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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多谢总兵老爷恩赏!”阿兰说完一个响头磕到地上。
“你去罢!”
这名被阿兰称做总兵的男子名叫黄祺林。黄祺林其人在大明默默无名,但是在北婆罗洲却是个大名鼎鼎的风云人物,黄家也是本地最有权势的华人家族。
按照黄家自称的历史,他们的祖先黄森屏是云南腾冲卫总兵,洪武年间受明太祖朱元璋派遣出使婆罗洲,最后落脚在此的。当然大图书馆的研究资料认为,他们应该是元末的西南地区的难民,为了躲避战乱,南下出海的。和朱元璋没什么没关系,黄森屏也不是什么大明总兵--这个官职在明初还不存在。
黄森屏的移民团体很大,除了他的家族之外可能还有许多同乡故旧,有数千人之多。他们从云南南下,经过缅甸,渡海前往婆罗洲--也就是旧时空的加里曼丹岛。
他们在东加里曼丹的一条大河河口登陆时,精疲力竭而发生了船难,有的人折断了手臂。当地的土著就把此河为“基那巴唐岸河(Kinabatangan)”,即“中国人断手”之意。黄森屏抵达这里之后,整合了断手河流域的华人力量,建立起独立的小政权。
位于断手河偏北的地区是国力衰微的渤泥国。这個渤泥国的历史非常悠久,在隋代的史书上就有入贡的记载。此时其南受印尼素丹国室里佛室的控制,经常被要求向其进贡的,东常受菲律宾南部苏禄素丹国的侵扰。国势危如累卵。
新即位的渤泥国素丹马合谟沙(SultanMuhammadShah)看到华人先进的农业生产能力和强大武装力量后,决定向黄森屏求援。为了缔结盟约,马合漠沙先是把女儿嫁给了黄森屏,赠予黄森屏“Maharajalela”(麻那惹加那乃,相当于欧洲的“副王”)称号,尔后马合谟沙又让自己弟弟艾哈迈德娶了黄森屏的妹妹黄元丽,赠给她“中国人断手河公主”的称号,两个政权因统治者之间的联姻而结成了紧密的同盟,这次结盟最终把渤泥国从灭亡的深渊拉了回来。华人也逐渐从断手河流域扩展到加里曼丹岛北部。
1402年,苏丹马合谟沙去世,儿子阿布杜·马吉德·哈桑(ABDULMAJIDHASAN)继位,由黄森屏和马合谟沙的哥哥特曼贡亲王(PengiranTemenggong)监国摄政。1406年阿布杜·马吉德·哈桑去世后有两年大空位期。在这两年期间,发生了一系列政治斗争,最后倾向于黄森屏的艾哈迈德(Ahmad)压倒特曼贡亲王继位,成为渤泥史上的第二世苏丹。1408年,黄森屏率使团朝贡。在《明史》中留下了记载。
黄家在婆罗洲已经度过了二百多年,承袭了十二代,家世依旧显赫。南渡而来的福建移民源源不断的拓展开发着婆罗洲。但是在这个过程中,一个魔鬼却始终盘绕在他们的头顶--疟疾,可怕的疟疾。四年前的一场大灾疫扫平了长宁神山脚下的五个华人村寨,刚来婆罗洲没几年几千福建移民几乎全军覆灭。直到现今那一带地方也没能恢复元气,而作为北渤泥华人地区的实际统治者黄家,防治疟疾一直都是头等大事。
这些年来,黄家一直在试图找到治疗和预防的措施。各式各样的偏方也用过不少,欧洲人的、中国人的、土著的,只要号称有用的他们都用过,但是没有一种真正起效。很多外来的移民在几年内纷纷得上疟疾死去。
虽然也有一部分人平安无事,但是这样的死亡率,对于任何统治者来说都是不能接受的。尤其是疟疾的施虐,原本开发出来的土地又再次被抛荒,重新被林莽所占据……
阿兰搞到了号称可以治疗疟疾的药水,希望这次他不是空欢喜一场。不过澳洲人从来都能给人带来惊喜或者惊吓,或许这次也是如此。
“世东,一会你亲自去看看分到药水的各家情况。按照阿兰的说法,一个半时辰就能起效。到时候你去看过了,立刻就来回报我。
“爹,再过一个半时辰就是子时了……“
“子时又如何?!你就这么经不得熬夜?”
