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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腊月,白雪纷飞。街角正蜷缩着几只小乞丐,仿佛是死尸般躺着一动不动,几乎要与那灰墙白瓦融为一体,就算是路边的野狗也不屑于多看他们一眼。
一辆豪华的马车辚辚而过,乞丐们见了立即蜂拥上去,围堵在车前可怜巴巴地乞讨起来。车夫不耐烦地挥起马鞭打人,像驱赶畜生一样鞭挞着这群小乞丐,直到车内传来一道珠圆玉润的女音。
“别打了。”
一名身披狐裘的贵妇人掀开车帘走了出来,看到她的容貌时,众乞丐登时屏住了呼吸,就连飘飞的白雪都仿佛要在此刻冻结。只见她的眼眸像碧海般深邃而闪亮,脸上虽然隔着一层轻纱,但仍然遮不住她的美,反而愈发显得她气质出尘。
“来,我这儿有些吃的。”贵妇人说着拿出一个包裹摊开来,一块块精致的糕点呈现在眼前,乞丐们两眼射光七手八脚地抢了起来,转眼之间便一扫而空。
乞丐们受了恩惠后便散去了,只有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还站在原地,他头发凌乱脸上也脏兮兮的,只看得到那一双灵动的琥珀色眼眸。
“你还有事吗?”贵妇询问道,声音温和得像要融化整个冬天的冰雪。
少年虔诚地望着她,有些羞怯地搓了搓手掌道:“夫人,我看您的手好白好嫩,就像摆在高阁里的玉石一样,我好想摸摸,可以吗?”
“大胆!”车夫怒目圆睁,挥起马鞭就要打人,却被贵妇摆手制止了。只见贵妇人上前一步,温柔地托起少年凉薄的手,像是握着自己孩儿的手一般体贴。
少年的眼神好似化了一般,低眉望着贵妇人修长白润的手指,喃喃道:“夫人,您的手好温暖就像我母亲,我这样一握着就再也不想松开了。”
“你小子得寸进尺!知道我们夫人是谁吗?”车夫怒喝一声,挽起袖子作势要打人,却见贵妇人使了一个眼神,只好乖乖忍了下去。
“你不想松开就一直握着吧,我带你走。”贵妇人柔声道,说着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少年的脑袋。少年受宠若惊,只怀疑自己是在做白日梦,而那车夫正一脸嫌弃地斜着他,但又憋着气不好发作。
少年就这样上了豪华的马车,车夫继续驾车在雪道上行进起来,向城池中央那座高耸入云的红色巨塔行驶而去。少年坐在贵妇人身旁的软垫上,心口激动地砰砰直跳着,而她一直握着他的手未曾松开。
“好孩子,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愣了一愣,这才缓缓开口道:“我叫天曜,意思是太阳的光芒。自从我爹娘死后,就再也没有人叫过我的名字了,夫人若是不问,只怕连我自己都要忘记了。”
“天曜,真是个好名字呢,希望你长大后就像你的名字一样,能给人带来温暖。”贵妇人说着抬起玉手,微微掀开了车帘的一角,熹微的雪光将她的眼眸映得柔亮如水。
少年天曜高兴得有点手足无措,他小心翼翼地握着贵妇人的手,忽然瞅见她小腹处隆起了一团,不禁询问道:“夫人,您怀了宝宝吗?”
贵妇人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道:“是啊,已经五个多月了,感觉像是个男孩子呢,等寒冬过去春雪初融的时候就会出生了。”
“夫人,我想摸摸您的肚子,可以嘛?”
