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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越是把我打击得支离破碎、千疮百孔,就算是遍体鳞伤、体无完肤,我也绝不会求饶。命运,我江小朵誓要跟你死磕到底,看是你硬还是我狠。所有我今天吃过的苦,受过的伤,流过的泪,总有一天会有尽头。到那个时候,我要让所有欺负过我、嘲笑过我、轻看过我的人,无地自容、羞愧难当。”
一早上,室友们都去上课了,江小朵艰难地用胳膊支撑起身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床上坐了起来,翻开课本,自己预习今天要讲的课。
中午的时候,下铺的刘晶晶和好朋友丁莉莉来了宿舍。
刘晶晶递给江小朵一个饭盒,里面装着热饭热菜,说道:
“小朵,你昨天晚上没吃东西,饿坏了吧,来,赶紧吃饭吧。”
说完,还递给她今天上午上课的笔记本,“这是今天上午老师讲课的笔记,你吃完了看看吧,有不懂的地方,等晚上下了晚自习,你再问我吧。”
刘晶晶连续的温暖举动,让江小朵眼睛一热,眼泪差点掉下来。
“刘晶晶,真的太谢谢你了。等我伤好了,以后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保证随叫随到。”
“江小朵,小事一桩,不用在意的。咱们都上下铺两年的姐妹了,你跟我客气干什么。”
刘晶晶从初一开始,跟江小朵一直同班、同宿舍。她家里呢,跟江小朵一样,都是农村来的,家庭条件也很一般,可能就比江小朵家好一点。
“江小朵,这是我给你买的零食,你在宿舍饿了就可以吃哦。江小朵,我可是你最好的朋友啊,你记得的吧。刚才你跟刘晶晶腻腻歪歪,我都吃醋了。”
丁莉莉一旁听着江小朵和刘晶晶你一言我一语,醋意大发,忍不住抱怨起来。
“好啦,我都伤成这样了,你就别再拿我开涮了。你们都是我的好朋友,丁莉莉是我最好的好朋友,这你总满意了吧。”
“这还差不多,算你有良心,也不枉费我昨天中午大热天,跑出去帮你买药。”
刘晶晶性格温和,抿着嘴在一边忍住没笑,“这个丁莉莉,都什么时候了,还争风吃醋呢?”
丁莉莉怕江小朵整天憋在宿舍,憋出毛病,故意寻她开心呢。
两人陪江小朵在宿舍说了一中午话,等到下午上课,就跑回去上课了。
江小朵就这样,每天刘晶晶帮她抄笔记、拿作业回来给她写,并代为打饭菜,丁莉莉每天中午拿零食过来,陪她聊天说话,在床上躺着没下床,养了差不多两个多星期,总算能下地走路,慢慢走到教室上课了。
“小朵,我最近每天从家里过来上课,总看到学校门口有几个街头小混混,在那里晃来晃去,不知道是在等什么人,还是找什么人。之前,你养伤躺在宿舍,我没跟你说。现在,你伤好得差不多了,我怕你出去的时候碰到他们,所以特意提醒你一下。你可千万记得,不要一个人出校门。我最近,也是我爸爸每天送我到校门口的。”
丁莉莉紧张兮兮地叮嘱着,江小朵内心猛然一惊,“坏了,难道混混那天还没打够,打算继续找我麻烦吗?”
不过,江小朵神情强作镇定,问丁莉莉:“小混混们在学校门口,晃悠多久啦?”
丁莉莉歪着头,用指头数了数,然后看着江小朵回答道:“应该有两个星期左右吧。”
江小朵大脑飞快旋转,内心寻思着混混唱得这是哪一出,“那天,混混们明明答应不再纠缠。两个星期左右,这么说,第二天混混就反悔了,跑回来打算继续纠住自己不放?这可怎么办呢?”
心里纵然再担心,江小朵也不愿意好朋友丁莉莉知道自己挨打的事,嘴上顺着回道:“丁莉莉,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再说,咱们又没有招他们,惹他们,怕什么。”
丁莉莉提醒后,一整天,江小朵都在想着混混在学校门口转悠的目的,课根本没听进去。
晚上下了晚自习,江小朵想着:“这么晚了,混混不会如此敬业,熬夜在这里蹲守吧?”