“儿子不敢。”黄世东赶紧道,“儿子是担心您老人家的身子。不如明日再来报。”
黄祺林叹了口气,“人命关天。这药如今是我家的救命稻草,如何能无动于衷。”
黄世东觉得爹未免太过夸大其词了,因为黄家从先祖开始到现在延续了十二代人,在本地开枝散叶,已经是男丁过千的大宗族了,得疟疾而亡的虽不是没有,亦很少见。
“爹,这疟疾虽然危害甚重,但是死的多是新来的,本地旧族大多无恙……”
“你真是糊涂!”黄祺林怒斥儿子,“天底下最要紧的是什么?是人!祖宗当初来到这断手河畔,若是身边没有数千族人同乡,素丹能瞧得上他?会把女儿嫁给他?会封他当‘一字并肩王’?我们如今在这婆罗洲要风有风,要雨有雨,靠得不就是属下有这数万百姓?如今唐山来得百姓,到得这里两三年便十不存二三,再过几年又是一场大疫,余下的又死去半停……”
这使得黄祺林非常的担忧。黄家控制下的北婆罗洲的华裔人口增长非常缓慢,自打始迁祖黄森屏带领族人同乡来婆罗洲,到现在已经二百多年了,世道太平,又有国内的移民源源不断的到来。人口才增长到三万多人。
“没了人,咱们家在这里就站不住脚,不说那些虎视眈眈的荷兰人、英国人、西班牙人,苏禄和室里佛室,就说大城(哥打巴图)的素丹,若我们没有这样的实力,呵呵,只怕也难说!”
“是,儿子糊涂了。”
午夜时分,黄世东转了一圈分到药水的各家病人,赶回来向黄祺林报告:药物有效!
“真得?!”
“真得!”黄世东很是兴奋,“服药之后这一个半时辰里,都没有再发冷!”
“好好,”黄祺林异常激动,“到得明天早晨,你再去看,看了再来回我!”言罢,他长长地出了口气,拱手遥向祷祝,口中喃喃说着什么。良久才放下了手。
第二天,病人的病情都有了明显好转。虽然个别人还发了一阵寒,但是发寒不剧,时间也不长。关键是发热症状大多消失了。
“……都说人比前面好了不少,脑子也明白了,也有胃口了!郎中们都说这真是神药!”
“在如此说来,这药有效!”黄祺林说,“请几位郎中看过药水了么?能尝出是什么配伍来?”
“各位大夫都尝过了,一点头绪也没有。”黄世东知道这是爹关心的头等大事,赶紧回禀道,“只说这药水味道单存,很可能就是独味药。”
“独味药?!”黄祺林略懂药理,但凡大夫用药大多是按照“君臣佐使”的套路开方。极少有独用一味的药方。要说有,他也只记得一道独参汤。
看来,澳洲人是真得有“神药”了!
“既然有神药,不如叫阿兰再过去干上几票!”
“让阿兰过去是原本就定下的,我们需要在那里安一双眼睛。不过这样偷盗药物,迟早会出事。到时候恐怕就难以收拾了……”黄祺林摇头,“再说了,偷药又能偷多少?这样,伱准备一下,过两天亲自去南边一趟,会会那伙人,看看能否求得神药。”
“阿爹!他们要是不给药,孩儿又该做何处置?”黄世东问道,“再说他们来得蹊跷,完全摸不清来路,冒然去向他们求药恐怕……大哥在大城(哥达巴图)那边有打探到这伙人什么消息吗?”
“他还没有消息过来。不过荷兰人那里倒是有些消息。这就是群澳洲海商。组了一个叫南洋公司的。”
“澳洲人既是海商吗?跑到这荒山野岭的地方烧林子打井干什么,难不成要在那里开荒种地?!”
对于黄家人来说,澳洲人的大名并不陌生的,黄家虽处海外之地,但黄祺林作为婆罗洲华人领袖,对于中原故土的大事也是颇为关心的,而众多下南洋的中国商船也为他提供了解故土的信息渠道。
这两年下南洋的商船多是从澳洲人辖下一个叫做“香港”的地方出发的,而从大城的水手酒馆中也流传出许多关于澳洲的传闻:不沉的大铁船、无帆无桨疾驰如风的自走船、冒着黑烟的魔幻城市一切的传说都荒诞到让黄世东觉得不过是水手们酒后用来吹嘘的疯言疯语,而真正的澳洲人长啥样,这婆罗洲的地面上可就没人见到过了。
黄祺林品了品手中的苦茗,茶杯是最近流行起来的“澳洲水晶杯”。他思索片刻道:
“他们若是不给,你就试探下他们来此地的来意,莫要得罪了他们。若真如传闻中一日之内拿下中原南天第一城的广府的话,恐怕他们抬一抬手就能把咱们给捏死。对我们来说,澳洲人手中有能治瘴疫的神药才是最重要的,这神药关系到整个婆罗洲数万口的身家性命,事关重大不得有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