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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星辰回头,看到一道阴影正面劈了下来,中年男人面目狰狞地拿着一把斧头冲他劈砍下去。
斧头尖端卷了刃,仍然散发着迫人的寒光,近在眼前的刹那,谢星辰动作灵活地向旁边让了一步。
男人大惊失色,怎么也没想到这么近的距离也能让谢星辰躲开,还没来得及有后招,手腕就被猛然抓住,向下用力一折,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男人惨叫一声,丢掉手中的斧头,他想挣开谢星辰,却被一脚顶在腿窝,往前一步跪了下来。
“不——”
他剧烈挣扎着。
谢星辰手臂上被折叠刀划开的伤口在动作的时候又裂开,鲜血淌下来,但他没在意,顶住男人的脊背,强迫他脸紧紧贴着冷冰冰的地面。
男人含糊不清地疯狂地喊道:“放开我!你想干什么!?”
“你拿斧子砍我,还问我想干什么?”谢星辰更用力地掰住他的胳膊,接连嘎嘣响了好几声,那声音太清脆了,把男人吓得不敢乱动,紧贴着地面的嘴巴歪斜,淌出一道道口水。
“放、放开我——”
谢星辰问他:“为什么袭击我?”
男人死咬着牙不吭声。
谢星辰更用力地掰着他的胳膊,男人惨叫着喊道:“我没想杀你,我想杀那个女的——但是你让她锁门,我只能杀你了!”
“为什么要杀我们?”
“得死一个——”男人痛苦地说,“想要花布必须得死一个。”
谢星辰皱眉:“说清楚点,别断断续续的。”
“你和我联手去杀了她!她死了我们就能凑齐所有的部位!你为什么要护着她啊!花布,是用来——”男人脸色突然一变,他猛地战栗了一下,“你听见了吗?”
谢星辰没应声,他比男人更早地捕捉到了细微的声响。
他屏住呼吸,在喘息中寻找声音的来源,最终将目光定格在壁橱上。
那里面放着尚未组装完成的机械少女。
而此时,壁橱的履带正吱吱吱地滚动着,壁橱的门在他们眼前一点点地被向外推开,缝隙越来越大,露出里面残缺不全的机械少女。
她歪斜着脑袋,缓慢而僵硬地从壁橱里走出来,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仅剩的那只眼睛在眼眶里疯狂转动,最终向下一沉,紧锁在谢星辰的伤口处。
谢星辰心里一沉,立马明白可能是自己的血液再次激活了应该沉睡的少女。
房间里,中年男人被这一幕激得又开始剧烈挣扎,谢星辰松开压覆他的力量,他立马爬起来就跑。
——“不要窥视我”。
谢星辰回望少女,坦然而磊落地和她对视:“晚上好,小姐。”
“你,在,看,我。”少女的嘴巴开合,谢星辰能清楚地看到里面的机械零件,大大小小的齿轮排列齐整,有井然有序的美感。
“是的,小姐。”谢星辰说,“我在看着您,您很美丽。”
“……”少女和他对视着,过了片刻,眼球再次滚动,锁定了飞奔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在逃窜中回头看过来,正对上少女逼视过来的目光,他大叫一声,立马转头向房间跑去,但下一秒,身体瞬间停下所有动作,他感觉自己的内脏在身体里翻涌,四肢不听使唤,有什么东西在血管里迅速膨胀。
随后,他的肢体被无形的力量向四周围拉扯,和第一天晚上死在这里的人一样,肢体七零八落,四分五裂。
狭窄的过道上,四周围墙壁沾满鲜血,内脏淌了一地。
少女的眼球又转动回来,看向谢星辰。
谢星辰坦然地直视回去,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
少女没说话,她一直凝望谢星辰,在对视中倒退回壁橱,机械运作的声音再次响起,履带把少女送回原本的位置,直到壁橱的门再次阖上,缝隙在眼前消失,谢星辰才移开目光。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心跳在解放之后不可抑制地快猛烈而快速地跳动,他坐靠在茶几上,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濡湿,他扶着湿漉漉的额头,用力收紧口袋里握住铭牌的手。
谢星辰的指尖感受到尖锐的刺痛,意识渐渐平复下呼吸和紊乱的心跳。
在刚才那个瞬间,他感受到了悬在眉间的死亡的恐惧,比之巨犬带给他的威胁还要强烈。
灵秘物——匣中人偶。
他突然想起林莉在梦中呓语的东西,目光紧锁在壁橱上。
大概那就是灵秘物,拥有常人无法理解的非凡力量。
谢星辰尽量避开那些血淋淋的东西,敲响房门。
林莉警惕得像是只兔子:“谁?!”
