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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无极岛外城。
无极岛上宝藏遍地,天上飞的,水里游的,也许就是稀世珍禽,甚至随手挖块土都可能挖出一块拳头大的金锭子。
但这一切都属于内岛,外岛与普通岛屿无甚区别。
无极岛无论外岛或内岛,其中生活的居民都极其富裕。
外岛经商,与人来往,内岛的人却不爱出岛,更不爱与人打交道,多年来独自守着这世外桃源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他们能够依靠外岛自给自足,便无需外界的救济。
只不过偶尔,无极内岛也会向外敞开神秘的大门,恭迎有缘人入岛。
例如这十年一届的武林大会。
·
无极岛外城海域。
苍茫海面上浮起一层灰白的雾,数十艘乌蓬小船陆陆续续向着无极岛的方向驶去。
其中有一艘坠在船队尾巴的乌篷船,拨开水雾,只见站在船头的船夫慢慢悠悠地摇晃双桨。
“糟糕,银子快花光了,现在就剩下这两块碎银子了。”
乌篷船苍灰色的船帘被海风轻轻撩起,少女纤瘦的身影在雾中若隐若现。
清脆的人声从船内飘出“二两银子根本不够用……”
少女身着嫩绿色短打衫,头上梳着簪花双发髻,长发柔软地垂在胸前,眉眼灵动,就是说话的语气颇有些有气无力。
“准确地说,我们现在连二两银子都没有,等会儿船到岸可还得付船夫一半的报酬。”
出入无极岛的船价极贵,毕竟无极岛本身就是个财富地,想入岛,该付的银子少不了。
船帘被风掀开一半,露出船内懒洋洋答话的少年,却也只露出看似单薄的上半身。
少年一身黑衣,细长的银链松松环在腰侧,挂在上面的还有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里面装了不少东西。
少年的脸被时而飘起时而落下的船帘遮住,只能听见他的声音散漫,像初春枝头不顾他人眼光随意舒展的嫩芽。
少女一听他这话,顿时萎靡。
“早知道就不买这些蜜饯果子了。”少女躺平在船,望着乌篷船顶深刻反省自己的败家。
少年解下腰间的布袋子抬手扔过去,少女欢快接住,拆开,捏了块果子放嘴里,甜滋滋的味道,这便舒舒服服地眯起眼,浑然忘记方才所言。
记吃不记打。
少年故意哼笑道“蜜饯果子才几个钱,你若不买那些各族的衣裳,倒是能省下不少银子。”
少女含着蜜饯果子,呛声道“好看我就买,我花我的钱,我高兴。”
少年慢悠悠提声道“你花你的钱,可有想过帮你拎行李的是谁?”
少女卡了一瞬,稍微歇了气焰“想、想倒是……”
少年又道“拎行李也就算了,你给自己买了那么多,竟没想起给我也买两件衣裳?”
少女“……”
少年抖抖自己的黑色衣襟“瞧瞧,这里被火燎出一个洞,我还没来得及找人补,若非是黑色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哪来的叫花子。”
少女“……”叫花子可没你长得这么好看。
少年又扯扯自己束起的衣袖,凉凉道“还有这里,被你买的蜂蜜糖浆弄脏,留了一块到现在都洗不干净的污渍。”
少女“……”
少女心虚地闭了嘴,坐立不安地左看右看,两颊因为蜜饯果子而鼓鼓的,就是不敢去看绵里藏针控诉她的少年。
少年见她终于有了点心疼之色,便朝她伸出一只手“给我一颗。”
少女抠抠搜搜给了他一颗最小的。
少年又被她气笑“阿九,你给我过来。”
“就不过去。”
名叫阿九的少女不仅不过去,还要往船壁靠,边靠边冲他扮鬼脸。
扮完鬼脸好像还很不服气,故意发出“哼!”
船夫听到这,心想对面那少年若不生气倒是奇了,哪有男子如此纵容自家婆娘,还让她乱花钱,乱花钱也就罢了,竟还容许她如此嚣张放肆?
随后,船夫便听那少年不紧不慢地来了一句“你再哼一声。”
少女不高兴地“哼!!”
