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忧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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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靳辞盈强压住眉梢眼角的喜意,乘胜追击,“女儿也很想有个弟弟妹妹,只可惜阿娘去的早……”

    靳渊又想起自己早逝的嫡妻,一时间默默无言。

    “我曾答应过她,一生只有你们两个孩子。”靳渊声音喑哑,失魂落魄地往外走去。

    “小姐真是高明,借着先夫人的旧物,不费吹灰之力就让辛姨娘毫无翻身余地。”

    靳辞盈弹弹指甲,成竹在胸,讽刺一笑,“现在父亲一看到新姨娘就会想起自己对娘的背叛,怎么可能还会去落雁居呢?”

    没有侯爷的落雁居,和荒僻的院子何异?

    还有那孽种。

    “夫君,你一定要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

    躺在榻上的女子病骨支离,形销骨立,两边的脸颊凹陷下去,实在称不上美丽,但靳渊看她的眼神依然痴情如当初。

    女子显然已在弥留之际,她看向这人间的眼神是那样的恋恋不舍,瘦弱的手仿佛拼尽全力,想要抚上丈夫的脸庞。

    靳渊眼中含泪,握住妻子的手,“不许你说这样的话,我们一起照顾元回和辞盈。你别睡,净娘,你忘了吗,我们还要一起去看慈光寺的桃花。”

    “我怕是要食言了,夫君,又让你失望了。”女人苍白的脸上努力的扯出一抹笑,“别难过,你还有很漫长的一生。我知道,武安侯的职责让你不得不有很多子女,但是夫君,就当净娘贪心……”

    说到这儿,女人已经力竭,大口大口地呼吸,喉间发出嗬嗬的声响,仿佛破败的风箱,但她依然坚持将话说了下去。

    “求你,无论将来有多少女人为你生了多少子女,一定……”

    “不要忘记咱们的孩子。”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靳渊早已眼眶通红,听到此处,心如刀绞,热泪滚滚而下。

    像是怕妻子不相信,靳渊竖起三根手指对天立誓。

    “我靳渊此生唯元回、辞盈二子,我百年之后,武安侯府由元回承继,若违此誓,无后而终。”

    靳渊满头大汗从梦中醒来,才发现刚刚的一切不过是梦。

    韩净识是元回、辞盈的母亲,也是靳渊此生唯一爱过的人,他的原配。

    韩净识是国公府嫡女,从小千娇百宠,金尊玉贵地养大,可以说,就算是配皇子也是毫不逊色。

    而靳渊当时只是个籍籍无名的侯府庶子,偏偏人长得清风朗月,如松如竹。

    韩净识初见便春心萌动,非君不嫁,但门不当户不对,国公府怎么舍得嫡女下嫁庶子,于是百般阻挠。

    但终究还是抵不过韩净识的绝食抗争。

    最终国公女还是如愿进了侯府。

    当上了侯夫人。

    可惜天不见怜,生下龙凤胎不过三年,韩净识就重病缠身,不治而死。

    靳渊脑海里回忆着和韩净识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他已经许久不去想这些事了,每一次想都是一次新的心痛。

    想到韩净识死前的哀求,靳渊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

    庄重肃穆的正厅。

    老夫人高坐在上,不疾不徐:“怎么听说辛姨娘招了大夫进府,可是孩子有什么不妥?”

    徐婉宜赧然,“大夫说是惊惧交加,终日难安。”

    老夫人老眼一眯,神色满是探究,“日日在府中养着,怎么会惊惧交加呢?”

    这意思就是怀疑徐婉宜在背地里用了什么手段。

    徐婉宜神色自如,“在辛姨娘有孕之初,孙媳就免了辛姨娘的晨昏定省,补品也是一日不落,实在不知辛姨娘惊惧的缘由。”

    老夫人敲打道:“做侯府的当家主母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最紧要的一点就是要有包容之心。”

    “你入府三年,也没有为侯府开枝散叶,如今辛姨娘有孕,你当尽力操持,力保子嗣无虞才是。”

    徐婉宜恭敬道:“谢祖母教诲。孙媳自当谨记。”

    “姨娘如今惊惧交加,只怕累及子嗣,老夫人福气深厚,不如去落雁居探望一番,也可安辛姨娘之心。”

    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看来真不是徐婉宜在背后捣鬼,一行人向落雁居去。

    *

    落雁居。

    自从上次靳渊说出了那番惊世骇俗的话之后,辛姨娘就日夜难安,靳渊是侯府的主人,哪怕一时被其他事绊住了,事后想要让这个孩子悄无声息地消失,多的是手段。

    只希望侯爷不要再来了。

    日思夜想,人都憔悴了许多。

    文杏一想起自己曾经仗着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不把小姐放在眼里就两眼一黑。

    早知道侯爷并不把这孩子放在心上,她这么上心做什么?

    主仆都是一脸懊丧,整个落雁居死气沉沉。

    “侯爷到——”

    门口响起通传。

    辛媛一个激灵,像是如梦初醒,又不敢不起身,只能强作镇定。

    “妾身见过侯爷。”

    靳渊淡淡地叫了起。

    “今日来为了什么,你应该清楚。”

    辛媛面色苍白,试探道:“是为了上次的事吗?”

    希望不是……

    “嗯。”靳渊肯定道。

    辛媛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心里害怕极了,指尖都在颤抖,声音发涩:“那侯爷是想……”

    靳渊示意,身后的小厮低眉顺眼地端着托盘到了辛媛面前。

    里面是一碗深褐色的汤药,气味十分苦涩,猜猜也知道这是什么了。

    “是你自己喝还是我让人伺候你喝?”靳渊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强硬。

    辛媛心脏紧缩,只觉得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想要远离那碗堕胎药,但小厮见辛媛面露退意,端起药步步紧逼。

    辛媛被逼到墙角,万般无奈,只能尖声道:“侯爷为什么如此残忍?这难道不是你的孩子吗!他还没来得及到这世上看一眼,竟然就要被父亲亲手扼杀!”

    只希望她的动静足够大,可以引来夫人。

    “既然是我的孩子,我自然有权利决定他的去留。”靳渊眉目冷沉,不为所动。

    小厮见辛媛百般不情愿,一手辖制住她的下巴,道一句得罪了,就要往辛媛嘴里灌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