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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烟放轻了呼吸。
她记得那篇关于细胞的论文,那是她早些时候向黑市购买关于闫三景的资料时，柳诗秋让黑一发给她的。
当时论文里的那张照片上有三个人，其中一个是院长,还有一个闫三景，现在看来，另外一个看不清脸的人就是汉弗莱。
“所以,”时烟问闫三景，“你都看到了哪些细胞记忆？”
闫三景回答：“虫母的，还有你的。虫母的细胞是从研究院的标本库里取出来的,至于你的，我是在经过你的同意之后，才从你身上提取出来的。”
“对了,你应该知道关于【门】的事情了吧。”闫三景说,“你是第二次打开【门】后从里面飘出来的，你那个时候是一个光团，但是有自己的意识,虽然智商和现在一样都不高,但好歹也学了一些星际语言。在交流之后,你同意说,等变成人后就让我从你的身上提取细胞进行研究。”
“你应该还有上辈子记忆吧？”闫三景问时烟。
时烟一边消化着着大量的信息,一边谨慎地点点头说：“我记得。”
一点都没忘。
“看来你失去的就只有一岁之前的记忆了。”闫三景说，“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再赘述你的记忆，只说一下我从虫母身上看到的记忆。但由于仪器的问题，我看到的虫母的记忆并不多，也并不完整，只能看到最深刻,最容易读取到的那部分。”
“我看到的第一段记忆，是虫母处在一个实验室里。”
从虫母的视角看，它应该是被泡在了一个培养皿里面。人们在它的身上做实验，给它注射一些东西，让它拥有了惊人的单性繁殖能力，以及任何生物都无法比拟的长寿命。
它有智慧，在日复一日和人类的相处过程中，它逐渐听懂了人类的语言，知道他们是想从自己的身上获得一些东西。但它并不满意人类对它的安排，也非常痛恨在它身上任意开刀的科学家们。
终于有一天，它抓住了机会，趁着实验室发生动乱的时候，从打碎的培养皿里跑了出来。但还没等它逃出实验室，它就被重重碎石压在了不见天日的地下。
虫母之前一直通过吸收科学家们注射给它的营养液存活，现在没有了营养液，它只能自己寻找食物。
于是它将目光投向了人类的尸体。
它第一次尝到人类血肉的味道，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它原本只有巴掌大的身体在人类血肉的滋养下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它拱开了压在身上的废墟，重新回到地面，开始让自己生出的不同虫类帮它猎杀人类。
“我仔细观察了虫母所在的实验室，虽然能看出科学院的风格，但里面有很多先进的仪器，都是现在的联邦还未造出来，也无法拥有的。”闫三景说，“包括虫母冲破地面后看到的那些建筑，也都不是现在联邦的建筑风格。”
闫三景声音沉沉，但很坚定：“所以我推测，虫母应该是未来的联邦科学院制造出来的。”
“虫母对未来的联邦造成了极大的伤害，所以当时的科学家通过另外一种手段，将虫母送到了你所在的世界。”闫三景看向时烟，“从你的记忆中我得知，那个世界叫做修仙界，是一个非常神奇的世界，一个科学无法解释的世界。”
时烟一时失语，呆呆地看着闫三景。
闫三景的话，虫母，还有修仙界的记忆在她的脑袋里搅成一团，时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已经抖得厉害，她此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所以虫母并不是一开始就在修仙界的，它只是其他人转嫁过来的灾难，如果没有它……
“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而已！”
最高元帅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在虚拟实验室里回荡，他对闫三景怒目而视：“在没有确定事实之前，你的猜测都不成立！”
“大胆猜测，小心求证。”闫三景冷哼一声，鄙夷地对最高元帅说。
时烟微微抬头，看到原本陷入黑暗的另一半实验室此时出现了十几个分屏幕，屏幕里有身穿军装的人，还有担忧地看着她的时宇寰。
贺轶站在最高元帅的背后，在屏幕联通之前，他就已经听到了闫三景和时烟的对话。他双手攥得死紧，思维和时烟此时一样混乱，什么上辈子，什么修仙界，虫母又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最高元帅和闫三景在这场协议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时烟还好吗？
他看着时烟，按下自己内心的疑问，调整好状态，试图用眼神安慰对方，但时烟只是微微抬了一下头，又很快低下头去盯着地面，发呆陷入沉默。
“你是想撕毁协议吗？”最高元帅持续逼问闫三景。
闫三景双手插兜，挡在时烟面前，遮住了十几位当年参与协议的军团团长的视线，冷笑着回答最高元帅：“时烟询问答案是她自己的意愿，我回答她的问题可是地下赛场的规则允许的，并没有触犯协议中的任何一条，你有什么资格阻拦我？”
“你现在入侵地下赛场的系统，阻止我回答她的问题，这才是不遵守协议的表现吧？”闫三景反问道。
最高元帅沉默了。
闫三景不再看他，抬手轻轻按上时烟的肩膀，动作温柔，接下来话却有着撕开真相的残忍：“我们继续说你穿越过来的原因。还是推测，我认为，虫母在被未来的科学家们送进虫洞，进行时空穿越的时候，身体融入了一些时空不稳定因子。”