“你这孩子给了九寸想十寸,小小年纪的就会得寸进尺,日后肯定是个风流的主儿。”贵妇人掩唇一笑,然后便握住天曜的手放在了自己小腹上。他竟一点儿也不知道害臊,欣喜的感受她腹中的动静,好像在探索一个未知的世界。
一路白雪皑皑,玉树琼枝,马车渐渐穿进了巍峨的西界皇宫,那些尖顶方托的堡垒被白雪包裹着,好似一个梦幻缤纷的世界。
少年天曜这才得知,原来收留自己的人竟是西界皇妃,人们都尊称她为瑾皇妃。据说她曾经是梵世北芒国的巫族天女,因其出众的容貌和智慧,成为了陛下最宠爱的皇妃之一。
瑾皇妃将天曜送至雷霆武校磨砺,在那里他不仅习得了基本武技,还解封了自己身上寄生的火灵。他的火灵纹就在大腿内侧,每次操控方式或力度不得当,就会不小心把自己的裤子烧掉,然后傻不啦叽的光着屁股站在众人面前,引得周遭的姑娘们一阵尖叫。
面对姑娘们嫌弃的目光,天曜不仅没觉得羞愧,还不要脸地冲她们秀身材。由于修炼的时候经常烧掉裤子,久而久之,天曜便养成了不穿底裤这种不齿的习惯。
日子渐渐忙碌了起来,但天曜只要一得了空就会跑去皇妃堡,一会儿喊着要摸她的手,一会儿又要摸她的肚子,甚至还没大没小的摸起她那头秀丽的长发来。
“瞧你这副德性,以后真不知要祸害多少女人呢。”瑾皇妃心知天曜生性风流,但他也是个有眼色的聪明人,虽然好色却不触犯人的底线。由于她的默许和纵容,最后天曜竟连皇妃堡里的女婢都调戏了个遍。
第二年春天,瑾皇妃的孩儿出生了,陛下亲自为其取名为“赫”,全名皇甫赫。但天曜却毫不顾忌身份地位,由着性子喊小皇子阿赫,阿赫这个小名便是他最先叫出来的。
三年后,天曜从雷霆武校修满结业,在皇妃堡做了两年护卫后,他又加入天芒教成为了火罗护法的门徒,又在三年后继承火罗护法之位。年仅二十四岁的他,很快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其风流成性落拓不羁更是无人不知。
这些年来,天曜一直与瑾皇妃保持着密切联系,凡是她拜托的事他都会不遗余力。小皇子十岁那年被封为王储,引起了其他皇族的强烈不满,并遭算计被放逐到了上古之森。天曜便与瑾皇妃冒险去寻找他,随后又将他送至梵世将王府,而瑾皇妃也回到了久违的故乡,在这里她有了一个新的称号——幻帝。
八年后,天曜再一次来到梵世,这次他是来接龙少戈回西界的。不料他赶到将王府时已经没有活口了,他也不知是何人所为,只是隐隐觉得凶手必是西界来的人,为了掩盖族人的罪行,他便一把火烧掉了将王府。
由于不知道龙少戈去了哪里,天曜便一边打探他的消息,一边在梵世街头混吃混喝,终日沉溺于美酒女色。某个月圆之夜里,他刚吃完霸王餐逃跑出来,一边抽烟一边在大街上晃悠,忽然瞥见了几只奇异的紫色蝴蝶。
天曜诧异地寻过去一看,只见一名白衣人正躺在血泊里,身旁萦绕着数不清的奇异蝴蝶。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天曜用火焰驱散了蝴蝶,然后在烟斗屁股上吹了一口火焰,蹲在白衣人跟前照亮了对方的脸。
那张脸容仿佛是冰玉雕成,脸颊上的几滴血迹恰似一朵红梅,蓝紫色的长发凌乱散落,美得妖异而惊心动魄。刹那间,天曜好似看到了千树梨花开,曾经看过的所有美人都成了过眼云烟,唯有这样一张脸才能被他铭记。
“哪怕这是只妖精我也得收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天曜美滋滋地想道,他发现白衣人腰间挂着珍稀的玉石,便把玉石押给了客栈老板,然后带白衣人住进了客栈,并吩咐店小二去请个大夫过来。
天曜让白衣人靠坐在床榻上,站在一旁抽了两口烟,望着对方的脸各种想入非非。他正欲揭开对方胸口的衣服,不料那人的眼睛忽然睁开了。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仿佛一池神秘的幽蓝潭水,又高傲得像星辰般触不可及。
他看得痴住了,不料对方遽然反扣住他的手腕,就势将他狠狠抵在床栏上,另一只手迅疾夺过他的烟斗。只听得一声木质破裂的咵响,天曜斜眼瞅了瞅脸颊旁的烟斗,烟斗末端已经陷入床栏中,而顶端竟都被掰弯成了直角。要知道,他平时都能拿这支烟斗来挡刀,这白衣人究竟是有多大手劲?
