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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客会变成这个模样,全都是采桑一手造成的。但是,她却不恨采桑,反而踏遍万水千山,用全身上下所有的钱财,从一个南疆老巫师那得知了这样的秘法:以孩童之血肉,方可使肌肤重新生长。
这样的说法毫无依据可言,或许阿客的内心也是不信的。但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她已经走投无路了!
那天,阿客与采桑一见之后,她们二人在小镇上了说了许久的话。采桑听闻了阿客残杀孩童的原因后,神情恍惚了一会儿,缓缓问道:“你至今手上染了多少名孩子的鲜血?”
“大概,一百左右吧……”一百左右……阿客说得面不改色,但采桑却听得触目惊心!自从药采篱死后,她便不再是那个总有悬壶济世的人。可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因为自身的原因,采桑对孩子总有一种不一样的感情。
她失去孩子的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至今回想起来仍然苦不堪言。那些失去孩子的母亲们的心情,她完全能够体会……是什么造成百名孩童的惨死?是她?还是阿客,亦或是月菲白……或者,他们都有错。
“你杀了百名孩童,那么你觉得,有起效么?”采桑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情绪,尽量面色平静地问道,“你可能不知道,我是个大夫……你这样的情况,是根本没有办法医治的!毕竟你觉得,当时我那种情况,会给你留下退路么?是我害你变成这样的没错,但我不愧疚。而你,在答应为上官权命时,就应该想到了会得到更惨的下场不是么?如今又为了自己,来杀害无辜孩童,这又算什么?!”
她确实不愧疚,更不后悔。不管那件事是阿客**,上官权陷害还是月菲白自愿。总之,阿客与月菲白,该做的都做了……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而采桑,容不下这粒沙。
阿客蜡黄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双眼无神,愣愣地踉跄着倒退了好几步,最后不慎踩到地上的一块香蕉皮,狼狈地跌在了地上……现在她的模样,倒更像是乞讨的叫花子。
“没有退路了……没有退路了……没有……”她不停地念着采桑的那一句话,反反复复地念。就像才学会说话的小孩子,反反复复地呢喃着唯一会说的那一个词。
阿客的脸上一片惨然无光,就像被敌军攻陷了的城池,只剩下断壁残垣。最后,她痛苦地抱着脑袋,身体缩在了一起。孤苦无依的模样仿佛被遗弃的流浪的孩子。只是,当她在残害孩子时,可否想过那些孩子的母亲,也和她一样甚至比她此时还要痛苦,内心还要煎熬?
采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最后长叹一声,面无表情地走开了。她可以确定,从今以后阿客不会出来害人了……而她,现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可能与阿客缠在一块儿!
彼时正是采桑与无知和尚挥手道别的第五天。算算日子,这时候琴华恐怕还没有抵达长安。采桑沿着来时的路,凭着记忆往回走。但那些路她只走过一次,能百分百准确无误地走对的话,几率实在太小。
但奇怪的是,她最后还是记忆中的起点见到了无知和尚。或者说,她其实走错了,无知和尚算出了她想要见他,所以刻意在这里等着。
无知和尚仍然是如同在宁国丞相府见到的那般模样,穿一件红色袈裟,粗壮的脖子上挂着一串巨大的佛珠。挂着一串小佛珠,没事就转动它来诵经念佛。他若单单只是坐在那里,气质绝不会有月菲白半分出众。可若真正交起手来,恐怕月菲白连他武功的一半也不及。所谓人不可貌相,这句话在无知和尚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采桑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缓缓走近,眼神古井无波地看着无知和尚,问道:“其实你知道,月菲白要娶的人不是阿客,而是宿儿,对么?其实你知道,为什么宿儿会和月菲白发生关系,对么?那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在采桑开口说话的那一刹那间,转动的佛珠与诵经的梵音倏地停止!无知和尚慢慢抬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着采桑,答非所问地道:“我就知道你会为此事回来找我,只是我竟然,没有猜测道,你会是这样平静的心态……”
眼眸中,竟然隐隐有赞叹之意!如今无知和尚总算知道,为什么他算出的命数中,如果没有意外发生的话,这个女人会成为一统天下的女魔头……而她,也确实总有一统天下的资格!