少年倾身过去,直接捏住她鼻子“再哼。”
乌篷船摇摇晃晃,船帘再次被风撩起,露出少年那张极俊极美的脸。
船夫不是没见过少年的脸,却还是因为这一瞬间的意外而稍稍屏住呼吸。
船内的少女好似早已习惯他那张脸,一点也没有被美色迷昏头,皱着眉毛努力摆头,要从他的捏鼻子中挣脱。
“你松手!”闷闷的声音。
少年笑“就不松。”
两人就这样在狭小的船蓬里吵闹起来。
这船太小,少年连两条长腿都无法完全伸开,黑色的衣摆压出细微的褶皱,懒散地倾着上半身去抓九郡主。
九郡主哪能让他得逞,仗着自己腿比他短在这小破地方也能舒展开,灵活地左转又偏,太过灵巧的后果就是后脑勺磕到好几次乌篷船壁。
少年见她自作自受,毫不客气坐了回去,笑得不行。
这次轮到九郡主咽不下这口气,扑过去非要他也受这种苦。
少年不闪不避,在她扑过来时抬脚踢开挡在中间的小桌子,将她接了个满怀,与此同时还不忘与她稍拉开些距离。
太近了容易胡思乱想。
现在这个距离也容易多想。
少年垂眸瞧了眼九郡主近在眼前的颈,往上一点是戴着月亮耳饰的白皙耳垂。
眸光微晃。
这对月亮耳饰还是九郡主从他身上抢走的,说来话长,半月前他们离开荒原前带走一坛子无极岛的酒,九郡主馋无极岛的酒很久了,喝过一次便念念不忘。
酒香醉人,而九郡主人小鬼大,嘴上说着能喝掉一整坛,结果酒量根本不太行,咕嘟咕嘟喝了小半坛之后就开始耍酒疯,缠着他非要他短靴上的银饰挂耳朵上。
他哪能将靴子上的东西挂她耳上?说什么都不给,她退而求其次,看中他头发上的月亮银饰,费劲力气把他头发□□得好似一团鸡窝,也没能将那颗漂亮的月亮摘下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好难过,呜呜咽咽地说要月亮。
喝醉的人都这样多愁善感又难缠吗?
少年被喝醉的她折腾得整个人都没了脾气,一面哄骗她将他头发上的手放下来,一面将剩下半坛酒踢到后面。
九郡主被他哄得迷迷糊糊,想松手,却不小心扯着他辫子,两人的头发纠纠结结地又被缠到一块儿,这次还是九郡主自己亲手搞出来的。
她喝醉了,完全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只想要摘月亮,可是摘不下来,不甘心地把自己的头发缠到他的月亮上,缠着缠着,就分不开了。
最后是如何分开的九郡主记不得了,她只记得早上少年将他头发上的月亮银饰做成了一对耳饰,转头又将这对精致漂亮的耳饰递过来,她不经意间瞥见他耳下的一缕长发出现了细微的断层。
像是被什么东西割掉了一小节。
后来她才发现自己的头发也少了一小节。
……
少年被九郡主牢牢压在船壁上,视线比她的低,掠过温白的颈,抬起乌黑的眼睫不动声色地瞧着她。
“若换个人来,你这就是被激将法激得自投罗网,笨阿九。”
九郡主想也没想道“若换个人来,我才不会主动投敌呢。”
“哦,这么说我要是你未来的敌人,你也会选择投奔我了?”
“你想得美。”九郡主说,“我就是随口一说。”
顿了顿,她又骄傲道“要投敌也应该你投来我方,你若不来我打也要把你打过来,反正你又打不过我。”
“……行吧,打不过你,你最厉害。”少年叹了口气,一如既往地选择先认输,再这么闹下去怕是要收不住了。
九郡主这才满意地起身,半路不知勾到什么东西,顿了一顿。
少年衣襟微微敞开,露出一截绳子,她瞄了眼,猜测着里面约摸拴着个布袋子?
“什么东西?”
她好奇地想要拽出来看看,少年很少往怀里装东西,他嫌麻烦累赘,能挂腰上和包袱里的绝不往怀里放。
除了她先前用过的那张帕子。
少年神色不变,轻飘飘攥住她的手,懒道“想干嘛?占便宜?”
九郡主“?”
我就想看看你怀里装了什么宝贝而已,你怎么想这么多?
少年挑眉“我还睁着眼呢,要占便宜也得等我闭上眼再占吧?”
九郡主“???”
少年再次叹了口气,勉为其难地闭上眼,做出一副“我可不是自愿的,分明是你逼迫我”的姿态,双手张开道“罢了罢了,反正我也打不过你,既然你如此坚持的话,那就来吧。”
九郡主“……”
九郡主面无表情勒住了他脖子“好好说话!”
少年就笑,在她不注意时不着痕迹将怀中的布袋子重新塞了回去。
外面的船夫将他俩的小打小闹全看在眼里,对他俩像是夫妻又不像是夫妻的相处搞得一头雾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开口打破他俩之间的那种黏糊糊的气氛。
最后,不得不善意提醒道“二位还是分开坐的好,坐在同一边,我这小船容易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