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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八节,周家嫁女,鲍守彦家娶儿媳妇,包文春都去参加酒宴。原本不想去的,怎奈包景群来邀请自家突路霸担任迎亲婚车,人家开口了,自家有闲,何况距离不到五百米,人家讲究的就是面子,不去一下不好。
今年是白头年,不适宜婚嫁,这是传统说法,哪一年没有婚嫁的?更何况他们是特殊情况,孩子都有了,属于补办婚礼。所谓白头年,就是农历年两个春节之间没有立春节气,把历法和婚嫁结合起来,也就只有中国农村人有这讲究。
嫁女待客,都是头天晚上。包文春写字头昏脑涨,出来转转,二婶就让他去送礼,和伙伴们见见面,交流一下。
发现自己随礼五百块是最大的一份,还被尊敬地推到堂屋正座,包文春坚持不去,说那是人家娘舅姑父的座位,自己是邻居,本该帮忙端菜倒酒的,哪能当客人。
村小里有个老教师,是周家娘舅辈的,也来随礼,就拉着包文春坐下,说:你是伤员,应该优待一下,等你好了,再帮忙端菜吧!
包文春只得勉为其难,坐在姚老师下手。
人们私下议论说,大姐二姐没有出阁,倒是三女先嫁了。男方也是,上面几个哥哥姐姐没成家,也是老小先娶亲,这是怎么回事?哪有大麦不熟小麦先熟的道理?
包文春不去管他们,看着大家喝酒,只是吃点对口味的菜。
桌上有自家大棚的新鲜蔬菜,西红柿豆角青椒黄瓜很受欢迎,人们就转移话题,说冬季蔬菜价格一块钱一斤,投入和收益的时间问题。包文春只得解释说:“其实,咱们农村的消费水平相对低一些,这样的蔬菜运到城市,三块钱一斤也卖得快,广州的猪肉是分割卖的,纯瘦肉和猪排骨都在六块钱左右一斤,你不能拿它和肉相比,人家讲究的是健康,一座一亩大棚投资六七千块,这种苋菜韭菜二十天采割一次,一次不止割五千斤吧?三两个月赚回来没问题。所以说,种地的收效最慢,你到城郊承包二亩地,一年交五百一千承包费,能干三五年菜农,带个十万八万回来,玩似的。”
“那自家的土地怎么办?”
“分地时不是争着要么?转让给他们啊!回来还给你。那一小块一小块的,机器都转不过来弯,争着往中间扶,一溜地弄得跟鱼脊背似的,一下雨就两边两沟水,舍不得上化肥,一年挣不了五十块钱,当初分地我就说,叫你们分大块,就是没人听!现在村里有几家买机器的?”
有人说:“买了!柳家就买了台小四轮,年后还有两家要买三轮手扶的,已经去问过了,两千六一台。”
周二姐端来一碗米饭,说:“春子不喝酒,先吃饭吧!”
包文春接过来,发现碗底有大块炸肉,这个太肥太腻,自己可享受不了。就起身说:“我去浇点热汤哈!”转身把肥肉夹到三爷碗里。
鲍守彦家,自家亲戚客人不多,除了本村乡邻,大都是父族老少来捧场。包文春到来,叫他觉得有面子,把他推到主桌,和老天牌包澜府坐在一起。包文春推辞说:“爷爷伯伯辈坐不下了,哪能轮到我个孙子辈的?”
包澜府按住他说:“你当得起!坐下吧!”
于是,一片恭维奉承之语不绝于耳。包景福在端菜,包文春见他腿部还是乏力,身体微不可查的带着晃动,就站起来说:“三叔!前年的事,我很后悔,对不起!不嫌弃的话,过罢十五,你去清水河那边的厂子里上班吧!”
