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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安府发生的事宜,必须要立马知会将军,此事刻不容缓。
周朔不怎么能写字,等他写好一封信并且阐述好前因后果,黄花菜都凉了。他只好让秦郅写了信,差人加急送回了东都。
而周朔呢,因公负伤,所以肖远特地准他在家休养,周朔正要说自己还能再打十个时,秦郅直接就把大哥的嘴捂住了。
低声在他耳边说:“哥哥,休养时候不必来府衙当差,能有许多机会去和嫂嫂独处。”
周朔沉默片刻,已经习惯的捂住伤口,面无表情念了句:“疼。”
有了闲暇,周朔当然不会闲着,直接就带上秦郅去了书院帮忙。可宋青婵心疼周朔有伤,都不让他干重活,最重的事情,也就是把书搬进新建好的藏书阁里。
至于秦郅,看着修长清瘦,实则身强体壮,就被周朔指使着去搬重物了。
刘襄嘿嘿笑了两声,指着秦郅身娇体贵的身影说:“姐姐,你们两个人整理藏书阁就好,我担心秦郅偷跑到一边睡大觉,我去监督着他,和他一起搬书桌。”
宋青婵含笑答应。
于是刘襄撸撸袖子,就跟在秦郅身后,秦郅听到动静,转过头来发现是刘襄,桃花眼弯了弯,故意慢上一步与她并肩而行。
两个人没说上两句话,好像又闹了起来,刘襄气得满脸通红。
宋青婵恍然一笑,回头却撞在了周朔的胸膛上。
“小心些。”炽热的手掌扶了把她的细腰,又倏然离开,将身边的书放置在书架上,“这些放在这儿?”
“不,这些是人文地理类,放到那边的书柜上吧。”
“好。”
一对小情人开始在藏书阁里忙忙碌碌起来,透过书架,看到周朔行走在其中,神色肃穆的盯着一堆书看,好像是在考虑要将书放在哪里。
那样子,不像是在看书,反而像是在思考今日该攻打何处。
“噗嗤。”宋青婵忍不住笑出声,笑声回荡在只有两个人的藏书阁里。
周朔顿了顿,朝着宋青婵娇俏笑着的脸颊看去,“青婵,你躲在那儿偷看我?”他何等的听力,早就已经知晓宋青婵在偷看他了。
他嘴角扬着,好似得意的样子。
宋青婵含笑,用手上的书把自己的脸蛋挡住,温软的声音从看不见的声音传过来:“阿朔,我没有偷看你哦。”
周朔无奈一笑。
既然她不偷看他,那他就去看她好了。
反正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他也不怕羞。
他光明正大看过去,两相凝望,竟觉得时间都变得缓慢起来。还是宋青婵有些受不了他炽热的目光了,推了他一把继续开始收整藏书阁。
今日天阴,太阳也不甚好,半关着藏书阁的门,屋里面也灰洞洞的。
俏丽的身影穿梭在书架之间,周朔目光随之而动,这里的一切,好像都被她点亮了一样。
宋青婵也知道周朔在看她,她回过头,在他瞧不见的时候,嘴角微扬。
能够在一起一辈子,那便是极好了。
“青婵。”周朔低沉磁性的声音自寂静中响起。
她抱着书看过去,“嗯?”
不过是一瞬的功夫,周朔已经到了她的跟前,白净的牙齿笑得露出,他的手在身上摸了摸,最后掏出了一根木雕簪子来。
宋青婵眼睛一亮,“是我的簪子!”
“是。”周朔抬手,在她的发鬓间比划了下,像是在思索应当簪在何处最是好看,“先前被土匪送到了我手上,一直都没有还给你。”
终于,他找准了个位置,动作也放得缓了下来,替她簪在了发鬓之间。
赠卿一搔头,来日结连理。
那日他们的婚事还未定,今日,却已经快要成亲。
周朔笑容炽烈,“青婵,这应当算是我们的定情之物吧?也是我送给你的第一件东西,日后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寻来。”
宋青婵默认垂眼时,见他腰上的革带上挂着她绣的香囊,只是他动作大,又经常去摸,所以香囊的颜色似乎都要褪色了。
在他腰间的玉佩之间,显得寒酸又格格不入。
“阿朔,先前你送来的绮罗纱我还未用,我用来给你再做个香囊吧,这个都旧了。”
“不旧不旧,我就喜欢这个。”说着,周朔又摸着那个香囊,粗粝的拇指将丝织都勾的有些起毛。
但他动作却是极轻柔的,让宋青婵想起了他摸自己脑袋的时候。
“这个已经旧了,我给你绣个新的,也是一样。”
“那怎么能一样?这个香囊是你第一次送给我的物件,也是我们的定情信物,我晚上还要枕着它睡觉,不然就梦不到你……”
周朔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东西,猛的将最闭上,绷成一条紧紧的直线。
直后悔自己嘴巴笨又快,不经脑子。
自己这点龌龊的想法怎能和宋青婵说?!
