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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所盘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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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还是昔日里那个唯唯诺诺,一念书写字就犯困的小丫头?徐老爷有些迷糊了。

    “你还看《庄子》?我可记得你小时候听跟翁翁学写千字文,才写五个字就能打盹……”徐乔安听着差点笑出声来。

    “安哥儿……”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哪有当哥哥的这般当着长辈的面拆妹妹的台?

    徐青琬顿时有些懊恼,横了他一眼,想他前世不也考了中举人,现在还有脸取笑她?!若不是翁翁喝止,她真想怼回去。

    “本来就是,听说三妹妹平日只喜欢绣花养草,何时开始也喜欢看书。”徐乔安还忍不住嘟嚷。

    徐老爷却来了兴致,半信半疑地出言问道:“你除了看《庄子》,还曾看过其他什么书?”

    “《孝经》也曾翻过几页,只是里面很多地方都写得很深奥,孙女愚钝,并不太能完全理解其中的涵义。”

    “哦,你说说看哪些是你能看懂的?”

    这是要考量了,测试自己有没有说谎吧,徐青琬倒是真不怕,上一世爹爹走后,留下不少的书,交由徐青琬保管,又被太婆拘在家中守孝三年又三年,六年的闲暇时分,书倒是没少看。

    “天地之性,人为贵;人之行,莫大于孝,孝莫大于严父。”徐青琬突然忆起了前世,红着眼睛,一脸期盼中隐隐还着拘谨的望着他。

    徐老爷惊奇道:“可知何解?”

    “天地万物之中,以人最为尊贵。人的行为,没有比孝道更为重大的了。在孝道之中,没有比敬重父亲更重要的了……”

    徐老爷捻着胡须,频频点着头,突然有所感慨,连三丫头都转性了,知上进,好学问,不愧是徐家的女儿,脸上焕发的神采却是一点谦虚的意思都没有。

    “三丫头倒是没辱没书香士家的名头,地上凉快起来吧。女孩子娇弱,安哥儿扶三丫头起来坐说话。”

    徐乔安面对三妹妹,他眼下觉得心虚得紧,刚刚就不该那样嘲笑她。闻声赶紧伸手将人扶起。

    徐老爷见孙辈中最不好学的三丫头如今也转了性,还能自己解文,不仅如此,还解得一字不差,不由得对长孙多了几分期待,转头对长孙考量起来:“刚刚三丫头问庄周梦蝶,你也听见,你来解解其中的含义?”

    “庄周梦蝶,就是庄周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蝴蝶,梦醒后竟不知是庄周做梦变成了蝴蝶呢,还是蝴蝶做梦变成了庄周?”徐乔安答得有几分得意。

    徐青琬可见不得他这般狂傲,还记得他刚才的嘲笑,追问:“那究竟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蝴蝶也能会作梦,那庄周又不是神仙,他怎么知道的?”

    “这……”徐乔安突然被这个问题给问懵了,妹妹问的好像也有道理,顿时涨红着脸,竟不知如何回答。

    徐青琬见他此刻答上不来时的窘迫,突然想到自己好歹也是多活一世的人,怎么跟一孩子计较上了。

    为了化解尴尬,转头对着翁翁问道:“大哥解的意思我没听得明白,怎么一会儿是庄梦蝶,一会儿蝶梦庄周?难道蝴蝶也会作梦不成?”

    徐老爷神情一僵,定定的看着她,三丫头跟从前真不一样了,可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她的话听上去虽是稚童之言,可其中隐藏的意喻却非常人之所想。

    突然,徐乔安感觉有人在拉他的衣角,回头,三妹妹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的身后。

    “大哥能不能回避一下,我有急事要跟翁翁说。”

    什么事需要避开自己?

    刚被她抛出的问题给困扰,现在还没释然呢,现在她又想支开他,单独向翁翁求解,莫非是瞧不起自己?!

    那股子被排斥在外的感觉让他不高兴,一向傲骄的徐乔安突然炸毛了。

    “还有什么需要解文的,你直说,我就不信这次还能再难倒我?”

    徐乔安一副放马过来的架势,一下子把徐青琬急红了眼。

    “你哭啥,我又没说错,刚刚你问的问题太深奥了,哥哥保证,这次好好替你解答。”

    真是头犟驴,徐青琬跟他解释不清楚哭了,急哭了……

    “三丫头莫哭,你大哥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事非得避开你大哥才能说啊?”

    徐青琬抽泣了小半会儿,才止住,面对徐老爷的深邃目光,多年的经验告诉她,把握时机很总要,咬了咬牙,说道:“孙女前几日病了,接连反复作着同一个梦,梦里也是这样的季节,却暴雨连连,苏州府、应天府、淮安府好些地方都遭了水灾。百姓为了逃命纷纷向北而去,可就这样,很多人死在暴雨洪灾中,淮安府河堤坍塌……就连爹爹也未能幸免……翁翁,孙女害怕……求翁翁去救救父亲!”

    一个梦,如同身临其境般!

    她说完如释重负,静等徐老爷的答复。

    徐老爷眼神微凝,手中动作微微一顿,遂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不过只是一个梦,一个诡异的梦罢了。不过很快他就释然了,一个丫头遇到这样匪夷所思的事,害怕是常理。

    “三丫头大了,老夫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可咱们凡事都得讲究道法自然。先不说这梦会不会变成现实,单说淮安府的河堤,据老夫所知,朝廷五年重新加固翻修,虽不说用至百年,但这修筑完工才不到二年,断然不会在今日说塌便塌的。”

    “可万一呢?万一坍塌了呢?”

    这孩子怎么听不懂人话呢?

    徐老爷冷着眼,本想吼一嗓子,可见她那可怜巴巴的小脸,于心不忍,反问道:“那你想让老夫怎么做,写信告诉老二,就因三丫头他的好闺女作了个梦,让他回苏州避祸?你觉得你爹会信吗?”

    地方官须守其土,没有旨意或是上峰的命令,擅自离开任职的地域,那可是要杀头的罪。

    “古有庄周晓梦,虽是梦,可也未必不是真?求翁翁恩准!”

    徐乔安明眼瞧着翁翁这是动怒了,三妹固有不对,可孝心可见,建议:“翁翁,三妹妹担忧二叔,乃是孝心所向,咱们正巧也要北上,不如直接改道先去趟淮安府。咱们也去瞧瞧二叔,听说淮安府的太白鱼跟咱们这边的做法不一样,甚是鲜美,翁翁难道不想去尝尝?”

    说完,还忍不住朝徐青琬递了个得意的眼神,她的心轻轻跳了跳,没想到关键时刻,他却出手帮她,她一扫对他刚刚的偏见,默默将他归到”“盟友”的位置。

    本还有一丝犹豫的徐老爷,哪再经得住最得意的大孙子这样游说,再看着满眼祈求的孙女,点头应了,“好!先去淮安府,三丫头这下可满意了否!”

    听说他们要去淮安府,且还要去吃太白鱼,徐青琬还挂着泪珠的两眼放光,哪怕是前世至死,她也没能去淮安府看过一眼。

    更别说像他们这般想去哪儿就去哪的自由!

    “劳翁翁亲自跑一趟淮安府,孙女心里也过意不去,孙女回头就替翁翁多做几双袜子送来。”徐青琬瞥了一眼徐乔安,补了一句:“也给大哥做几双。”

    徐老爷嗔道:“你这丫头,难道老夫不去,还穿不得你几双袜子?”

    “穿得的,穿得的,若是时间来得及,孙女再给你老做件短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