“你敢碰我,找死是不是?”白衣人眼神凌厉,声音却因重伤而略带沙哑。
“美人饶命啊,我没有恶意,只是想检查你的伤口而已嘛!”天曜假兮兮地求饶道,心里却在暗暗惊叹,这美人好高贵好厉害!白衣人见天曜这副没出息的模样,便放开他靠在一旁微微喘息起来,脸色苍白得像张纸。
“敢问美人芳名呀,年方几何,有对象吗?”天曜坏兮兮地凑到白衣人身旁,对方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半晌才吐出两个字:“你滚!”
不一会儿大夫来了,天曜这才悻悻到屏风后回避。之后他足足缠了白衣人三天,对方张口闭口都是滚,也不知问了几十遍还是上百遍,白衣人终于告诉他道:“我叫风祭,风雪之风,祭祀之祭。”
风祭从小就养尊处优,衣食住行全部要最好的,脾气也非常骄纵,一点不顺心就摔东西打人。可就因为他长得好看,天曜觉得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就算被对方暴打一通,他也觉得挨打是件开心的事。
在寻找龙少戈的路上,他们偶然路过一家工艺坊。天曜看中了一支鱼嘴形状的烟斗,无奈没钱买又不能去偷去抢。风祭看出天曜很喜欢那支烟斗,便摘下自己的玉扳指跟老板换了过来,然后递给天曜道:“之前弄坏了你的烟斗,这个赔给你。”
“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好感动来让我抱一个嘛!”天曜死皮赖脸道,说着又要趁机动手动脚,不料风祭操起赤血龙骨伞就往他身上打,嘴里还是那句“你滚点!”
尽管被风祭狠狠揍了一顿,但天曜还是开心得手舞足蹈,那支烟斗他简直爱不释手,就连抽烟的频率都比以前高了。
自打第一眼见到风祭起,天曜便怀疑风祭是女扮男装,后来和龙少戈去偷看风祭洗澡后,他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整日都想着怎么虏获美人芳心。直到那次在刑场上,一身玄衣制服的风祭站在跟前时,天曜的妄想便彻底破灭了。
为此天曜郁郁寡欢了好一阵子,之后有天晚上,他喝多了酒拽着风祭喋喋不休。风祭依然张口闭口就是滚,他不耐烦了正想动手打人,却听天曜憋屈道:“你知道吗,我从来都没对一个人动过真心,我只是喜欢她们的美貌而已,没有一个女人能留得住我。”
“你看你浑身长刺儿,脾气更是差得要命,可我却想把你一直捧在手心里,把你骗上我的床做各种坏坏的事情。可是天意弄人啊,既然你是男孩子,那我只好做大哥一辈子罩着你。”
“什么,你……你想把我骗上你的床?”风祭的注意点在天曜的前半句上,他脸上一红,操起赤血龙骨伞又是一阵暴打……
如今时过境迁,往事却还历历在目。
凌晨时分,寒风凛冽。风祭靠坐在高高的屋檐上,凝望着手中那支鱼嘴形状的烟斗。他回眸往向不远处那片冒着青烟的废墟,喃喃自语道:“说好了一辈子罩着我,一辈子就是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个时辰都不行。如今我还在这里,你个老不正经的又死哪儿去了啊?”
“你给我回来啊,这次我保证不打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