谢星辰道:“我。”
“对暗号!”林莉早有准备,立马说道,“我们去给维斯太太送命的时候,她请我们吃了一顿什么样的晚饭?”
谢星辰挑了下眉头:“还有这好事?”
屋内安静片刻,房门在眼前打开。
林莉一本正经地说:“确实没这好事。”
可惜,他正经的脸没多久就变得扭曲——在看到满地的尸体和鲜血的时候,林莉捂住嘴巴惊叫一声:“怎么回事?我操!”
“那个木偶师死了,”谢星辰说得非常直白,“被橱柜里面的东西杀了。”
“就是我们要拼起来的那个?她能杀人?”林莉崩溃地说,“我们到底为什么要拼她?”
“因为规则要求,”谢星辰走进房门,他坐上椅子,背过手,舔了下伤口处淌到皮肤上的血,抬眸看向林莉,笑了一下,“小姑娘,你救了我。”
“别叫小姑娘,谁是小姑娘,”林莉撇了撇嘴,“什么叫我救了你?”
“你的预知梦,”谢星辰把方才发生的事情告诉林莉,“你在梦境中嘀咕了一句,不要窥视我。”
“哦……”林莉一头雾水,瞪着无辜的眼睛,“我母鸡啊。”
谢星辰从床单上撕了一条破布下来临时处理伤口,对林莉说:“之后应该没事了,睡吧。”
“这哪还能睡得着……”林莉想帮谢星辰,结果发现他包扎的手法很熟练,于是老实地坐回床边,问道,“那男的招什么了吗?”
“没来得及,只说要花布的话必须得死一个。”
林莉眼神晃动了下,忽然瞪直了眼睛:“我想起来一件事情,你去拿手臂的时候,他想杀那酒鬼,咆哮着说一定要死一个人。啊,他是不是见杀不死酒鬼才选择杀我们?”
“有可能,”谢星辰头也不抬,“明天我们带着他的尸体去看看。”
“尸体?”
“门外这一堆都是他的尸体。”
林莉:“……我不想碰。”
“我也不想,”谢星辰耸了耸肩膀,“还好苏格会帮我们收拾好,那天早上的尸体就是他收拾的。”
林莉捂着额头,将信将疑地点点头。
他躺在床上,试图入睡,但怎么也睡不着,反复辗转了一会儿,蹭的爬起来,闹鬼似的直愣愣地坐在床边。
他摸索着看向谢星辰的方向,小声问:“哥?”见谢星辰没反应,嗓门抬高了点,“哥!”
“哥!”
“哥?”
“哥你睡了吗哥?”
谢星辰:“还闹呢?”
林莉:“是我本人。”
谢星辰笑了笑,他嗓音低低的,因为缺乏睡眠,有一丝沙哑,带着尾音懒洋洋地问:“怎么了?”
“没啥……”林莉小小声说,“睡不着,我们聊聊天?”
谢星辰动了动,他坐起来,双手环胸,脑袋上仰,后脑袋抵在椅背上,开始晃悠椅子:“聊什么?”
“不知道,”林莉也很茫然,“瞎聊呗,”他寻思了会儿,找了个话题,“你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自己有问题的?”
