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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历史上的不同朝代,新年的时间都不一样。夏代以一月为首;商代以十二月为岁首,周代以十一月为岁首,秦代以十月为岁首。西汉时,汉武帝下诏推行太初历,明确规定一月初一为岁首,以之为夏历新年。年历也称农历或阴历。它起源于殷商时期年头岁尾的祭神祭祖活动。正月初一古称元日、元辰、元正、元朔、元旦等。既然是祭祀,不免要勾勒出几个神灵加以祭拜,于是,玉皇大帝,王母娘娘,灶王爷爷等天神就被虚构塑造出来,供人们顶礼膜拜。
神龟元年腊月二十五这天,正是一年一度的接玉皇日。人们认为灶神上天后,天帝玉皇于农历十二月二十五日亲自下界,查察人间善恶,商定来年祸福,顺便督查灶王一年的政绩。所以,腊月二十五,家家户户家祭祖先的同时,还要给玉帝一行烧香祈福,称为“接玉皇“。这一天起居、人人都要谨言慎行,博取玉皇欢心,降福来年。
娄昭君一行数十人就是这一天到达平城的。同行的除了娄三、紫娟、兰草,还有娄福以及押送年礼的护院武士。十几辆牛车,装满了娄家在怀朔镇一年的收成。几大箱金沙银锭太和五铢钱。其余主要以貂、狐、虎、豹、狼、獭皮为主,也有一些硝制好的羔羊皮。其中以雪貂和雪狐皮最为名贵。
娄家遍布大魏的掌柜,每到年节都要回平城相聚,一是过年,二是向主家汇报一年的收获。娄福作为怀朔镇一带的总掌柜,当然也要回来的。这次回平城,他还有一项任务就是护送娄昭君。然而,万万没想到,启程的当天,队伍中却出现了一位外人。这后生他当然认识,高谧之孙,怀朔镇军的一个小函使,家贫如洗的浪荡子。好像叫什么赫勒恨,没事的时候喜欢说些话本故事,哄骗奶娃子的零食。
出了城门之后,他一直想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可小姐不许问,还严肃警告娄三不许流露半点口风。这里边有事啊!要不要提前告知家主一声。然而,三小姐好像早就防着这一招呢,偷偷地把笼子里的信鸽尽数放了出去,也不许任何人离开队伍。小姐这是要隐瞒什么?
一行人到了离平城还有十里地的时候,神秘的黑锅终于揭开盖儿了。“锅”里的货色直接把娄福惊吓的栽了一个大更头,打碎了他这把老骨头都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这位高家穷小子,居然是三小姐自己选定的如意郎君。此次回平城,是要向家主提亲的。额的神啊!这么说,小姐半年来神神秘秘的出来进去,又是要钱,又是要粮,就是为了周济这个浪荡子?家主啊,老奴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仙逝的老家主啊!亏我自诩眼明心亮,诸般事务皆在掌握之中,咋就没有察觉眼皮底下这点事?这可咋办啊!
此刻的怀朔大掌柜娄福,死的心都有了。可娄昭君哀求的眼神和决绝的神态告诉他,死了也改变不了这个结果。唯一的办法就是帮助她度过此劫,成就好事。“否则,就是福伯你亲手杀了侄女,您看着办!”
狠话是撂下了。要么帮着说好话,促成这段姻缘。要么咱主仆二人都死!这孩子,真个是要逼死人啊!家主,您是错信了老奴啊!
……要不老奴直接去见老家主,让他老人家给老奴做主。
……老奴死不足惜,害了昭君小侄女就罪孽深重了。
……要不还是应下这门亲事吧,咱家也不缺养活一个赘婿的几碗干饭。昭君若是觉得满意,那就先让他俩过着。若是不满意,一刀砍了喂狼。王八犊子,使了什么手段,迷惑我娄家的小祖宗?
娄福天人交战,娄昭君可没给她多余的时间。眼看就要进城了,答应帮忙她就入城。若不答应,扭头就走,返回怀朔镇,从此不近平城半步。就这样,娄福刀锋一样的眼神盯了高欢十里地,最后还是不得不咬牙切齿的将他安顿在客栈。
快过年了,客栈里冷冷清清就高欢一个客人。娄昭君把准备好的提亲聘礼一股脑的让家仆搬进高欢的房间,千叮咛万嘱咐的要他安心住着,最多一两天就让人领他上娄家提亲。
客栈只留下一个小二和两个杂仆看护,听说是娄家的客人,也不敢怠慢。问询了高欢的饮食要求后,捅开了灶火,准备了洗漱热水,又炖煮了一盆羊头羊蹄下酒。娄昭君离开后,高欢依然一头雾水,总感觉是在梦里,太不真实了。在客栈里一直住到大年初二,娄昭君许诺的“上门提亲”一事依然没有下文。高欢的耐性已经耗尽了,亲自找到娄家,他要问个究竟。可笑的是,他连大门都进不去。门房告诉他:“闲杂人等不许靠近娄家大门十丈之内,否则格杀勿论。”
这叫什么话,娄家已经狂妄到想杀谁就杀谁的程度了吗?我还就不信了,杀我一个试试!高欢的倔脾气也上来了。心里暗想,我他娘的从开始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可那妮子指天发誓会给他一个满意的说法。就这?这就是所谓的满意说法?说好了一两天就派人来,却让我傻等了七八天,孤苦伶仃在客栈里度过一个恓惶年节,大年初二还要被人“格杀勿论”。把老子当什么了,戏台上的优伶,笼子里的耍猴?有这么拿人不当人的吗?
