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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度日如年
刑怀栩捧了本书坐在天井里看,看着看着便忍不住瞄向墙上的竹梯。
正在做瑜伽的尤弼然在逮住她第数回走神后,忍不住问:“那梯子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刑怀栩合上书,眼神瞟向尤弼然,“我把这梯子做成花架吧?”
“花架?”尤弼然诧异,随即看向满地花草,“直接去买个花架回来多好,非得自己做,闲的蛋疼。”
刑怀栩心想买来的确实比做的好,又省时省力,可这念头刚起,她嘴上已经说道:“还是自己做吧。”
尤弼然放下高高翘起的腿,穿上拖鞋,走近刑怀栩,虎视眈眈道:“你变了。”
刑怀栩后仰避开,“什么变了?”
“能买来的现成东西非要自己做,你倒是去给我洗个碗扫个地啊。”尤弼然夸张道:“是懒猪就别想当快马,瞎折腾。”
刑怀栩默默站起身,返回卧室,再出来时,手里已经拎着管长笛了。
尤弼然花容变色,后退一步道:“骂你是猪你至于精神攻击吗?”
刑怀栩没理会她,独自坐回板凳上,开始吹奏。
尤弼然已经堵住双耳,摆出视死如归的表情,可等刑怀栩的音乐一出来,她就震惊地松开了手。
刑怀栩吹的是《梁祝》,笛音悠扬,情声哀转,恨不得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一曲终结,尤弼然已经退到厨房最角落。
刑怀栩站起身,面无表情看向她。
“……栩栩……我看出来了,你心情不好,相当不好,极度不好……”尤弼然惊恐道:“发生啥事了?”
刑怀栩的视线转向墙角的竹梯,漠然道:“这梯子,一个星期前就应该变成花架了。”
说要给她做花架的那个人,已经一个星期没出现了。
尤弼然心想死也得死得明白,放胆问道:“那这花架,和梁山伯祝英台又有什么关系?”
刑怀栩默然良久,忽然把长笛扔给尤弼然,气哼哼道:“不好好读书,就知道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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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份,官部巷围墙后的大面三角梅竞相开放,红紫斑斓,绿叶葱茏,刑怀栩每天按时上学放学,好好念书之余,数数日子,发现康誓庭已经有小半月没联系过她。
刑怀栩越想越觉得无趣,总腹诽康誓庭是个心胸狭隘的小人,尤其见着后院的花草,更坚定此人缺乏责任心,抛弃义务,不坚持,没恒心,实乃缺德。
没办法,刑怀栩只好买回一本植物图鉴,一一弄清楚自家花草品种后,开始科学照顾与管理。
等到康誓庭再次出现在老屋门口,刑怀栩的脸几乎沉入马里亚纳海沟。
“半个月不出现,”刑怀栩恶声恶气,“现在还来干什么?”
康誓庭大吃一惊,“哪来的半个月?明明才五天。”
见刑怀栩满脸狐疑,他拉出她的手,掰着她的手指一天天的数。
“五天!”康誓庭痛心疾首地看着刑怀栩,“我不在五天,你就把日子过傻了?还是说,一日不见,如三月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他说到后头,已是满眼笑容,年轻英俊的面庞上还有点自得与自喜。
刑怀栩静默稍许,从鼻孔里重重哼了一声。
康誓庭不开玩笑了,他拉拉刑怀栩的手,笑道:“我请你吃晚饭。”
刑怀栩抬起下巴,倨傲道:“吃什么?”
康誓庭实在很想拿手指挠挠她清高白滑的下巴,“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刑怀栩转转眼珠子,对吃的并无特殊要求,便坐上康誓庭的车,让他选店。
康誓庭将她带到某家私房菜馆里,菜上得很快,其中有一道蟹膏松仁饭,康誓庭帮刑怀栩装了一小碗。刑怀栩盯着碗里鲜黄的蟹膏,想了想,将蟹膏仔细挑出,只吃了点米饭。
她挑食已成常态,康誓庭并未在意,等两人吃饱喝足离开,已是夜里八点。
回家路上,刑怀栩开始不舒服,她先是肚子疼,随后脸越来越白,并猛拍车门要下去。
康誓庭将车停在路边,刑怀栩抓了件外套滚下车,将外套扔到地上,自己扶着车身跪倒,开始呕吐。
她吐得天昏地暗,直到把今天一整天的食物全吐光,又吐了一阵酸水后,才渐渐止住吐,身体软软地往下倒。
康誓庭忙托住她,拿纸替她擦嘴,又去旁边便利店买两瓶水,还拿了个塑料袋回来。
刑怀栩全吐在外套上,康誓庭拎起外套四个角,麻利裹好塞进塑料袋,去找垃圾桶。刑怀栩漱了口,用水冲干净地面,等康誓庭回来,又给他洗了手。
康誓庭将刑怀栩扶回车上,发现她的脸滚烫,脖子上已经起了一片红疹,他担心是食物中毒,一边送刑怀栩去医院,一边给饭馆打电话,详细询问菜单。
进了医院急诊,竟然又遇见圣诞夜的值班医生,医生对康誓庭和刑怀栩这二位印象深刻,一通检查后,给出结论——食物过敏。
“你这样不行。”医生边开药单边谴责康誓庭,“上回让女朋友滚楼梯,这回让她食物过敏,小伙子,你再这样粗心大意,我可要劝分不劝和咯!”
