻易被人骗了过去,他也跪了下来,伏地道,“微臣有错,不该听信这些巫师的鬼话,以为他们真能将皇后娘娘的魂魄带回人间。”
萧复仰起头望向夜空中闪烁的星星,她就算死了,也不可能会入地府,她平生为善,从不做恶事,她应是下凡历劫,才遇到他这个劫数,如今她登极乐。
而他永坠地狱。
萧复道,“谁也不能冒充她,冒充她的人都得死。”
薛丰年两股颤颤。
萧复垂下了脑袋,对他笑一点,“朕想问你个问题。”
“陛下请问,”薛丰年尽量保持镇定道。
“她跟朕说,有人给她通风报信,说朕造反,”萧复缓慢说道。
薛丰年心神一慌,没想到那公主竟不是个省油的灯,竟跟萧复把这事交代了出来。
薛丰年露出惊奇的表情,“莫非,陛下身边有内鬼?”
萧复扬起唇笑起来,哈哈声迭起,随后摇摇晃晃往坤宁宫内走,留下话道,“把他们全杀了。”
这声落,千牛卫涌进来,在院子里提剑将那些萨满巫师尽数砍杀,薛丰年背着身,只听见惨叫声,鼻尖嗅到空气里的血腥味,他才意识到,萧复不是个任人拿捏的庸主,他想操控他,下场就和这些巫师一样。
萧复回到阁房内,重新坐在床前,那具尸体已经不能看了,没了皮肉,骨头都连不住,他不能抱着她行走,只能静静看着她腐烂,最后什么也不留给他。
他趴到床边,慢慢合上了眼,然后出奇的睡着了。
这一晚,他做了一个梦,梦里虞媗身着宫装,高高在上的睥睨着他,而他匍匐在地,在她脚下犹如一只蝼蚁。
她手中拿着长鞭,一下下抽在他的脊背上,他咬着牙问她,“还会爱我吗?”
“本宫不会爱一个杂种,”他只听她说。
随后他从梦中惊醒,胸腔痛的撕裂,他捂着胸口叫人。
张怀火速跑进来,一眼看他跌到地上,急忙冲外面叫道,“快去喊太医!”
张怀匆匆过去把他扶起来,哭道,“陛下,您没事吧,您别吓奴才……”
萧复口中渗满腥味,在晕过去前跟张怀道,“让她下葬。”
——
虞媗一行人抵达卫国已是一个月后,入境便被卫军带回了建业城。
大雍和卫国不同,大雍京都往北,卫国都城建业却在南地,论起来,建业比不得大雍繁华,占地也不如镐京宽阔,卫国皇宫向东,一条长街直通向正阳门。
虞媗等人便由卫国皇帝身边的侍卫长亲自领入宫中。
直至寝宫,侍卫长给他们三人屈膝道,“陛下在里面等着殿下和太子妃。”
如姬有快有半年没见到卫国皇帝,早想念不已,慌忙拉着虞媗的手和她一起往宫内走,随即想到门外还站着虞朝曦,便腼腆的冲他笑道,“朝曦哥哥,你在外面等等我们。”
虞媗也跟虞朝曦道眨一下眼,其实她是怕虞朝曦会失衡,毕竟他本来是一国皇帝,如今来到卫国,还要靠着她和如姬。
虞朝曦倒没什么感觉,温声说道,“你们进去吧。”
虞媗便和如姬一起入内,这寝宫很肃穆,虞媗随着如姬慢慢往里走,那股威压感便扑面而来,直到了那张龙床前,只见龙床上躺着个老人,白发苍苍,进气多出气少,看见了她们,先笑着迟缓道,“如姬回来了,这是……”
他视线定在虞媗身上,面带着揣测。
如姬眼睛红红,搀着虞媗近前,她坐到龙床上,握住卫国皇帝的手道,“父皇,这是周姐姐,皇兄死在大雍,周姐姐怀了身孕,在大雍呆不下去,我带她回来了。”
老皇帝张大眼睛看着虞媗,不觉点点头,拍了拍如姬的手背道,“你才回来,快去歇歇,朕和她说会儿话。”
如姬挠了挠头,摇着他的胳膊道,“您别欺负周姐姐,她路上吃了很多苦头。”
老皇帝嗯着声笑,刮一下她的鼻尖,“鬼灵精,朕不欺负她。”
如姬冲他吐吐舌头,便快步出去找虞朝曦了。
寝宫内很安静,良久传来老皇帝一声沉沉叹息,“你先坐下吧。”
虞媗坐到凳子上,望着老皇帝道,“陛下,您若是为难,我可以回大雍。”
老皇帝摆了摆手,侧着头看她,有些好笑道,“你可知,你腹中是忌儿唯一的骨肉?”
虞媗在来的路上就听如姬说过,赵湛忌现年才十九,东宫的侍妾虽多,可太子妃未定,无人能怀上他的孩子,所以在外人看来,虞媗腹中这一胎便是赵湛忌的遗子,赵湛忌是储君,按理,虞媗腹中孩儿为皇孙。自然有继承皇位的权利。
老皇帝这一问,其实带着自嘲,他活不了多久,根本没法保护虞媗母子,若赵洵窃取皇位,他也没办法。
虞媗颔首道,“我在来卫国时,公主就和我说过了。”
老皇帝艰难起身,虞媗半扶他靠在枕头上,他喘着气道,“你来这里不过是为了寻求庇护,但你怀子本身就是危险,这里并不是安全的地方。”
虞媗笑道,“我知道陛下的意思,但这是湛忌唯一的骨肉,我不能让他流落在外。”
老皇帝浑浊的眸子一定,“朕要死了,不可能保护你们,英王虎视眈眈,你们母子若落到他手里,朕死不瞑目。”
英王便是赵洵。
虞媗眯着眼浅笑,“陛下,若我说,我有办法可令英王俯首称臣,绝不再肖想皇位,您信吗?”
老皇帝眸子微张,登时哑然,刚要说她想的太过简单。
宫门外响起侍卫长的声音,“陛下,英王殿下听说太子妃和公主殿下回来,特来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