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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这么想,很难解释睿王的行为——不是含光往自己脸上贴金,她虽然是换了个身子,可从很多人的评语和态度上来看,前世的那股子大家小姐的花架子起码还是带了一点到今生来的。盛装打扮的时候,几乎很少有人能看得出她‘真正的’来历只是个孤女而已。那天睿王见她的时候,她不就正是盛装打扮中?他不可能火眼金睛到这个地步,直接看出了她的孤女身份吧。
如果把她当做大家小姐,睿王不可能会这么行事吧,除非他是个二缺,五行欠揍,不然这不等于是当众打脸吗?你啥意思啊,我想要什么难道不会自己买?还是你以为就这钱这俗物,能买得到我的欢心?别说不喜欢变成喜欢,只怕是就连喜欢,都能变成不喜欢了。
而如果她是个孤女的话,睿王的做法就比较好解释了。含光很清楚这一点,因为以前她也是这个心理。不是说就看不起、不尊重对方了,而是很简单的直线思维,你没钱,我有钱,我知道我直接给你你是不会接受的。那我就换个方式对你好呗,反正我一片诚心,你应该也能感受得到的。
这是往好的方向去理解,往不好的方向去理解那就是睿王看上了她的美色,想要直接砸钱把她给砸到手就行了——这当然也是建立在调查清楚她出身的基础上的,如果是大家小姐,怎可能会被这点钱砸晕?
含光不大想往坏处去揣测睿王,这不是说她对他的品行有信心,就见了那两面,谁知道他是个如何的人。不过从常理来说,他应该没那么蠢笨,都会被李年带来买衣服了,表现得还那么镇定,他应该能知道她不是那种眼浅的人才对。
而如果是往好的方向去理解,相信他和她前世一样是一片好意呢……
含光现在也懂得,前世被她这种好意帮助的人心里都是什么感觉了。
可能如果睿王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又或者她对他没有感觉那也罢了。就因为含光对他的确是有一定好感的,这样的做法也就让她的心情特别复杂。含光没有发火,但却是很坚定地摇了摇头,“要送礼,当面送来,还能考虑一下收不收。我也不认识他,他送我就收,我成什么人了?”
导购小姐罕见地张大了口,她像是不能相信居然有人会拒绝一个天家亲王,“姑、姑娘,可能是我没说清楚,那一位可是睿王啊……”
“那又怎么样。”含光已经是打定主意了,她淡然道,“我和他本来没有交往,就是当面送我也不要收。这么叫人转交什么意思,我倒不懂了。难道他还以为,就这几件首饰,我还能稀罕不成?”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导购不可能再强送啊,虽然还是以费解的眼神打量着含光,但口中也已经是转过弯来了。“相信殿下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您也别着急,我会把您的意思转达给殿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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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插曲不算大也不算小,但却是使含光有几分郁闷,不过,好在李年和杨老师都忙于工作,也没有注意到她的不对。——究竟也只是见过一面而已,郁闷郁闷也就算了,租了几本碟子在家看着,爆米花手边放着,酸梅汤口中喝着,一天三餐有人准备,升学的寒假也没作业,财富在手里随时都可能变现……谁还认得睿王他是谁啊。
等到除夕前一天,李年把含光带上去了学校——她的簪子终于是结束了研究和修复工作,可以交回含光手里了。因为是她的东西,所以秦教授也是让她一道过去,听取一下关于这个簪子来历的考据。
含光心里也不是不兴奋的,她又巴望着秦教授能考据出她的生平,让自己的故事被更多人知道,可又怕秦教授考据得太详细,直接把墓葬地址都给考据出来了——按常理,她死后应该是归葬扬州许家祖坟,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簪子在北京被买到的,也许她就在京郊葬着也未必呢。那要是考据出地址开始发掘了,含光都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去现场看别人扒自己的坟头。
不过还好,秦教授一开口,含光就放心了——老人家一出溜,就把簪子往前断了有一百多年,断到了明末秦初去了。