抱着侥幸,壮大胆子,江小朵就想侦探一下,晚上,到底混混会不会守在学校门口。
哪知,刚一走到学校门口,脚步才踏出学校半步,之前的几个混混,突然从旁边的黑暗里蹦了出来,其中那个被大家称为“大哥”的圆脸胖子,好像见到久别的亲人一般,咧开了满脸胖肉,对着江小朵一阵猛笑,并招呼道:“喂,这都快半个多月了,你躲哪去了,怎么一步都没见你踏出过学校大门。”
门卫大爷看这几个小混混流里流气,怕带坏学生,就问江小朵,“同学,这几个人,你认识吗?不认识,我就将他们赶跑,省得影响学校安宁。”
江小朵知道,“今天我如果不会会这几个小混混,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会一直幽魂一样,在学校附近晃荡,搅得进出校门的学生,惶惶然不得安生。”
当下,心一横,牙齿一咬,回复道:“大爷,这几个人我认识。他们找我有点事,我去去马上回来。”
回复完门卫大爷,江小朵挺起胸膛,拖着还没有完全复原的双腿,慢慢走出了校门,招呼小混混们:“走吧,咱们前面说话。”
为首的圆脸胖子大哥迅速猫腰上前,陪着笑脸,满脸亲近地看着江小朵,听话地应和:“行,你说哪就哪,只要啊,今天,咱俩能说上话。”
“见了鬼了,之前耀武扬威的大哥,今天怎么啦?我又不是降魔人,鬼怪在我面前俯首贴耳。”
江小朵看着大哥一副谄媚样,满怀狐疑,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一行人来到上次江小朵挨打的僻静巷子,大哥支开了其他小混混,然后一脸诚恳开始道歉:“唉,那个啥,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我叫谢大彪。上次的事,是我和我一帮手下的不对,不该死命揍你。说实话,打完你的当天晚上,我回家躺到床上,满脑子都是你躺在地上,一声不吭任由脚踢的样子。”
说了几句,谢大彪又抬头看了看江小朵,发现她正睁大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自己,看得谢大彪心里发毛,不自觉低下头,盯着江小朵衣服上的第二颗纽扣,继续述说:
“我越想,就越佩服;越佩服,就越汗颜;越汗颜,就越心疼。我谢大彪从13岁开始混江湖,至今也有3个年头了。实话实说,还真没见过你这样的硬骨头。讲老实话,我手下那帮兄弟,没一个有你身上这股子硬气,兄弟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江小朵听了半天,还是没听明白谢大彪想表达什么,于是开言:
“所以呢,你接下来想怎样?”
谢大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鼓起勇气,抬眼看江小朵。
“我想,我想,我想你做我谢大彪的女朋友。”
意思表达完,谢大彪满脸期待又满眼紧张,盯着江小朵,生怕她说出来的话,是拒绝。
江小朵听得是有如晴天霹雳,惊得嘴张成了O型,“我,你女朋友?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你让我做一个几个星期前,带着一帮混子,把我踢得死去活来、差点命丧黄泉的混子头目的女朋友?”
江小朵难以置信地伸出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谢大彪,用一连串的反问句,基本等于否定了谢大彪的荒唐提议。
完了,还不解气,又加上一句,“简直是荒唐之极,滑天下之大稽。我告诉你,没门,就算你今天再带人把我打死在这里,我也不会答应的。”
江小朵明确无误表达完自己的意思,就抬了一双正义凛然的明亮大眼睛,誓死不从地望向谢大彪。
谢大彪呢,支起耳朵,一字不落认真听完,就算没什么文化,也听明白了,人家硬生生直接拒绝了。
“惭愧,惭愧,打,怎么可能呢?好歹,我谢大彪也混江湖有三年了,我谢大彪看上的女人,绝对不可能用刑讯逼供、屈打成招这样的手段,强取豪夺。”
“哟,还跟我拽一堆成语呢,估计警匪电视剧没少看吧,现学现用,拿这儿卖弄了。谢大彪,我告诉你,像你这号的,我压根看不上。我不仅今天看不上,以后也不会看上,下一辈子,更不可能看得上。”
然后,江小朵用手指着谢大彪的鼻子,一字一顿说道:“你知道你这号人叫什么吗?叫社会渣滓,社会害虫,专门欺软怕硬,巧取豪夺。你说你,小小年纪,认认真真读个书,上个学,干点什么不好,为啥偏偏放着好好的正道不走,偏要走歪门邪道呢?”
小混混头子大哥谢大彪,此刻纵然被江小朵指着鼻子骂,也楞是没反驳一句,听到读书、上学,头脑灵光一闪,接茬问道:
“是不是我去读书,你就瞧得起我,就能答应做我女朋友了?”
