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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谋长,”单世钧对着通讯器,一字一顿地说,声音冷得像是极地的寒冰,“目标严重威胁到人质和我方警员生命安全,是否可以击毙?”
林竞在电话那头沉默两秒:“能留活口就留活口,罗哲身份特殊,如果他折在你手里……”
单世钧打断他:“我知道,但情况已经超出控制。”
林竞叹了口气:“算了,情况危急的话……你看着办吧。”
“明白。”单世钧迅速将通信器切回到队内频道,冷静地传达指令,“成昱,你稳住他。小白,你绕到后方进入酒店,把罗哲埋的所有炸|药都找出来。”
单世钧下达的命令,通过通信器传达到成昱和和白展廷耳里。
成昱和白展廷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罗哲高高站在台阶上,嚣张地俯视着被他步步逼退的缉毒警员们,不紧不慢地进行着倒计时:“二……”
“等一下!”成昱对着罗哲喊话道,“可以。我们可以给你提供车!”
罗哲停下了倒数,嘴角微微朝一侧挑起,眼神中露出狠戾的得色。
成昱顿了顿:“不过,我们把车开过来还需些要时间。只要你保证不动,一切好商量。”
就在成昱和罗哲交谈的时候,白展廷已经悄悄退进了缉毒大队后方……
罗哲冷笑:“也别想跟我耍花招。你们要想在车上动手脚,我立刻引|爆|炸|弹。看看是你们的动作快,还是我的手指快。”
成昱认真道:“我们是诚心跟你谈判。”
罗哲在和成昱对峙的时候,有种很奇怪的错觉。明明是自己占尽优势,明明这男人说话的方式都是顺着自己来的,但他就是有种,气势上被对方压了一头的感觉。很奇怪。
这种怪异的感觉让罗哲感觉自己节奏被打乱了,心里忍不住有些急躁起来:“那就要看你这心,有多诚了。”
罗哲之前一直都很谨慎,躲在曲筱阳身后,不露一点破绽。
单世钧注意,通过双方对话,罗哲神情有了细微的变化。他知道,是成昱冷静又自信的气场,对罗哲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力。这正是他希望看到的一个转变。
单世钧又道:“成昱,我需要一个契口。想办法让他把手露出来。”
成昱秒懂。
成昱放下了手中的枪,走上前一步。
“我们可以为你提供车,可以让你安全出境。但我们这边也有个交换条件……”
罗哲皱眉拖着曲筱阳微微退了一步:“什么交换条件?”
单世钧瞬也不瞬地透过瞄准镜盯着罗哲的一举一动,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出。他的下巴紧贴着枪托,手指放到了扳机上。
成昱盯着罗哲的眼睛,缓缓道:“出境前,你必须释放人质。”
此话一出,罗哲瞬间就炸了:“是你弱智还是你TM当我傻啊?!释放人质?还出境前?放了人再等你们抓我吗?!我告诉你,想都不要想!我今天还非带她走不可!”
“你若是再多说一句话,信不信我立刻按下去!”