这在古玩行里其实也不少见,虽说现在技术进步了,但对金属、矿物来说,千万年都是一眨眼的事,技术手段对于确定年代是没有什么作用的。只能凭着对雕工的鉴定进行简单的年代判断,这银簪的和田玉雕工精湛圆润,神韵飘逸简洁,正是明末秦初的流行风格。秦教授甚至倾向于认为是明末高官藩王的家藏,可能因为改朝换代做了簪身表面的改造,把原来的刻字抹去,它的出身来历,除非有一样风格的成套展品出现,否则是很难得到明确结论的。
当然,这银簪之所以得到老人家的看重,还因为其特制的旋钮花开结构精巧异常,对现代首饰设计都有一定的启发作用,通过透视建模等技术,秦教授已经复原了其中的结构,现在正在就这项技术撰写论文,并且考虑为其申请重点文物。
“当然,即使被确定为是重点文物,所有权归属依然是没有疑问的。”会后,秦教授留下含光,有几分郑重地道,“如果这是小李买到的,那捐献给国家也就捐献了,不过,我们也要因人而异地看待这个问题。你现在很需要钱,这根银簪就恰好能为你提供不少的金钱。——含光你是愿意现在出手,还是等到完成申请重点文物的这一系列流程以后再说?如果选择后者的话,可能需要等上一段时间。大概一年左右,之后就能以重点文物的名义参与拍卖,通常来说,重点文物的拍卖会仅限于国内,不过这个你不必担心,价格不会因此而走低的。”
提到钱,含光来劲了,她毫不考虑地道,“那我愿意等——反正,现在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
她的选择对她自己来说当然是很正常的,但却令秦教授有一丝讶异:虽然有些呆气、狂气,但老教授并不是很没有社会经验的人。他在长年的工作中见过了无数底层平民,对于这五十万以上的大钱,很多人都会惧怕夜长梦多,恨不得现在就出脱了换现金……没想到含光却是如此淡然地就选择了后者。她虽然没有钱,但对金钱那种漫不经心的态度,却足以令一个不知情的人,误以为她实在是相当富有。
要不是因为自己私下也找了几个老朋友查问,可以很肯定含光自小被抛弃在慈幼局,并未有任何人和她来往。秦教授对含光的身世也是有很多疑惑的。不过,现在也不是思忖这些的时候,老人家点了点头,“那我就把这件事给接过来了,应该是能操作出一个比较满意的结果。”
含光起身拜谢秦教授,礼数周到端正,“拜谢师公。”
老人家大感受用,语气也软和了三分,“不必这么客气了,现在我们来说说你上大学的事。你老师和我说了,说你想学外语……这个我是很赞成的,你甚至可以外语、考古修双学位,以后到埃及去挖金字塔,去耶路撒冷考古千年墓地,都是很好的出路。很多人都看不起外国的古文明,其实这样固步自封的所谓大国心态,才是阻碍我们考古学进步的罪魁祸首……”
可能是因为自己捡了个漏的关系,秦教授很热衷于把含光拉进考古学里,含光只得含笑听着——对于考古她确实是没什么兴趣,虽然理智上理解这么做的意义,但要她去挖那些很可能是自己亲戚的坟墓,她心里实在是有点过不去。
不过,对古玩买卖那就不一样了,含光心里有个模糊的想法,但还没成型,她隐约觉得,也许古玩这行,以后可以成为她赚钱的手段。——前世的过往之中,除了那些华而不实的琴棋书画以外,好像终于有一种技巧,可以用来为她赚取金钱了。
银簪的事,至此算是告一段落了,除夕也很快来到,含光收拾出了一个巨大的箱子,和李年一起上了杨老师的车,她甚至是在家就穿上了简单的袄裙,没有选择日常的西式衫裤——按李年的提示,和她前世对王府的印象,含光也知道,此次入王府,虽说只是进入王府世子的住处,但却也轻忽不得。若是只有她一人倒也罢了,她此番是代表杨老师的脸面去的,可不能给恩师坍台。
李年哥哥的府邸当然在老城区里,含光也不认得这是什么地方,车开进一条花木扶疏的小巷子,巷子尽头是一个宽敞的侧门——看建制明显不是正门,进去以后,在不小的停车场(足足能有十五六个车位)里下了车,李年见车位都快停满了,便道,“哦,今年看来人不少啊。”
说着,已有几个虽然打扮不同,但是还是给含光一种强烈的丫鬟感的青年女子迎了出来,没等李年吩咐,便开车取了行李什么的,李年自己带了含光、杨老师徐徐向前,东弯西绕地走了许久,方才走到正堂前。却是早有人通报过,屋内已经有人迎了出来。
“终于来了。”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笑着冲李年招呼了一下,又对杨老师矜持地点了点头。“刚才睿王还惦记着你呢……”
后面的话,含光就没听见了,众人一边说一边走,此时已经是进了里屋,她是已经看见了那名略有几分矜持的俊美少年坐在主客的位置上,而他那一双仿佛能勾魂夺魄的凤眼,也已经是看了过来。
两人目光相对的那一瞬间,时间和空间,再次失去了意义,含光也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强烈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