眼看着周朔绷直了身子紧张的样子,宋青婵也是被他的话给惊到了,唇瓣抖了下,不禁横了他一眼,娇声没什么力气地斥责他:“孟浪。”
她再不好意思面对周朔,转头去看不见他的地方收整书去了。
枕着她的定情之物入睡,方能梦见她……这样孟浪的话,他也好意思说出口,不要脸。
她捂着自己被撩拨得发烫的脸颊,不再回头。
有了周朔的帮忙,藏书阁不过是一日光景,就已经收整完全了。一同从书院出去时,天上已经下起了毛毛细雨,如丝一样,看着不大,实则密集。
要是不撑伞,片刻功夫,就能让衣裳都湿了。
宋青婵将藏书阁的门落了锁,出来时周朔撑了一把硕大的油纸伞,站在门口等她。见她出来后,将伞倾斜挡在她的头顶上。
刚过了夏的雨,落在伞上的声音作响。
他握着伞柄的手背上,刚添了新伤,但不严重,已经结痂。
周朔还在恼于藏书阁发生的事情,另一只手不安地摩挲着衣裳边角,“青婵,你要是不喜欢我梦见你,那我以后就不梦了。”
他一脸决绝,倒是好笑。
宋青婵睨了他一眼,“也没说让你不梦。”
要是不梦她,他还想要梦谁去?
周朔眉梢一扬,心思又跃动起来,“那你许我梦你了?”
脚下的青石板路经过修葺,焕发着崭新的光芒。
她的裙摆像是微波一扬,轻轻扫过,扬起一片尘埃与凉气。
清脆幽浅的雨声里,飘来宋青婵娇滴滴的一声“嗯”,周朔浑身都酥了,只想立马倒头梦她一场。
“那你只能梦我哦。”
水波潋滟的眼眸朝他盈盈看上一眼,周朔哪里还有不答应的心,就算是把命给她,都值了。他应了声:“好。”
说多了,宋青婵还是有些害羞。便问起了成亲的事宜来。
满打满算,他们成亲的日子,只剩下了一个月。
与他站在同一伞下,彼此呼吸与气息纠缠不歇,他目不斜视,只看着长长的空旷的安乐街说:“放心吧,成亲之事都交给了我爹和周岩去办,他们做事肯定是比我细致多了。”
自己的婚事,周朔也想过自己接手操办,但他毛手毛脚的,什么都做不好,指不定还会把婚事给搞砸了,索性就让周老爷亲自操办了。
“这儿的庭院也已经收拾出来了,我和阿爹准备搬到这里来住,日后也能从这里出嫁,你看好不好?”
周朔使劲点头:“自然是好。”
他现在可不想要宋青婵一个人住着了,貌美的女子孤身一人居住,保不齐就有什么坏心思的人会欺负了她。
两个人正走着,一辆马车走来。
安乐街上的人可雇不起马车,平日里除了刘襄和李如云之外,安乐街上就没了马车通行。
今日这个马车,上面挂了个“常”字的牌子,应当不是刘襄或者是李如云。
马车上的铜铃叮当响了两声,让人没料想到的是,马车竟然停在了宋青婵与周朔的面前,不多时,马车里走出来个少年公子。
是宋青婵从未见到过的人。
男子看了眼车旁的周朔与宋青婵之后,又看向了不远处正在修缮的书院,脸色变得古怪起来,阴阳怪气笑着回过头对马车里的另外一人说:“哟,文轩兄,你快来瞧瞧呀,她们还真的打算在这儿开一间书院呢。”语气一转,暗含嘲讽之意,“还是男女同院的呢,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宋青婵明白过来,原来这是冲着她和书院来的。
身边,周朔持着伞柄的手猛的一紧,骨节因为用力而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句“关你屁事”没说得出来,被笑吟吟温柔的宋青婵抢先说了话:“不是打算,是已经决定。还有,敢问常公子,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您可知?”