……我他娘也是,早明白这就是一场春秋大梦,总是抱着一丝幻想,该!活该被人耍笑!我这只癞蛤蟆,总想着吃口天鹅肉。可惜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唉!又是一个韩智慧那样的结果。算了,回吧,此生不会再上这样的傻当。走了,从此山高水长,各奔一方。若你曾真心待我,来世报答你的深情厚意。若你诚心辱我,今生便灭了你娄家。
想明白这些,高欢向那位门房说了声“我乃怀朔高欢,君再来客栈有你娄家的货物,已经交代小二看管。拜托告知你家三小姐昭君一声,就说我走了。”说完,他也不管门房听清楚没有,潇洒的转过身去,迎着凛冽的寒风踏上回家的归程。一个月后,饥寒交迫,用草绳绑着即将脱落的鞋底的高欢,终于走进了怀朔镇。他没有回姊夫家,而是到红佛寺找老和尚和呼延狼。一口气吃了八个呼延狼为他烤热的白面馍馍,然后整整睡了三天三夜。二月二龙抬头那天他睡醒了,不仅是身体的疲乏一扫而空,心理建设也完成了一次革命性的修整。
…………
且说腊月二十五这天,娄家的祈福程序刚刚忙完,昭君一行也进了院子。
离家半年之久的娄昭君,看见母亲抹着眼泪冲她笑,忽然觉得委屈的不行,扑进母亲的怀里就是好一阵哭天抹泪的撒娇。母女两人边哭边诉说思念之情的戏码,把一旁等着和她打招呼的弟弟娄昭膈应的大嘴撇了又撇。娄昭君哪里会让他恶心自己,风火轮儿似的在娄昭娄菩萨的脚腕处踢了几脚,这才不情不愿的给父亲行了礼,然后就给娄福使了眼色。一连串的操作完成以后,她回到自己的西跨院,把难题留给娄福去解决。
兄弟姊妹几个,要说关系最好的,就属娄昭君和弟弟娄昭。三姊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之后,娄昭干了一件大事。他带领二百多家丁把奚家围了,指名道姓要和奚家大公子单挑。问他原因就是不说,反正就一句话,奚家大公子不出面,从此系家人就别想出这个院子。
娄昭年仅十五岁,身高却足有八尺,而且聪明得令人发指。他鼻直口方,下巴圆润,笑起来颇有喜感,活脱脱一个大肚弥勒佛的形象。不止如此,还因为他十三岁那年救下二百多来自地震灾区的孤儿,在平城各界赢得了普遍赞誉。都说他年纪虽小,颇有佛性,寺院里的高僧专门到娄家诵经,祈愿娄昭长命百岁,一生安康。父亲娄内干为了顺应民意,也寄望这个小儿子与人为善,修身积德,特意为他取字:菩萨。若干年后,那些被他救下的孤儿在他的感召下,成为他随姊夫高欢起兵时最猛的勇士。面对强敌,谨遵号令,勇往直前,视死如归,演绎出一段“二百勇士破万人”的战场神话。这是后话。
事实上,奚家也不是好惹的。奚姓是拓跋宗族十姓当中的达奚氏,孝文帝时期改为奚姓。奚家始祖是献文帝的弟弟,妥妥的皇亲国戚。现任家主叫奚康生,历任平西将军、华洲刺史、涇州刺史,平东将军。现任光祿卿,领右卫将军,可谓位高权重。被娄昭围住要求单挑的奚怀仁,是奚康生的侄子,一个腰软肚硬,整天眠宿娼寮,吸食五石散没够的纨绔子。
北魏中前期,官员是没有俸禄的。军政官员的收入来源主要是两大块:一是朝廷分配的土地收入。二是朝廷经常不断地赏赐。
皇帝的赏赐不是大水漫灌,而是依照功勋贡献赐予。留在平城的鲜卑勋贵,因为反对孝文帝迁都而不受待见,从此走向破落。将近一半的勋贵子孙,甚至沦落为私兵护院。加入行乞行列的亦屡见不鲜。所以才有了奚怀仁放话,只要娄家肯多出嫁妆,他就答应娶娄昭君续弦。
北地勋贵有许多破落家族,可也有蒸蒸日上的家族。娄家就是积极向上的典型代表。
奚怀仁不是不知道娄家富可敌国,他是太自以为是。以为有大伯奚康生在朝,谁敢拿他希大公子不当碟好菜?可就是有人敢不尿他这一壶,这个人就是娄昭。后面的事无须赘述,娄昭真的打断了奚怀仁的一条腿,赔了一百两金子作为医药费。这事就这么结了。