罗哲情绪激动起来,握着引|爆|器的手也微微扬起,和曲筱阳的胳膊错开一个拳头的距离。
瞄准镜里的十字准星停在罗哲手腕正中,放在扳机上的手指,稳稳按了下去……
“我现在给你们一分钟时间,如果我看不到车……”
一切都发生得很快。
穿云破空而来的子|弹没有声音,像悄无声息的修罗。
罗哲话说到一半的时候,众人亲眼目睹他握着引|爆|器的那只手被高速旋转的子弹直接撕裂,绞断,击飞了出去……
手腕处的剧痛隔了几秒,才顺着中枢神经传达到大脑。等罗哲回过神后,他眼睛霎时变得通红。他顾不上因为失血而迅速流逝的体力,撕心裂肺地怒吼着,翻身就扑倒了一旁的曲筱阳,拼了命地去拉缠在她脖子上的引|线。
就像他说的,今天就算死在这儿,他也要带走曲筱阳。
然而罗哲没有这个机会了。
第二枚子弹直接从他额心正中穿过,瞬间夺走了他的行动力。
罗哲像块破布一样倒了下去……
曲筱阳就在离他最近的距离,目睹了事情发生的全过程。温热的血溅了她满头满脸,鼻尖充斥着让人作呕的血腥味,脑中流窜着杂乱的忙音。曲筱阳很缓慢地,眨了一下眼,而后视野逐渐黯淡下去……
*
曲筱阳做了一个晦涩冗长的梦。
她赤脚走在一片一眼望不到尽头、寸草不生的荒漠里。脚下的黄沙一点也不细腻,反而有些扎人。曲筱阳低头一看,才发现黄沙里藏着一种带刺的沙漠植物。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到哪里,只知道,必须要走出这片沙漠。但在这片沙漠里行走,就像走在荆棘上,每一步都脚下生疼,每一步都非见血不可。
曲筱阳不想继续走,想放弃了。然而驻足四望,万里黄沙里只有她一个人。连呼救都没人会听见。
那种巨大的绝望和无助,压得她喘不过气。
这时,忽然有一只微凉的手,抓住了她的脚腕。
曲筱阳低头一看,死死抓住她脚腕的那只手泛着死青色,骨瘦如柴,顺着那只手向上看,便看见一张鲜血模糊的年轻脸孔。
少年的眼神阴郁又癫狂:“姐,带我回家吧。”
曲筱阳吓了一跳,拼命想要挣脱开来,但那少年力大无穷,死死拽着他不肯放手。而曲筱阳忽然发现,不知出何原因,少年黏糊糊的黑发下面,没有头盖骨,看断骨的痕迹,像是被什么东西暴力掀飞的。
大热的天,曲筱阳像被人用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
而那个没了头盖骨的少年,口齿清晰地对着她说:
“姐,我叫罗哲。”
“啊!!!”
曲筱阳猛然从床上坐起来,她脸色煞白,急促地喘着气,心脏剧烈跳动的程度,像是要蹦出胸腔,身上的衣服被冷汗浸透了。
她睁大眼,瞪着雪白的天花板,许久都没能从那可怕的梦境中缓过神来。
太可怕了,曲筱阳闭了闭眼,眼前似乎又浮现出少年那森冷的神情。她大脑里极度混乱,像放幻灯片似的,一张一张回闪着之前发生的事情。
脑中的画面再次定格在少年脸上。
这次不再是坚持说着要带她回家的少年,而是躺在血泊里,脸上毫无血色的少年。
罗哲死了。他终究是为自己疯狂的行径付出了代价。
曲筱阳痛苦地抱住自己的头,干呕的感觉一阵一阵的在胃里翻涌。案发现场闻到的那股血腥味,似乎一直没有散去一般,死缠着她。
“小心。”男人低沉冷感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同时她感到自己的手腕被人握住了。那人动作轻缓,却不容抗拒地将她的左手从头顶拉下,慢慢地平放回床上。
曲筱阳一个激灵,慢慢转过头。
之前都没注意到,房间里竟然还有个人。
再次见到男人,曲筱阳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那张帅得无可挑剔的脸。脸上的伤疤已经不见了,胡子也刮了,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清爽利落,英气逼人。她果然还是更喜欢这个造型,曲筱阳想。
陌生的,是男人此时脸上的神情,柔和得像是另外一个人。那种生怕把什么碰碎了的小心翼翼。
“小心跳针。”单世钧见她盯着自己发愣,于是又耐心解释了一遍。
曲筱阳低头,这才发现自己手上打着点滴。因为刚刚抱头动作逆流的血液,此时正顺着输液管缓缓流回她的身体中。
曲筱阳脑子依旧有些迟钝,过了许久,才问:“你怎么……在这里?”
