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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城大校场外数十里处,一魁梧青年横背一柄两米来长的巨剑,站在一棵百年大树下,目光正望向大校场中。
大树枝桠上,缕缕薄幕般的光线照在一位秀气少女的脸上,她睡得香甜,发出轻微鼾声,嘴角流着口水,似是梦见了极好吃的食物。
山下,一名佝偻老人背着手朝山上走来,他每一步看上去都走得十分吃力,可每一步跨出,人影便向前闪出三五里,很快,便到了魁梧青年身后。
“三叔祖。”虎玉琅回过神,欠身朝佝偻老人行礼。
“如何?”佝偻老人轻声问道。
虎玉琅露出一丝微笑,“果不其然,我们入主江南的最大阻碍,仍是楚扶摇。”
“我那不争气的徒儿,似乎不是楚扶摇对手。”佝偻老人略略挺直身躯,朝大校场方向望了望。
“不论他能否打败楚扶摇,都已不重要了。楚扶摇釜底抽薪,断了辰隆浩和辰家的关系,又让他杀父罪行暴露,辰隆浩在江南城已无立身之地,虎家,绝不可能再将他作为傀儡。”虎玉琅说道。
“你不是说过,虎家一定是要将江南城拿到手的么?”佝偻老头打了个哈欠,盘腿坐在了一块圆盘石上。
“江南城乃是扼守澳海的门户所在,能将其掌控在手中,以后行事,必然方便许多。可是时间迫切,我未能谋划周详,使得近一年来举动十分仓促。虎家暗地动作尚可,要露了脸面,被有心人看在眼里,可有大麻烦。因此,拿不下来,也只能作罢……”虎玉琅说道。
“你们小辈的打算,我老人家不想过问,你让我做的,我也都做了,以后此类俗事,就不要再麻烦我了。”佝偻老头拍了拍裤腿,尽管上面一尘不染,在他看来,却似惹了不少尘埃,拍了良久也没停手。
“耽误三叔祖访道,玉琅惭愧。”虎玉琅再度鞠躬。
“隆浩与我毕竟有一场师徒之缘。给他备一副棺木,也好让他入土为安。”佝偻老头望着大校场方向,轻轻叹了声,背着手朝山下走去。
不一会儿,山下小道上,传出古朴浑厚的道歌,佝偻老人且行且远,消失在了小道尽头。
“哥。我们也回吧,好些天没回家了,我想吃娘做的冰糖糕。”虎玉笙从树上坐起,伸了个懒腰,揉了揉朦胧的眼睛。
“先随我去一趟楚家吧,我们把江南闹成这样,总不能让他找上焚云山去。不然家里又有说道了。”虎玉琅笑着说。
“那臭小子,倒是有条打不死的烂命。哼。”虎玉笙从树上跳下,落在虎玉琅肩头,坐在他宽阔的肩膀上。
大校场上,楚扶摇与辰隆浩正在酣战。
楚扶摇没料到辰隆浩能在他手下走上半个时辰,百余血尸已被雷狻猊蚕食殆尽,辰隆浩却是越战越勇。
那份狂妄的战意,并没随着血尸减少而减弱。
血尸体格坚韧,每杀死一只,需要耗费极大的先天元气,而那污秽之气,更是需要先天宗气进行庇护,否则便会侵入身体百骸之中,迷乱人心智。
楚扶摇小心应对,以逸待劳,因为辰隆浩比他急。
他站在一头十米来高的雷狻猊背上,在他身前,十余只小些的雷狻猊纵横游走,抵挡血尸的攻击。
他眼神淡然,如视蝼蚁。
他知道辰隆浩最讨厌这种眼神。
辰隆浩如他所料,不惜一切代价,只求将他从雷狻猊身上打下来。
“辰隆浩,你如此弱小,还想当城主,实在痴心妄想!”楚扶摇时不时火上浇油。
“杀,杀……”辰隆浩失去了理智,口中大声呼号。
在他周围的血尸变得狂躁无比,附近的店铺、家院等建筑,惨遭波及,附近已无观战之人,生怕惨遭殃及,躲到了更远处。
狂躁的血尸破坏力更加强大,雷狻猊撞上它们身体还未来得及爆炸,便被它们用手斩散,剩余的十来头血尸,以摧枯拉之势冲向十米高的雷狻猊。
辰隆浩站在一只血尸肩膀之上,眼露笑意,他坚信只要将雷狻猊撕裂,楚扶摇将无处可逃。
楚扶摇见血尸已成功将辰隆浩诱入阵图,如落叶般飘摇而起,直上半空,口中轻轻吐出四字。
“百兽?天罚!”