包景福看他一眼,没有回答,他老子听见了,连忙陪着笑说:“好啊!好啊!过完年我叫他过去。”
邻座的都是乡族邻居,都知道两人之间的过节,见包文春已经明确表态了,包景福还在斗气,就纷纷相互低声议论起来。
周小妹见到包文春时,还是有些难为情。包文春不喝酒,她在敬酒时就含含糊糊过去了。
孙小六就被派来担任接亲司机,也被推到上席位置,他没有包文春这样坚决,被劝着喝了几杯酒,就有些上头,在众人鼓动下,开始吹嘘包文春的战绩。包文春一看他迷糊了,连忙告罪退席,拉着他上车离开。
十二号早晨,一队载重十轮卡碾压者冰碴子,停在农场大门外,带队的司机是军人,进来报告情况,还带来卢平的信件。
看看轮胎在冒热气,包文春知道他们是昼夜兼行,就让十几个司机进来吃饭。然后叫周小粒包大林带路,领到清水河找汪玉梅安排地方,找老任派装载机卸车。
这批物资很多,三四十辆重型卡车运回来,大件设备需要机械卸车。
包文春去邮局,给藤井打了电报,说收到货了,请他找厂家在二月十八号之前派工程师来指导安装、培训工人。越洋电话只能到县级以上电信部门才有权限,乡镇一级只能接电话不能打出去。
卢平的信里要求他在22号前赶去北京,说是有任务,还是给专家作报告,年前已经安排至少四场研讨讲座。
回到学校,交给傅校长一摞各科的复习计划和资料,对跟着围进来的几个老师说:“按照我的推测,乡镇高中两三年后会逐步减少或者裁撤,这是集中师资力量办重点高中的举措,是没有错的,随之而来的是初中部会急剧扩大。咱们的高中部会不会裁撤掉,咱们的完全中学会不会改名字,就看年后的高考成绩,明年是教育改革第一年,能不能搞个开门红,就看大家的信心了。这套计划和方法,是你们的秘密武器,公开了,大家都在同一起跑线上,就没有优势可言。我敢保证,明年的高考题目,都在这张网里,具体的说,他们的题目也就是这些题型的衍生变化。我在这里整理了一套系统测试题,你们可以依据这个分数,判断学生的失分都是在什么地方,针对性的补习一下。明年三四月份,我回来给大家再来个猜题模拟考试。咱们现在还有九十个同学吧?排除三分之一到一半的不可救药之徒,其余中等以上水平的五十到六十个同学,只要努力拼一下,六成的升学率还是可以有保证的。就按考上三十个计算吧!我再给老师们些鼓励,我出两万块辛苦补贴,分摊到每个学生头上,就是每人六百多块钱。怎么样?校长有没有鼓励措施?”
几个老师鼓掌起来,傅校长说:“你小子财大气粗,咱们比不了,县中学的鼓励标准是每考上一个学生,奖励教师一百元,八门功课,加上班主任多一百,相当于一个考上一个学生奖励老师九百块。咱们没有那么多经费,每个学生按五十奖,也是四百五啊!你这一掺和,咱们就超过他们了。”
包文春一听,这还是体现不出来什么特殊化啊!就说:“那就再搞个奖励制度,以三十个为基数,三十个给三万,多一个我再给一万,哎!别把我算进去哈!这事儿别公开,不然他们以为我是挟恩图报呢!我只是想给老师们一些辛苦补贴。”
刘旭容率先鼓掌,翻开语文资料计划,看见一行行的数字符号,就问:“这是什么?”
包文春说:“我哪有那么多时间抄写文字?这是课本练习册的页数代码,这是教材代码,这是页数页数这是题号,带星号的根据星级多少,表明它的重要性。这前面有图示的。”
“嗬!密电码啊!还搞得跟查字典一样高级,谁捡到了,也看不懂啊!”傅校长笑着说。
第二天开始考试,包文春顺利考试三天,没有顾上拿成绩通知单,带上丁老爹和张雪的妈妈,在孙小六陈捷陪同下,回北京去了。
丁老爹一直追问,丁香得了什么病?你回来时怎么不说?
包文春说:“刚收到的电报,应该没什么事,到了你就知道了。”
一路上,丁老爹唉声叹气,把假肢扔在一边,说:“你小子还有心到学校上课,看着丁香座位空着,还能坐得住么?”
突路霸于第三天上午才到北京,包文春叫孙小六和陈捷回单位报到,说打电话叫你们时再过来,自己开车,载着老爹回家。
高姨今年四十五六岁,常年在野外劳碌,很是憔悴,张雪还有个弟弟,十岁时掉水里淹死了,接着丈夫肝癌死了,对她打击很大,心理衰老幅度更大,外表就显得比较苍老。包文春邀请她出远门,她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她还年轻,早就想离开这个伤心地,只是因为女儿,一直不肯改嫁。包文春给她五千块钱,还掉了积攒多年的债务。变卖了粮食畜禽,换了几百块钱,都交给女儿存着,自己拎着个换洗衣服包袱就跟着出来了。
丁老爹走进小院子,见到丁香,她正在桌子上趴着写作业,面色红润,身体微胖,哪有生病的样子?等等!哪里有些不对?这屋里有股特别的味道,就四下打量,就看到火炉旁墙边挂着一溜毛巾,还有小孩衣服,再看旁边屋里,还有两个穿军装女兵,一个个抱着书看,脚边火炉旁,放着个摇篮。
他疑惑了。丁香抬头一看,连忙跑过来拉住他胳膊,按到沙发上坐下,说:“爹!你怎么来了?”
“春子说你病了!很严重!叫我来看看。”
包文春说:“丁香,这是高姨!张雪的妈妈,以后我们就一起生活哈!你们聊着,我去买点菜!”
高姨纳闷地说:“买什么菜?咱车上带着两大筐青菜,腌牛肉猪肉鸡鸭鹅二三百斤呢!还不去晾起来?”
包文春说:“我去拿回来吧!”还是开门走了。
丁香拉住老爹胳膊,笑得鲜花盛开,说:“爹!他怕你打他,你过来看看,你当姥爷啦!”
“什么?这就是你在外面上学的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