伴随着声带产生的刺痛和干砺,曲筱阳听到了一把嘶哑得像是被烟熏了二十年的嗓音。曲筱阳有些不敢相信似的,单手按着自己的嗓子。
床头柜上摆着一个保温杯,单世钧拿过来,倒了大半杯盖,递给曲筱阳:“你的脖子之前被引|线勒得太紧了,伤了嗓子。不过,医生说了不是永久性伤害。多休息,少说话,过段时间就好的。”
引|线……曲筱阳的眼皮微微一颤,那些不愿回忆的画面再次涌入她的脑海。
曲筱阳狠狠闭上眼,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些画面从大脑里驱赶出去似的。
单世钧一直在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她突然闭眼,神情痛苦,也立刻跟着站了起来。而后像是不自主地,他伸手扶在她背上,轻拍着。
“没事吧?”
曲筱阳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她强迫自己忽视脑中那些杂念,从单世钧手中接过了那杯水。
“谢谢。”
她将那杯水捧在手里慢慢地喝了一口。是蜂蜜柠檬,水还是温的,甜度刚合适。嗓子舒服了些,胃里也暖了。
“那个,我想问下……”她理了理思绪,斟酌着怎么开口。
单世钧主动道:“之前是我错误判断了形势,才导致这种事情发生。这是我的责任。把你卷进这桩案子,我很抱歉。”
其实曲筱阳也是想问清楚前因后果,但她不知道怎么开口。绑架、威胁、直到阿哲以那样的方式死在她面前,这一系列事情给她带来的冲击是前所未有、无法想象的。曲筱阳现在光是在心里一想到阿哲的名字,就会头痛,恶心,手心出汗,更别说开口说出他的名字。所以单世钧选择主动开口跟她聊,让她稍微松了口气。
单世钧认真直视着曲筱阳的眼睛,再一次诚恳道歉:“我也很抱歉,不得不以那种粗暴的方式来解决问题。让你受惊了。”
曲筱阳大脑里‘嗡’了一声,很长时间没能说出一句话。她慢慢消化着单世钧话里的意思。她依稀记起,当天在事发现场,似乎没有在警员中见到单世钧的身影。而那枚致命的子弹,显然是从远处飞来的。当时一片混乱来不及细想,现在她知道,是警方事先在周围埋伏了狙击手。若不是因为那名神枪手在,事情还不知道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过了许久,她才深吸了一口气,艰难地问:“是你……?你是……狙击手?”
单世钧沉默了片刻。
他瞬也不瞬地看着曲筱阳,似乎是不愿放过她眼神里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而后,坚定地点了一下头。
曲筱阳:“……”
曲筱阳心里一团乱麻,一时间不知道该和单世钧说些什么。是男人救了她的命。
但那种,面对一条鲜活的生命,能够不受一点干扰,杀伐果决地做出瞬间判断的魄力,令人震惊的同时,也难免心里发怵。
尤其是,那条生命,还未成年。
曲筱阳很清楚,那样的情况下,其实单世钧没有其他选择。她也很清楚,身在那个位置,必须有远超常人的意志和坚定不移的责任心,不能有多余的情感。她看过的反恐电影里,狙击手必须明确自己的使命,就算在面对一些被恐怖分子利用、自愿成为人|肉|炸|弹的小孩子时,也必须要狠得下心。
知道是一回事,真正要面对这件事,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又回想起之前白展廷身上受过的那种枪伤。他们眼里所见的世界,和她所见的世界,截然不同。
“我们这是在哪家医院?”曲筱阳不想再继续之前的话题,于是只能转头打量病房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她住的这里显然不是红羽镇医院。这间是单人病房,而且病房环境很好。无论在哪种级别的医院,都是VIP病房了。
“云城市中心医院。”
云城市最好的三甲医院,VIP病房。这阵仗都有点吓到她了。
曲筱阳干巴巴地眨了眨眼。她最多也就是吓晕过去了,身上没有致命伤,也没得绝症吧?