江小朵闻言很意外,心里揣度起来,“莫非,这谢大彪真为了我,能痛改前非,老老实实认真读书?如果真是这样,自己倒是做了好事一桩,促使混子头目改邪归正了。管他什么女朋友不女朋友的,能拯救一个是一个吧。再说了,谢大彪未必愿意上学。”
当下,眼睛正视着谢大彪回答:“谢大彪,你看咱们都还这么小,现在谈什么女朋友都是瞎扯蛋。要不,你先想办法上学,谈情说爱的事,等满了20岁,高中毕业入大学,也不迟啊。”
“好吧,一言为定,我明天就去打听入学的事情。”
没想到,谢大彪竟然一口答应了,这倒是出乎江小朵的意料。
所以说,有句话叫,年轻的时候,喜欢你,没道理。
喜欢你,情愿为你赴汤蹈火,甘愿为你跳油锅、走火海,青春期时候的爱情。
“喂,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过几年,就要成为我谢大彪的女朋友,总不能名字都不知道吧?”
“我叫江小朵,父亲是酒鬼、赌鬼,母亲耳背,妹妹自闭症,家里债台高筑,稀里糊涂一锅糊糊。”
江小朵也不避讳,把自己家里的烂摊子毫不隐瞒、直言相告,试图吓退谢大彪。
“没事,以后有我,你什么都不用怕。”
谢大彪倒是毫不在意,豪爽地拍拍胸脯,表示你可以依靠我。
“我叫谢大彪,我爸是咱们镇上有名的大款。他在城里做生意,除了给钱,常年不回家,也没空管我和我妈。人家说,他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打算抛弃我们了。我妈呢,成天只知道打麻将,也没空理我。所以,我上了一年初中,就自动辍学了。上学他妈的没劲,还不如带着一帮兄弟,镇上游手好闲混日子快活呢。反正,我爸有的是钱,他不管我,我就拿着他的钱,可劲造呗。”
谢大彪毫无感情地说着自己的身世,好像这些事,跟他毫无关系,说得云淡风轻,但江小朵从他的眼睛里看得出来,他其实很在乎。
因为,他的眼睛里,眼波流动,仿佛在述说,有什么东西,是他生下来就缺失和渴望的。
只是,他在乎,他爸爸妈妈不在乎。
从小到大,从没有一个人打过、骂过、哪怕问过一句谢大彪,他们给的,除了钱,还是钱。
谢大彪心里是空虚的,没有温暖和温度的。
所以,他用了玩世不恭、胡作非为,来彰现他的存在。
直到那天,他再次任性妄为,带人把江小朵往死里揍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还有人活得如此有骨气、如此骨头硬。
那个躺在地上小小的身躯,让他有股强烈的保护欲,碍于弟兄们的面子,他没有出言阻止,只是叫大家以后都不要再欺负她。
然后,今天,江小朵指着他的鼻子骂的时候,他特别开心。
终于,也有人骂我谢大彪了。
终于,也有人管我谢大彪了,还让我再去上学。
江小朵看着谢大彪,突然感觉,他跟自己一样可怜。
一个,是穷光蛋,没钱的可怜。
一个,是有钱人,有钱的可怜。
生而为人,各有各的可怜罢了。
于是,江小朵伸出双臂,抱了抱谢大彪,在他耳边说道:
“谢大彪,这个世界,不要指望任何人的救赎,你要自己救赎自己。生活给你蜜糖,你便品尝琼浆甘露;生活给你苦难,你便披挂铠甲,上阵较量。萎缩逃避,那是懦夫所为,我江小朵,是不会认命的。”
除了襁褓中被人抱过之外,再没有被人抱过的谢大彪,第一次被人抱着,还说着这么鼓舞人心、心神俱振的话语,第一次感到,作为一个小小男子汉,躲起来做缩头乌龟,逃避命运,是一件多么惭愧的事情。
特别,是在自己心动的女孩面前。
这个女孩,叫江小朵。
她,骨头很硬;
她,皮糙,肉厚,命也跟骨头一样,硬得很。
江小朵放开谢大彪,迈步朝学校走去。
命运就算颠沛流离又怎样?
命运就算山呼海啸又怎样?
命运就算冷面无情又怎样?
我命由我不由天,我命由我不由人。
夜色渐浓,浓得化不开。
昏黄的路灯照亮着黑夜,黑夜像长了眼睛一样,疾速向前。
黑夜过去,我们终将迎来光明。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