康誓庭见刑怀栩蔫成黄花菜,真心实意自我批评,“我的错。”
医生又转向刑怀栩,瞅了眼她已经蔓延到脸上的红疹,关心道:“以后不敢吃螃蟹了哦!你过敏挺严重的。往年秋天,总有不少管不住嘴的,吃螃蟹吃到肾衰竭,你可不敢这样。”
刑怀栩裹着康誓庭的外套,乖巧点头,一张脸白成纸,上头红疹骇人。
去注射室挂点滴时,康誓庭问刑怀栩,“你知道自己不能吃螃蟹?”
刑怀栩躺在病床上,眼神有些空,“从我记事起,我爸妈就禁止我碰螃蟹,我从来没试过,不知道过敏得这么厉害。”她瘪瘪嘴,心有不甘,“看来我挑得还不够认真。”
注射室里还有其他病人,康誓庭小声教训,“明知道会过敏,怎么还敢碰?作死!”
“我从来没吃过螃蟹,真香。”刑怀栩叹气,咂咂嘴,甚为惋惜,“结果我只吃了几粒有螃蟹味道的米。”
她的言下之意大有早知会进医院不如多吃几口,康誓庭哭笑不得,“我以前以为你理性至上,最近发现,你其实很讲感情,情绪化,会冲动。”
刑怀栩看着他,忽地笑了。
“笑什么?”
刑怀栩狡黠道:“你不也一样?明明还未完全了解我,就敢和我提婚姻?就不怕我是母螳螂?”
母螳螂可是会在□□中吃掉公螳螂的。
康誓庭笑而不语,无可反驳。
刑怀栩挪挪身体,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你那天一定是受刺激了,所以后来花五天时间纠正自己的冲动。”
康誓庭摸摸她胳膊,那儿因为注射变得很凉,他想给她找点热水,抬头去看刑怀栩时,她正定定盯着他。
她的眼睛乌黑明亮,眼尾微微飞扬,眼下小痣像被点了魔法,总引得旁人目不转睛。
康誓庭鬼使神差摸上她那颗小痣,笑道:“是被刺激了,被那天的云和风,被橱窗里的影子,被捣乱的小猫,被飘扬的柳絮。”
他说得很轻很淡,仿佛真有十里春风拂面而过。
刑怀栩怔怔听着,感受到他指腹摩挲眼角的温柔与珍视。
可康誓庭忽地压沉声音,模仿起《动物世界》里赵忠祥的语调说道:“毕竟……春天来了,又到了动物们□□的季节。”
刑怀栩傻眼,情境全被破坏,抓起旁边记药板就去敲他脑袋。
康誓庭边笑边躲,最后怕伤到刑怀栩,举手投降。
两个人吵吵闹闹,护士在门口探头,他们立即安静,相互看着,满眼满脸藏不住的笑。
过了片刻,刑怀栩的手机响了,是许珊杉。
许珊杉的电话纯粹是日常寒暄,从今天吃了什么到衣服有没有穿够别贪凉,再到夜里睡觉记得关好门窗明早起床一定要吃早饭。刑怀栩不想让许珊杉担心,过敏的事只字不提,可就在这通电话即将平静结束时,护士小姐过来给刑怀栩换药瓶,她很大声地核对姓名,“是刑怀栩吗?你还有两瓶药没挂。”
许珊杉听见了,立即质问刑怀栩的位置。
刑怀栩无奈交代了事情经过。
许珊杉清楚刑怀栩的处境,担心她深夜一个人在医院受委屈,毫不犹豫要赶过来陪她。
刑怀栩急忙阻止,劝说无效后干脆把手机塞给康誓庭,要他证明自己不是一个人。
康誓庭落落大方自我介绍,“阿姨您好,我是康誓庭……是的,我陪着她……嗯,放心,没大碍……挂完药我会送她回家……好。”
通话结束,康誓庭将手机递给刑怀栩。
刑怀栩揶揄道:“我妈没打算吃掉你吧?”
“当然不会。”康誓庭笑得狡黠,还冲刑怀栩眨眼,“她很亲切、温柔、和蔼,并且很好客。”
刑怀栩心生不祥预感。
康誓庭嘿嘿笑道:“她邀请我去家里吃饭,等你病好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