娄内干不但没有责怪儿子鲁莽,反而老怀大慰。私下里夸赞儿子不愧是娄家的种,有胆有识,出手果断。特别是娄昭为娄昭君出气的初衷,更让娄内干欣慰不已。
此时此刻,娄昭终于见到了久别的三姊,心情自然喜悦。当他看见三姊神色怪异的回了西跨院,立马屁颠儿屁颠儿的追了过去。他太想知道三姊这半年来的行踪,以及三姊的见闻了。
家人离开后,娄内干知道娄福有话要说。主仆二人半辈子的交情,眨眼翘胡子,都是默契。娄内干捋着打着卷儿的大八字胡,静等娄福汇报。
“少主,老奴犯错了。”娄福无比惭愧的语气。
“说说吧,什么要紧事,能让你说出这种话来。”娄内干说。
娄福就把一路上发生的事,并由此而前的事一并说给家主听。当然,随时随地把自责也揉进叙述当中。
娄内干体型壮阔,背着手站在那里像一尊铁塔,修剪的很有型的大八字胡随着娄福的叙述一翘一翘的,显然内心不平静,甚至蕴含着一股怒气。且等娄福把前前后后的事情分说完毕,娄内干才说:“那小子就别管了,想住多久就让他住多久,任何人不许搭理他。昭君这妮子……”他想了想还是硬起心肠说:“把这个不省心的死妮子看管起来,不许她离开娄家半步。包括她院子里那几个下人。”
“少主……”娄福一直这么称呼娄内干:“三小姐的性子可是刚着呢,没个说法,老奴怕孩子一时想不通……”娄福欲言又止,不知该怎么劝解家主。
“阿福,我知道你的心思。可这死妮子,这是,这是故意给我出难题嘛。你想,多少世家大族礼聘于她,你看看她是怎么对待人家的?呵呵……这个死妮子,叫上你那个三儿子,把前来说媒下聘的冰人半路截了。吓唬说,再敢蹬娄家门,就抄了冰人的家。你看看、你看看,这是一位大家闺秀该说的话,该做的事吗?简直就是一个女土匪!”说起这事,娄内干被气笑了。
“还有这等事?这孩子,可真是胡闹。不过,话又说回来,定是那些纨绔子不受小姐待见,所以才有这么一出。这不,她自己心仪的男子,还不是给少主领回来了?”娄福循序渐进的往娄昭君要求他的方向引。
“她哪里是领回心仪之人,她是在赌气。这是埋怨她阿娘逼她给奚家那个纨绔子续弦,故意为之。天下男人死绝了,非要领个一文不名的犯官子弟回来?你呀,太不了解她了。”
“那若是认真的呢?”娄福试探着问。
“不可能!她是我娄内干的种,啥脾性,我能不明白?所幸她生来是个女娃,若是男儿,这孽障不知能闯下多大的祸!就说那啥……你一个黄花大闺女,活生生的领个男人回来,还要强迫老子认下这门亲事,天下有这样的女儿吗?阿福,你是被她骗了。她是不是又用那种可怜兮兮的眼神看你,接着是不答应我就死给你看的架势?”娄内干问娄福。
娄福想想小姐当时的表情,和家主说的几乎一摸一样,不禁啼笑皆非。如此说来,自己还真是被这孩子耍弄了。唉!
“我一看你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是这样。所以说,不必理她,闹几天就好了。客栈里那小子就是她用来对付我们老两口的。让他住几天自行归去吧。也不必为难人家,都是那死妮子作怪。年后回怀朔,有机会给那小子一些补偿。毕竟受了无妄之灾,算是替昭君给他赔个不是,没必要结下梁子。”娄内干说。
“好吧,老奴听少主吩咐。”娄福心里的愧疚,因为娄内干的分析而消失了,也就把这件事搁在了脑后。
他们主仆二人没事了,可娄昭君苦巴巴的等着福伯的回信呢。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打发丫鬟探听了几次,不但没有回信,据说福伯出门了。
这是几个意思?娄昭君等不及了,亲自去找福伯要个准信。不料西跨院的大门上锁了,不仅她出不来,下人们也出不去。想要翻墙出去,房顶院墙站满了护院。打骂随你,就是不能出这个院子。三小姐惹不起,其他人等,棍杖侍候。
一晃三天过去了,进入腊月二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