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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不动就以拔刀来威胁人,是赫卡特的一贯作风。直到今天,她也没有放弃她以武力为筹码来和人打交道的行为准则。即使是塞勒涅,也时常会遭遇被她用新月刃来威胁的状况,虽然明知道她不会真的砍下来,但明晃晃的刀刃紧贴皮肤,感觉还是不太好受的。
“你是准备不听我的话了吗?”
她很平静地看着赫卡特。
塞勒涅觉得自己能让赫卡特乖乖听话,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她从来没在赫卡特面前表现出害怕。不光是面对赫卡特,她在任何时候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连死都不怕的样子,并且打定了主意要一直当一个这样令人畏惧的亡命徒。
和每一个成为了英雄的北地人一样,她从骨子里漠视死亡。
“我就算真的是你妹妹,也没必要每件事都听你的。”赫卡特往前走了一步,又将刀刃贴近。
“那你现在是准备干什么?你以为你能拿刀威胁我,就能拿刀威胁塔利斯的议员?你觉得每个人都愿意配合着你耍小孩子脾气?”塞勒涅猛然捏住了赫卡特的手腕,将新月刃收回了她腰间的刀鞘中,“我再问一遍,你到底是要跟着我去,还是乖乖在旅馆里待着等我回来?”
赫卡特哼了一声,在墙角的沙发上缩着身子坐下:“快点回来。”
塞勒涅离开之后,小旅馆的房间里变得格外安静,赫卡特从窗前探出头,目送她走到了街角的转弯处,然后才关上窗户拉上了窗帘,隔绝了窗外的一切嘈杂,脑海中的生意便更加鲜明了。
那四十片灵魂都还没有完全被吸纳,都还保留着自己的思想,他们不会同时说话,但总有那么几个人在商讨着什么事情,或者试图去干涉赫卡特的想法,改变她的决定。随着他们慢慢地融入赫卡特的身体,这种情况不但没有好转,反而变本加厉了,赫卡特越来越难以分辨,脑海中出现的究竟是自己的想法,还是先祖们的。
他们可以在赫卡特的脑海里互相交谈,赫卡特却无法与他们交流,只能被动地听着他们说话——所以他们恐怕也不知道赫卡特快被脑海中的这些声音给逼疯了。
塞勒涅不在,烦躁也无处发泄,赫卡特干脆躺在了床上,闭上眼睛想强迫自己睡一觉,来躲避脑海中的这些声音。
“这就是你们信任的后辈?这就是你们说的那个百年不遇的天才塞勒涅?来这么一个国家低三下四地求帮忙,真是辱我北地名声!”
“到了这种时候,你还说这种话?你当真是运气好,在和平年代当即位,没有真正打过仗。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现在的诺德军队和当年的诺德军队能比吗?我们在世的时候纳格兰是什么样子?你手里的是什么兵,塞勒涅手里的又是什么兵?”
“这倒是,诺德的经济确实一年不如一年,兵备方面占不到便宜,数量也没有敌军的多。她凭着这点军队能打出这个结果来,已经很不错了。”
“这会儿一个个的倒是帮塞勒涅说话了?之前不是还骂她数典忘祖,去信威尔顿的光明神吗?要我说也确实是如此,一个北地人,成天装神弄鬼地用那些神术。”
“是啊,而且这会儿就是想学着纳格兰,大肆扩张对光明神的信仰,好去讨好威尔顿都是不可能的了,北地人从来就不吃光明神那一套。”
“这么来看,和塔利斯结盟完全是正确的选择。他们同样不吃光明神那一套,同样讨厌威尔顿圣教国。”
“正确的选择?昨天他骂咱们是北地蛮子的时候你是睡着了?”
“说到这个……赫卡特今天没跟着塞勒涅一起去?按理说她现在应该能听到议会厅的说话声了。”
“以塞勒涅那个性格,八成是怕她闹事吧。”
“不管怎么说,现在最了解整个情况的还是塞勒涅本人,还是由她自己来做出决定吧。”
赫卡特就在几十个先祖的争吵声中,沉沉地睡了过去。她的身体需要的睡眠比平常人要少很多,也很少做梦,这次可能是因为耳边的声音实在太杂乱,她难得地陷入了一个复杂的梦境中。
她好像又回到了六七岁,又站在约达城皇宫的庭院里,只要她稍微动一下,不远处的独角兽就开始拼命逃窜,躲避她的靠近和触碰。周围有很多忙碌的仆人和守卫,偶尔能看见一两个大臣,可是他们似乎都看不见赫卡特——这不奇怪,因为是梦啊。
赫卡特习惯性地想去抽出新月刃,手却在腰间摸了一个空。她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这柄刀到底是什么时候被自己带在身边的,就连是怎么得到的都不知道。
“赫卡特!”有个声音在叫她的名字,但她听得模模糊糊,也看不见身旁有任何人开口,“赫卡特!”