曲筱阳有些僵硬地扯了一下嘴角:“我睡了多久了?红羽镇医院那边什么情况……”
领队出了事,还不知道下面会乱成什么样子。
“一天一夜。”单世钧看着她,“这边的情况,已经和你原属医院的上级联系过了,医院给你批了假,你安心休息。”
曲筱阳皱眉,安静了一会儿,才道:“不是……我其实也没受什么伤,休息什么?”
单世钧安静地审视她几秒,显然对她此刻的自我判断不太认同。但他没直接说破,只问:“你现在感觉怎样?”
“可我是医疗队领队,那边也不能没了主心骨。”曲筱阳没有回答单世钧的问题,她的注意力依然集中在‘休假’这事上。
“我想,你们医院对此应该也做了妥善安排。”单世钧顿了顿,将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递给曲筱阳。
曲筱阳接过手机,手机已经被人体贴地充好了电。
“你的同事们帮你把随身物品送过来了。他们第一时间就过来探望了你,只是你一直处于昏睡状态,医院那边还有事,他们待不了多久,就先回去了。”
曲筱阳打开微信,里面显示着上百条未读信息,都是各种同事的问候。梁老头给她打过几通电话,最后微信留言告诉了她院方的决定,让莫梨过去暂代她的工作。
莫梨也给她发了很多条信息,除了问候她身体情况,就是告诉她一切都不要担心,好好休息。
曲筱阳闭了闭眼,心里一阵温暖。
单世钧叹了口气:“……我们都很担心你。”
曲筱阳闻言,抬头和他对视了两秒。男人眼中流露出的关心,是真的。这是他在她面前,第一次毫不掩饰地外放他的情绪。
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话语,她还是头一次从男人嘴里听到。这和他向来所展示的气质可真是不搭。
曲筱阳像有些不认识似的看着单世钧。
“是我的错觉吗,你话好像变多了。”
单世钧:“……”
曲筱阳避开男人的灼灼视线,微微垂眸:“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单世钧依旧看着她:“你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我买了粥,多少吃点儿。”
曲筱阳没答话。
单世钧从病房离开许久后,曲筱阳才转头,看向床头柜上放着的保温桶。
打开保温桶,浓郁的鸡肉和香菇味扑鼻而来,夹杂着淡淡的米香。若换成平时,饿了一天的曲筱阳绝对能毫不顾忌淑女形象,将桶底都刮得干干净净。但今天的曲筱阳,刚一闻到肉味,一股恶心的感觉立刻从胃里翻涌到嗓子眼。
这完全是身体的条件反射,根本不是她能控制的。
“唔……”
曲筱阳趴在床头干呕了一阵,胃里是空的,什么都呕不出来,但即便这样,那种恶心的感觉却也挥之不去。
她一闻到肉味,就会想到之前在酒店门前,空气中弥漫的那种血腥味。明明也是经常上手术台见血的人,此刻却似脆弱得受不得丁点儿刺激的小孩儿。
曲筱阳慢慢缩进被子里,双手抱在胸前,将自己团成了婴儿在母体时的样子。精神极度紧绷,却不敢合眼。因为一闭眼,就立刻会被带回当时的那个场景,一遍一遍在脑中回放。
*
“身体上是没什么大碍了,但我们现在主要担心的就是她可能会发展成PTSD。PTSD你……应该知道吧?创伤后应激障碍综合症。”
“我知道,之前有战友也遇到过这种情况。”
关着门的诊室内,单世钧正在和曲筱阳的主治医生谈话。
单世钧放在膝上的手指曲握成拳:“PTSD能提前干预吗?我听说……有些人在最初几天或几周可能没有明显症状。”
主治医生叹了口气:“没有特效药。目前对于比较严重的PTSD患者,我们开的都是抗抑郁的药,因为很多PTSD患者后期会发展为抑郁症。根据病人情况不同,我们还是主要推荐心理疗法,帮助病人进行认知重构。”
“……我明白了。”单世钧微微蹙眉,眸中波云诡谲。
主治医生见他眉间阴云密布,心事繁重,又开解道:“其实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她自己是医生,心里应该清楚PTSD的严重性。既然知道,她一定也会引起重视,努力调整心态的。”
单世钧依然不语,这话他就不太敢苟同了。民间不是有句俗语么?医者不自医。而且术业有专攻,曲筱阳的强项是外科,不是心理学。
单世钧安静了片刻:“我还有个顾虑。”
主治医生:“你说。”
单世钧黑眸里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顿了顿:“因为她是与罪犯进行过密切接触的重要证人,警方这边还需要她配合进行一些笔录。这过程中,必定会要求她对一些细节进行回忆。”
主治医生沉默半晌,叹了口气:“以我的经验来说,这谈话越早进行越好。毕竟……长痛不如短痛。”
单世钧:“我明白了。谢谢你,王医生。”
走出诊室,单世钧看了眼手机,上面有两通林竞的未接来电。
他走到僻静的地方,回了个电话过去。
“参谋长。”
林竞也不跟他废话,直切正题:“曲医生还好吗?”