“什么时候啊……这哪儿能记得?”谢星辰懒洋洋地说,“我这毛病属于天生的,打从一出生就这样,从骨子里头的叛逆,不过我可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
他闭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浑说:“你想想看,情绪这回事,不就是神经性反应,有些人遇见危险了会哭会怕,有些人看见血腥暴力会恶心也会兴奋,我也没什么特别的。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不就够了?”
林莉瘪了瘪嘴,他也不想把这异于常人的事情看做是问题,可“异于常人”这件事本身就是问题——至少在大多数人的眼里。
“说实话……”他耸拉着脑袋,像是只委屈的仓鼠,“最早发现的时候,我还挺兴奋的,寻思我这是拥有了什么超能力,预知梦诶!多酷啊哥!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多牛逼,可没一个人信我,这预知梦还时灵时不灵的。到后面我就不愿意提了,离谱的是,我哥都不信我,亲哥。”
“你还有个哥?”谢星辰抬了下眼皮,又闭了回去。
“有啊。”林莉不自觉拔高了点声音,“比我大三岁,天天欺负我,我一直在想既生瑜何生亮,我妈怎么这么想不开给我生了个哥。”
谢星辰笑了起来,不知道怎么,林莉听他笑声里有了几分温柔:“关系弄错了吧?你哥比你早生。”
林莉哼了一声,情绪又低落下来,“来这儿之前正好是我生日,他给我买了一台新的游戏机,我还没开始玩就被弄来了,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回去……还没……还没谢谢他呢。”
他环着膝盖,泪汪汪的眼睛看着暗处谢星辰的轮廓,呜咽着说:“我还……挺想他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来这儿之后我最想的居然是我哥。”
谢星辰沉默片刻,没什么情绪地说:“兄弟嘛。”
林莉眼眶湿润,他偷偷抹了一把眼泪,哽咽道,“我好想回家。”
谢星辰想起刚才他满脸泪痕的梦语,心里沉甸甸的,面上不显山露水,嬉笑着逗他:“小姑娘又要哭了?”
“没哭,别叫我小姑娘,”林莉抽抽噎噎地说,“就是想家了。”
“再撑几天,很快就能回去了。”谢星辰没有提游戏结束后他们是否能顺利回去,这是一场假想的美梦,无论能否回去,对林莉来说都应该只有一个答案。
不然,那太残忍了。
……
林莉聊够了天,像茧一样蠕动着躺回去:“困了,我要睡会儿,没准还能蹦出来一两句预言。”
“睡吧,大预言家。”谢星辰说。
林莉闭上眼,喃喃道:“晚安……哥哥。”
谢星辰怔了下,他眼神闪烁,看向林莉,眼前一片漆黑,他在黑暗里看的是另外一个人的身影。
他又摸进口袋,指尖摸索着铭牌上的名字,谢星辰用力攥紧,闭上眼睛。
时光跳跃到那年暑假,为了反抗暑假补课,他一边大叫着“傻逼放假了还留在学校!”一边利落地翻过学校外墙,差点跳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头上,两人四目相对,谢星辰本来能稳稳当当地落地,却因为这一眼直接滚到地上。
那人站在他面前,眼神异常冷漠地看着他,银边眼镜下的一张脸和他像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
谢星辰不觉得这一跤摔得丢人,散漫地坐在地上,毫不避讳地直勾勾地打量那张脸。
心想,还真他妈一模一样。
沈冰轮精致冷漠,孤绝骄傲,是天之骄子。
而他谢星辰跳脱懒散,不学无术,一身无人能攀折的逆骨。
一样美丽如钻石的脸庞,一个是雪山凌霄处高不可攀的浮云,一个是沼泽中饱满绽放的荆棘玫瑰。
这世界上没有这么荒唐的一对兄弟。
可他们是兄弟。
沈冰轮叫他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