她是被敲门声从这场荒诞的梦中惊醒的,揉着脑袋站起来去开门,门外站着的却是一位她从来没想到能再见过的不速之客。
除了塞勒涅和经由塞勒涅介绍已经熟识了的人,赫卡特见到所有人的反应都是先把手给按在新月刃上,约书亚看着她一副要动手的样子,赶紧往后退了一步,举起双手以示自己没有恶意:“赫卡特,是我,约书亚,别动手!”
赫卡特仔细打量了他片刻,将已经被抽出了一截的新月刃给按回了刀鞘里,回过身将他让了进来,只是手一直抓在刀柄上没有松开,始终保持着警惕。
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赫卡特立刻就放松了这没必要的警惕。约书亚是从覆霜城里逃出来,一路询问着“两个长得很像的北地人”的踪迹,来到了塔利斯的。
和塞勒涅相处了那么久,赫卡特多少也学到了一点这方面的思考方式。
从感情上来说,从小在纳格兰被侯赛因所刻意孤立的约书亚,更加亲近诺德;从立场上来说,诺德人觉得约书亚随时会回到纳格兰那边去,纳格兰人又觉得约书亚回随时倒戈背叛投向诺德,而侯赛因,又是纳格兰人中格外多疑的一个。
小时候,约书亚还是一个从未接触过诺德,在政事方面也没什么特殊才能的孩子,年长他十几岁的侯赛因都要想尽办法来打压他,更别说在有了质子这个尴尬的身份之后。
如果再往深层次去怀疑,也有可能是侯赛因给了他一个机会,让他来塞勒涅和赫卡特身边作为卧底,赫卡特想到这一层之后,表面上仍然是不动声色的样子,毕竟在这方面,她自己也更加相信塞勒涅的判断,不如先按兵不动,等塞勒涅回来之后再由她定夺。
现在约书亚只有一个人,哪怕他的确是侯赛因派来接近塞勒涅和赫卡特的,赫卡特也有绝对的自信能制服他。
等到约书亚坐下,赫卡特又想起来他也算是陪着塞勒涅一起长大的,对于塞勒涅的想法,他比赫卡特要更加了解——赫卡特很不想承认这一点,不过这的确是事实。
约书亚有些拘谨地在桌边坐下,拿过桌上的空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蜂蜜酒,小口小口地喝着。赫卡特斟酌了许久,终于开口问道:“你觉得塞勒涅真的信任我吗?”
约书亚愣了一下,放下手里的杯子,摇了摇头:“不,她对你那不叫信任,那叫偏袒。”
赫卡特还想再继续追问,旅馆房间的门忽然被推开,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先走进来的是面无表情,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她在生气的塞勒涅,她穿着塔利斯的服装,腰间多了一柄突刺剑作为佩剑,而跟在她身后的顾一诺,满脸幸灾乐祸的笑容。
“我说你啊,怕你妹妹冲动不让她去议会厅,结果你闹出来的动静可比你妹妹大多了。”
塞勒涅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躲开赫卡特的目光,默不作声地拉了一张椅子坐下来,用眼神无声地询问约书亚他怎么会在这儿。
“等一下……你从覆霜城逃到这里来的?”塞勒涅激动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覆霜城现在怎么样?老师……雷蒙德还活着吗?”
“还活着。”约书亚叹了口气,“侯赛因没有大肆屠杀,雷蒙德和其他不愿意投降的大臣都被关押在了覆霜城的底下监狱里,好歹都保全了性命,除了几个反抗特别激烈的大臣,没有被处死的。”
“那就好。”这么些天以来,塞勒涅一直悬着的心总算稍微放下了。
赫卡特看看她又看看约书亚,冲到嘴边的话又没能拦住:“塞勒涅,万一他是侯赛因派来卧底的怎么办?”
塞勒涅刚喝进嘴里的一口水差点全喷出来,她放下杯子,擦了擦嘴边的水迹:“没事的,我信得过约书亚。”
赫卡特点点头,转过头去问顾一诺:“对了,顾议员,我姐到底闹出了什么动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