“嗯,刚醒。”林竞顿了顿,“精神状态不太好。”
林竞顿了顿:“笔录还是要做的。”
单世钧:“嗯。”
林竞叹了口气:“虽然现在可以顺着方俊杰这条线摸出些东西,但出了这次的事情,罗显洋短期内应该不会有动作了。”
单世钧忽然压低声:“据我们的线人说,本来这次过来接头的不是罗哲。是他自己换下了原本负责的人,悄悄过来的。他们内部似乎有一些问题。”
“对我们来讲,相当于也要从头来过了。”林竞再次停顿,他似乎有些别的顾虑,说话都不像平常那样果断了。
“不过,这都不是我最担心的事……”
林竞安静了两秒,没有继续下去。
“算了。你先留在那边善后吧。保持联系。”
“嗯。”
*
单世钧再去探望曲筱阳时,已是深夜。
床空着,病房里也没人。
单世钧看到摆在床头的那个保温饭桶,微微皱眉。他走近了,打开保温桶,里面的粥已经凉了,一口没动。
护士站的小护士打着哈欠整理着病案,单世钧走过去,轻轻敲了一下柜台桌面。
“打扰一下。”
小护士见到是他,立刻站起身:“啊……你是来找曲小姐的吧?”
这两天他总出现在住院部,小护士们都对他很眼熟了。
单世钧微微一点头:“她去哪儿了?”
小护士指了指走廊另一头:“曲小姐说病房里有些闷,我看她往那边的娱乐室去了。”
单世钧:“谢谢。”
所谓娱乐室,就是一间挂了电视的公共休息室。医院里也没什么别的娱乐活动,晚上会给住院的病人们放点电视节目,调解下气氛。
单世钧隔着娱乐室的玻璃窗,看见了抱膝坐在椅子上的曲筱阳。她今天没有像平时那样干练的束发,柔顺的长发垂在脸侧,小脸惨白,尖尖的下巴搁在膝盖上,像摆放在橱窗里的瓷娃娃。美丽又脆弱。
此时已经接近午夜了,偌大的娱乐室里只有形单影只的一人。她本就瘦,现在将自己的身体缩成小小一团,看上去就更显脆弱了。电视上播放的是最新的搞笑综艺,她眼睛虽然盯着电视,然而却能明显看出她的思绪根本没在节目上……因为她眼睛的焦点根本没落在屏幕上。单世钧感觉心脏像被人打了一拳,闷闷的疼。
进去之前,单世钧特意在娱乐室的门上轻轻敲了敲。主治医生告诉他,患有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病人,特别容易不安,也容易受到惊吓。
他因为职业关系,平时走路就悄无声息的,这时要是突然出现,很可能会吓到曲筱阳。
然而他清楚地看见,仅仅是这么轻轻的两声敲门声,也让曲筱阳的双肩微微抖了一下。
单世钧微微拧眉,也许曲筱阳的状况,比他们想象得更糟糕……
曲筱阳转头,看见是单世钧,紧绷的情绪又稍微放松了些,微微耸起的肩也逐渐放平。
“抱歉,吓到你了。”单世钧走过去,在曲筱阳身边坐下。男人的体温比她高一些,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传来的温暖,让她心里的彷徨和无助削减了几分。
不知为什么,这次醒来后,总是莫名觉得周身发冷,背脊发寒。她很想再靠近一些,多汲取一点那种温暖。然而也仅是想了想,连手指都没动一下。
曲筱阳摇了摇头,还冲他笑了一下:“没,我只是看电视有些入神。”
单世钧:“……”明知她在撒谎,却不忍心拆穿。
曲筱阳说完这句话,又转回头去继续盯着屏幕。
单世钧知道,她依然没有在看,只是不想说话而已。
两人的性格像是颠倒了。没话的那个变成了话痨,爱说话的那个变得沉默了。
单世钧安静了一会儿,低声道:“我刚才去病房找你……见你还是没吃东西。”
曲筱阳垂眸,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嗯……没什么胃口。”
气氛再次陷入尴尬的沉默。
其实,熟悉单世钧的人就会知道,他几乎从来不主动找人聊天。一般都是别人cue他,而他cue别人,几乎都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