方才这个男子,唤了一声文轩兄。
估摸着,马车里没有出来的人,正是肖文轩了。
而这个马车挂着常家的牌子,那这个讥笑她的人,应是常家公子。素来听闻,常五公子与肖文轩关系极好,宋青婵便猜测出了对方的身份来。
常五被宋青婵的问题问得愣了下,车下风情正甚的娇艳女子,站在牛高马大粗里粗气的周朔身边,像百转红线绕钢刀一样。
常五一时没回答得出来,沉默着。
这下子,就轮到宋青婵反唇相讥:“既然常五公子不知道天高地厚,怎么也有脸来苛责我不知?”
周朔难得给了常五一个正眼,却是冷淡无情的嘲笑。
常五气得牙痒:“你!”
“常五。”马车里的肖文轩终于做声,撩开车帘,正好是对上宋青婵温柔盈盈的眼眸,捏着帘子的手一紧,不敢去直视那张脸颊,那张让他一件难忘的脸。
屏住一息,他才开口对宋青婵说:“近来如云忙,我便让人打听了下,才得知她是在与宋姑娘一同开书院。”
宋青婵和周朔盯着他。
肖文轩:“如云一介女子,就不应当做这种事情,抛头露面,对她不好。况且,这种男女同院的书院,宋姑娘,你真觉得有意义?男子读书尚且能够科考入仕,改变人生,女子读那么多书来作甚?与其像你们这样胡闹,倒不如目不识丁的好。”
声音温润,宋青婵听着却比今日的雨还要凉上几分。
这话说的,好像肖文轩句句在理,也合乎众人的想法。可宋青婵听着,却莫名恼怒起来,手指紧握,指甲泛着微白。
那语气里,对李如云的管控还有对女子的不屑,都让宋青婵不悦。
要是从前,她或许还会盈盈笑脸,虚与委蛇来往两句。
最近,许是因为她与直来直去的周朔处多了,她的性子也变得直了起来,听到如此不爽的话,她的笑意也从嘴角消失,冷淡阴沉的模样,和周朔如出一辙。
她冷笑一声:“五姑娘抛头露面对她不好?肖公子,你扪心自问,是你自私不愿让五姑娘这样做,何必将自私说的如此冠冕堂皇,还觉得自己是为了她好?”
“我们女子读书又怎的没用,试问东都之中,没有女官吗?按照肖公子的意思,莫不是吃朝廷俸禄的女官们不该入朝,您是在质疑圣人的决断?”
“女子读书,不知是碍了男子什么路?”宋青婵眯了眯眼,疏离冷漠与不快都挂在眼尾,“我懂了,莫不是女子多读了书,对是非黑白人情世故多了自己的想法,让你们男子觉得不好将她们拘在后宅相夫教子?”
“无论男女,都应当有自己的一片天地,这个书院,我们必办无疑。”
一席话,铿锵有力。
说的肖文轩哑口无言。谁能想到,看起来娇娇柔柔的女子,说起歪理来竟然直打人脸,肖文轩觉得脸上火辣辣一阵疼。
他读过的许多圣贤书里,从没有教过如何去辩驳歪理。
他指尖一阵颤抖,用力将车帘拉上,将宋青婵与周朔并肩站在伞下的身影隔绝在外,他按住情绪问:“周公子,你也是男子,你觉得宋姑娘说得有理?”
“自然有理。”周朔沉声坚定,“我没读过什么书,跟我爹一样,就喜欢看别人读书,也喜欢读过书的姑娘。”他扬了扬下巴,侧脸刚毅冷峻,幽深的眼底一腔赤诚,“再说了,人家姑娘愿意读书,关你屁事?”
“难不成你还想要都娶回家?”
早已经听得目瞪口呆的常五:“……”
连同马车里的肖文轩也沉默了下,须臾,马车里打翻了什么东西,才响起肖文轩的声音:“话已至此,好自为之。”
叫上常五,两个人又趁着如丝细雨与迷蒙雾气,消失在安乐街的街头。
远远的,还能听到铜铃清脆的响声。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大家!只有四千字啦。
今天出门有点事,很晚才到家写了四千,明天争取多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