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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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靳渊显然没想到一个姨娘竟敢顶撞自己。

    刚要发作,就听见门外的丫鬟来报。

    “侯爷,小姐发热了,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等到靳渊走了,辛媛才脱力一般瘫倒下去。

    她低低地哭了起来,文竹、文杏也不由得为未知的前途感到悲哀。

    靳辞盈的院子里,下人进进出出,忙碌却井然有序。

    靳渊到的时候,御医已经诊完脉了。

    “怎么样?”

    担心惊扰到女儿,靳渊问话的声音都特意压低了。

    徐婉宜面色疲惫,“御医说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凉,开了药,将养几天就能好。”

    靳渊点点头,徐婉宜做事他一向放心,这么多年了,一直把两个孩子看顾得很好,每次生病,徐婉宜总是亲力亲为,孩子痊愈,自己却倒下了。

    进了内间,看见躺在床上的靳辞盈额间一块降温的巾帕,双目紧闭,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靳渊的心泛起细密的疼痛。

    他一直将靳辞盈和靳元回两个看作眼珠子一般,尤其是靳辞盈,长得像亡妻,又是个女孩子,体弱多病的,更是当做心尖,只要是靳辞盈想要的,靳渊没有不答应的。

    靳元回一直沉默着,直到靳渊和徐婉宜离开,他才开口。

    “为什么要这样做?”

    别人看不出来,靳元回这个一母所出的哥哥却不可能看不出。

    靳辞盈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发起热,还是在父亲去了落雁居之后。

    双目紧闭的靳辞盈睁开眼,“被哥哥发现了呢。”

    父亲怎么能去落雁居那个贱人那里?

    那贱人真是狐媚,有孕还要争宠。

    照这样下去,那个孽种迟早会夺走她和哥哥的一切。

    所以靳辞盈故意用凉水擦身,她知道自己生病一定会惊动父亲。

    落雁居的贱人,还想和自己争,做梦去吧。

    “我都是为了你好啊,哥哥。落雁居的贱人,今天能抢走父亲,明天就能抢走原本属于你的侯爵之位。”

    “我们可是一母所出的兄妹,难道哥哥要去向父亲告发我?”

    靳元回苦笑,“自然不是。”

    *

    “夫人怎么知道侯爷不会要这个孩子?”翠微叉起一块大小适中的蜜瓜递到徐婉宜嘴边。

    徐婉宜眼也未抬,“他连嫡子都不想要,又哪里会在乎一个庶出?”

    翠缕:“夫人为何不让侯爷动手呢?省了许多麻烦。”

    徐婉宜从喉腔里哼一声:“男人……再怎么对孩子弃若敝履,真要杀了,反而移情到辛姨娘身上了。要是辛姨娘懂得利用男人的怜悯,就要在这后宅立于不败之地了。”

    她又怎么能让这种事发生?

    所以徐婉宜让人透露给靳辞盈,靳渊从正院出去就去了落雁居。

    靳辞盈肯定会立马联想到之前丰厚的赏赐、自己的大丫鬟不被人放在眼里,新仇旧恨涌上心头。

    没有母亲的孩子本就敏感,这种当口有庶弟妹出现,靳辞盈一定会做些什么,把父亲的注意力夺走。

    辞盈这孩子,果然没让她失望。

    靳渊被辛姨娘拒绝,虽然被徐婉宜请走,但事后回想一定会厌弃辛姨娘。

    一个不受宠的姨娘,一个不受看重的庶出,在这后院除了靠拢正妻,还有什么办法呢?

    只是靳渊一次未成,难保没有第二次起心的时候,得想个法子,打消了他的念头。

    *

    次日靳辞盈醒来,就看见父亲正坐在窗边,侧颜温和,下巴上长出了青青的胡茬,不知是不是守了一夜。

    听见响动,靳渊起身走过去。

    “醒了?感觉可好些了?有什么想吃的,爹即刻吩咐他们做。”

    靳辞盈靠在迎枕上,虚弱地笑笑,“爹爹不用忧心,辞盈好多了。”

    靳渊看着女儿,原本圆润的小脸都瘦了一圈,原本焕发着熠熠神采的眼珠也黯淡了,不由得心痛难当。

    柔声道:“还是用一些吧,好得快。”

    靳渊召来春映,就要吩咐摆膳。

    春映却道:“夫人一早就吩咐膳房备下了小姐的早膳,正在灶上热着呢。”

    靳渊颇感宽慰,拉着女儿的手,“你母亲真是有心了。”

    靳辞盈眼中闪烁泪花,点点头,“辞盈这些年幸得母亲照料。”

    早膳摆完,靳元回正好来看妹妹,见到靳渊也不意外,行了礼坐下一同用膳了。

    从古至今的父子大抵都是如此,父亲即使再爱自己的儿子也不会宣之于口,儿子亦然。

    饭桌上一时默然无语。

    只有靳辞盈说两句俏皮话的时候才逗得两人笑起来。

    吃完早膳,靳渊考校靳元回功课,虽然靳元回才七岁,但靳渊七岁时已经能将经史子集倒背如流,在同龄人中堪称佼佼者。

    因此对靳元回的要求不免严苛了一些。

    见靳元回略微深奥一些的问题就回答不上来,靳渊皱眉,“你这书都读到哪里去了?连这等浅显的也不会。”

    靳元回垂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说话。

    靳渊看着靳元回这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自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将来这武安侯府都是要交给他的,可长到七岁,还是这么一副平庸的样子。

    外人看武安侯府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般的富贵荣宠。

    只有靳渊自己心里清楚正在走下坡路,若是下一任武安侯没有才干,侯府有可能要亡在他手里。

    这是祖宗出生入死挣下的基业,若真的在元回手上败亡,只怕地下的祖宗也不会安宁。

    靳辞盈才梳妆完出来,不明就里,只是柔声劝慰父亲,“哥哥还小呢,文章之事等到长大自然就通晓了。”

    靳渊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靳渊看着女儿脖颈间的金累丝镶玉璎珞圈怔怔出神。

    “这璎珞圈瞧着是你母亲留给你那副,怎么今日想着戴了?”

    靳辞盈宛然一笑,“这璎珞本是母亲的陪嫁,后来给了女儿,睹物思人,见了难免感伤,因此一直搁置在最底下。”

    “如今听说辛姨娘有喜,翻找出来,正预备给辛姨娘送去,也算是给未出生的妹妹添喜气。”

    靳渊从靳辞盈提起辛姨娘时就面色僵硬,好半晌才道:“不用送。这是你母亲的爱物,怎么能随意赠与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