像这样不断尝试,主动寻找话题的情况,简直是绝无仅有。
但他知道,曲筱阳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的。他不得不逼迫自己,不断地做出尝试,走出自己的舒适区,去做从来不做、不习惯的事情。曲筱阳现在就像溺水的人,必须有人站出来,拉她一把。
单世钧想了想:“你是不是睡不着?”
曲筱阳答:“嗯,白天睡多了。”
这又是一句谎话。真实原因是,一闭眼就会做梦,又会被拖回那个恶梦一般的场景,反复轮回。
与其这样,她宁愿醒着。
单世钧又道:“我陪你出去走走吧。待在这里很闷,不如出去呼吸下新鲜空气,换换心情。”
曲筱阳想了一下,也是,换个环境,说不定真能换下心情。
她知道自己目前的心里状态很糟糕。自己是医生,所以她知道。目前她的状态就是早期PTSD的表现。但那些脑袋里不断重复的片段,偶尔听到的幻音,都不是她自己能控制的。她根本没有主观地去想,那些东西却总是自动蹦出来,像暗夜里的妖魔,蛰伏在她大脑的角落里,随时出来打她个措手不及。这东西就像抑郁症一样,那些负面思想,抑郁情绪,都不是患者能自己控制的。她已经竭尽全力在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了,下午回复了同事的留言,交代了工作后,就不停地刷手机,看新闻,看剧……可一旦大脑放空,哪怕片刻,那些东西就会再次出现在脑海里。她必须强制性地转移自己注意力,去想别的事情。
这种感觉其实很累。身体疲惫,大脑也在超负荷运转。比她上台手术还累。
单世钧见曲筱阳没反对,便站起身,朝她伸出手:“走吧。”
曲筱阳盯着眼前那只坚定朝她伸出手,有些怔愣。她抬头看向这个在她心目中向来冷酷少语的‘钢铁直男’,竟然在男人眼中看到了一种认真的温柔。那种耐心的,坚定的神情,让她几乎能确定,如果她在此刻拒绝,男人还是会换种方式坚持下去的。
这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单世钧吗?还是说,她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他?
娱乐室的灯光有些黯淡,但曲筱阳在这一刻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周身都散发着光芒,很耀眼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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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我的抽奖功能冷却时间还有20天,8.15开奖,抽三名订阅率100%的送晋江币5000点(晋江扣5%手续费)。
小曲医生病了,这心病还需心药医啊。狙击细节不宜展开描写,一句带过。
简单说下PTSD,百度词条的解释就不重复了。这东西因人而异,有些人可能几个月能走出来,有些人几年都克服不了。很多真正上过战场的退役军人,饱受PTSD的折磨。不断地反复地梦到战争的场景,平时在家里也像是经常听到枪声,炮声。他们通常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回归正常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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