“从虫母的第二段记忆中，我看到了你所在的修仙界，也看到了将流星锤扎入虫母大脑里的你。”闫三景继续说，“在虫母即将死亡的前一刻，它身体里的时空不稳定因子被触发，把你和它一起带回了联邦所在的时空。”
“至于为什么虫母比你早一百多年出现，我的推测有两个。”
闫三景声音冷静：“第一个猜测是，时空不稳定因子本身就不稳定，所以你会和虫母出现在两个不同的时间段。第二个猜测是，你在被送入虫洞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亡，但是修仙界那边的人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让你在这个时空活了过来，但是时间已经推后到了一百多年后，也就是直到二十年前，你才出现。”
闫三景没有说的是，他其实更倾向于第二个推测。因为他从虫母的记忆当中看到，当时的时烟身上伤痕累累，全是血洞，身体也已经被虫类吞吃了大半，根本不可能活下来，就连给虫母的最后一击都没能彻底完成，虫母才借此机会逃脱。
“你刚来的时候是一个光团，我还不能获得你的细胞，和你交流也很困难，所以无从得知你的身份。”闫三景说，“让我确定你就是虫母记忆中的那个人的东西，是和管家。”
“你知道是什么吗？”闫三景虽然在提问，但他并没有期望时烟解答，而是自问自答说，“是虫类的伴生物，哪里有虫类，哪里就。而它的本体，就是你插／进虫母大脑里的那把流星锤，它在时空穿越中融入了虫母的细胞里。就像大自然中哪里有毒蛇，毒蛇所在的地方就一定有解毒的草药这个道理一样，天然就能克制虫族。”
“而管家，根据你们修仙界的说法，就是那把流星锤的器灵，应该是在你和虫母对战的那一刻诞生的。”
闫三景陷入回忆：“在你出现不久后，管家就自动找上门来，它当时就是的形态，没有记忆，但是有自己的意识，还能和你建立精神连接，叫你主人。你当时没有实体，不能触碰智脑，就利用器灵在智脑上和我进行沟通。”
“在你成为时宇寰的女儿之后，我教了它很多东西，虽然它没学会多少就是了……鉴于你失去了一岁之前的记忆，我干脆就把器灵制成了现在的样子，让它成为了你的管家，陪在你身边。”
管家在时烟的精神领域里软乎乎地说：“小主人，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时烟不自觉地伸手去摸口袋，摸了一手空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在虚拟实验室，管家并没有在口袋里。时烟收回手，在精神领域里低低“嗯”了一声说：“谢谢你。”
闫三景解释完后就不再说话，整个虚拟实验室陷入了一片寂静中。
良久，时烟终于开口。她声音有点沙哑疲惫，但异常坚定，不容拒绝：“所以协议内容呢，协议内容是什么？”
闫三景看了一眼眉头紧皱的最高元帅，又看了一眼十分担忧的时宇寰，没说话。
“我有权利知道这件事吧？”时烟抬头，目光略过贺轶，盯着最高元帅说，“你们的目的我多半也能猜到，就是想让我再杀一次虫母，是不是？”
她此时站在实验室里，面对着十几个屏幕里的人，却依旧挺直了背脊，下巴微抬，气势强大，仿佛她并不是被注视的那个，而是审视他们的人，一字一顿道：“现在，告诉我协议内容。”
最高元帅对上时烟的眼睛，十几秒后，他突然微微低下了头，做出了让步的姿态。
闫三景没有想到最高元帅居然这么快就屈服了，愣了一下，转头对时烟说：“我来告诉你。”
“【门】第二次打开的时候，我们都很紧张，生怕里面再出来一个像虫母一样危害极大的东西。当时我还没能成功提取出虫母细胞中的记忆，即使管家已经来到了你身边，但我们依旧不知道你是什么，以为你只是一个宇宙中特殊的，有意识的光团而已。但当我发现了虫母的第二段记忆，并且和现有的线索联系起来时，我才知道，你以前可能是人。”
闫三景继续说：“我询问你想不想要变成人，你同意了。”
“只有最深刻的记忆才能够被我读取出来。虫族的第一段记忆让它无比兴奋，因为它获得了新生；第二段记忆是让它颤栗恐惧的，因为你能杀死它。”闫三景说，“当时我将这份研究的内容告诉了联邦军那边的负责人，在知道这个消息后，参与【门】的研究的联邦军据此提出了初步的协议内容。”
闫三景的语气掩饰不住地鄙夷：“大概内容是，等你成年之后，你有义务加入联邦军对抗虫母。但这份协议的内容很快就受到了抗议，被暂时搁置。在经过几个月的研究后，我成功选出了数百个基因组，并且向你介绍了这些基因的来源，供你选择。”
“最终，你选择成为时宇寰的女儿。”
“在你生长的九个月里，协议内容经过了多次更改。我和时宇寰都不同意你被迫加入联邦军，但以最高元帅为首的联邦军团认为，既然我们给了你第二次生命，那么你就需要付出一些代价来作为交换。”闫三景哼了一声，毫不留情地直接开骂，“他们多次阻挠你的胚胎发育，一些脸大如盘的瘪犊子甚至搬出了你可能也会危害联邦的借口来阻止你出生，逼迫我们答应协议。”
“最后，双方各让一步，我们同意在你成年之前，将你交由时宇寰抚养，而在此期间，任何人都不能向你灌输任何可能影响你未来选择的思想。”闫三景简略说着协议内容，“协议要求我们必须完全尊重你的个人意愿和个人选择，简单来说，就是顺其自然。”
“但在你成年之后，你的思想已经趋于成熟，不再会被轻易左右，我们双方就可以使用一些【手段】让你做出选择，比如你的联邦大学入读安排，就是联邦军那边的手笔。而等你做出最后的选择后，协议内容才会向你公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