十米高的雷狻猊破开躯壳,从中窜出百余稍小的雷狻猊,跳跃在血尸外围。在楚扶摇先天卫气的辅助之下,飞快奔走,不与血尸蛮碰,各自占据方位,然而巍然不动,口中各吐一道雷光,连成一片,瞬间,竟是形成一个巨大翻覆的雷阵,将血尸困在其中。
有阵图作为依托,血尸空有巨力,却无法破坏法阵逃离。
半空之中,一条黑龙从紫电剑身中窜出,浑身电芒四射,它张开饕餮大嘴,从半空疾驰而下。
辰隆浩抬头仰望,眼中终于现出一丝惊惧。那铺天而来的强大威势,牢牢的锁住他。他想逃,可血尸们似乎绝望了,静静站在雷阵之中,纹丝不动。
辰隆浩发出一声怒吼,手持长剑冲天而起,正面攻向携风雷而来的黑龙。
只听嘭一声巨响,黑龙将他撞回雷阵之中。
漫天电光飞溅!白芒耀眼!然而,却没有半点气浪从雷阵之中泄出,大校场上那一棵存在三百年的大槐树,连叶子也未掉落一片。
巨响过后,雷龙、雷狻猊还有血尸全部消失了,只在雷阵范围之内,剩下一个焦黑的大坑,地面被烧灼成了琉璃。
楚扶摇从半空落下,缓缓走近大坑边缘,他的眼神凝重,并未有半点得胜后的轻松与喜悦。
辰隆浩还活着。
他匍匐在坑内,浑身衣衫尽没,赤身**。而那身躯之上,有淡淡的一层流光水膜覆盖,不过,也已伤得不轻,流光水膜之下的皮肤,现出皲裂纹,溢出鲜血。
“哈哈,哈哈……”辰隆浩大笑,以手支地,想要站起,“你也不过如此……”
但他站不起来,四肢没有力气,刚把身体撑起离开地面,又摔了回去,在他嘴角边,鲜血不停的流出。
楚扶摇明白他已受了重伤,捏着剑朝坑中走去,“你不服?”
辰隆浩爬不起来,努力翻过身仰面朝天,望着苍茫白日,咧起嘴角,鲜血源源不断从他口中涌出,“你看我像服吗?”
“你能让于长青卖命,为何不让他来对付我?”楚扶摇问道。
他一直心存疑惑:辰隆浩既然能让于长青干掉辰傲宇,理应能想到利用于长青来剪除他。
“你城府如此之深,我哪能想到你对我有如此威胁,何况,我玩你还没玩够呢!你不知道,当日元杳上门杀你,我还真担心他把你给杀了……”辰隆浩嘿嘿笑道,呛出一口鲜血。
“你对我有如此怨恨?”楚扶摇感到意外。
怨恨到极致,才想要玩弄人于股掌之间。
“只想见你在我身前摇尾乞怜!”辰隆浩胸膛急剧起伏,“可惜,我未能如愿以偿!”
“我们虽同处一城,相见却不过寥寥数面,我倒想不起,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楚扶摇摇了摇头。
俗话说,同欲者仇。可如今来看,辰隆浩对他的怨恨,并非来自他想得到江南。因为从一开始,辰隆浩便没觉得他是竞争者。
“我父亲见我玩乐,便拿你勤奋习武说事,我不过看上虎家的二小姐,他便骂我吃屎狗想成仙,光做白日梦。一面却又拼命和我说,如果我努力一些,兴许也能与你一样娶到金枝玉叶……”辰隆浩说得亢奋,双眼里似要溢出血来。
楚扶摇不知如何言语。
“他既不喜我玩世不恭,那我便做一番努力与他看!”辰隆浩眼中神采逐渐暗淡,双眼直直望着天穹,“……你在天有灵,看到了吧?这便是你让我努力的结果……自食恶果……”
流光水膜瓦解,辰隆浩肢体开始破裂,血如汪洋。
楚扶摇解下斗篷,盖在了僵直的辰隆浩身上。
辰隆浩一死,江南城城主之位,便是属于他了,可是,他却没有感受到想象之中的高兴,反而觉得心中空空的。
死者已矣,活着的人需要继续战斗下去。
楚扶摇不知道将来还有多少像辰隆浩这样的对手挡在前面,他只是知道,当他越往上走,责任便越大,肩上肩负的东西会越多。
他将需要更加强大的力量去支撑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