只是……采桑若为王,必定血流成河,伏尸成山。而他,佛教地位的奠基人无知,不愿看到这样的场景发生。更何况,采桑是女子,又怎可为王呢?
所以,与其说月菲白的事件,是上官权陷害的,还不如说是无知一手导演的。这几年来,月菲白表现得越来越强大,上官权对他已经产生了比以前更加强烈的忌惮之心!绝不可能铤而走险,用一个女人,一瓶药这么随随便便的方法,就去陷害月菲白。这场陷害的所有计划,全都是无知想出来的。包括那瓶**药,不仅是清风门研制出来的,无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往里面加入了自己珍藏了近百年的迷药!
“不平静又怎样?”采桑摇了摇头,反问道,“难道要因为你的刻意隐瞒,而与你打架么?可我并不能打不过你。或者骂你么?我想你要么没有兴趣和我对骂,要么会将我骂得体无完肤。横竖都占不了便宜,我又何苦多此一举?”
“小桑分析得很有道理,”无知和尚赞赏地看着采桑,醇厚的笑声从喉咙间溢出,传遍树林的每一个角落,“只是,你的智慧为什么没有用在小白身上呢?倘若你当时能像现在一样保持理智,冷静地分析。你和小白也不会是如今这个境况。所以啊,小桑,我瞒不瞒你并不是最重要的地方,你其实全都能想通,我瞒不瞒你,又有什么区别呢?”
对啊,她全都能想通。只是在面对感情纠葛时,女人往往会被情感蒙住理智。采桑也是这样。
采桑缓缓叹了口气,终是不再与无知和尚计较,转身缓缓离去。这一去,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该去哪,应该做什么。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忘记人间疾苦。
既然月菲白要迎娶的人,已经变成了宿儿,那采桑坚信,琴华绝对碰不到宿儿一分一毫!最后只能是无功而返。就是确定自己害不了人了,所以她才会转身离开,而不是跑去长安叫琴华收手。
或许每个母亲都是善良的,她们不想自己的孩子得到报应,所以总是不愿做出违背天的事。
夜色如墨,月如钩。清风徐来,散发披肩,谁能道出其中愁?采桑再次离开无知和尚的又一个五天后,她来到了一处小河旁。这次可没有上次那么幸运了,随便走都能走到一处小镇。这次的沿途中,只有密密麻麻的树林,一座又一座的大山,以及一条又一条的清澈见底的小河。
采桑缓缓走到小河旁,凝眸看着水里。除了一弯银月以外,水里还有一个憔悴的女人的模样。如今哪还有什么风华绝代,妖娆多姿?仅仅只能够看五官仍然不错罢了。尽管采桑在路上已经很注意很小心了,但她的衣服却还是难免被勾破了一块。
望着河中那个凄惨的人影,她悲哀一笑,于是河里面的人,也露出了一个同样悲哀的笑容。她何时这样狼狈过?还是在怀着孩子的时候。采桑知道自己此时应该无忧无虑地养胎才对,可她毕竟找不到可以养胎的地方。或者说她不想找。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一个人慢慢远离小河边。可就是她转身的一刹那,一大片脚步声突然传来!而且越来越近!采桑不敢迟疑,连忙躲进旁边的草丛里。以那些人的速度,在他们到达这里之前,她根本跑不远!
果然,当她藏好没多久,一对男女便狼狈地相携奔到了小河边!男子剑眉星目,眉间隐隐藏有几分英气与豪情,女子虽算不上倾国倾城,但也是模样可人。但此时这两个人,都面露焦色。
最后在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中,采桑总算明白了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大概就是男子与女子两情相悦,两小无猜。但男子的父亲,为了能让男子平步青云,而逼迫他迎娶官宦家的小姐。而且女子是江湖中人,没有一般女儿家的温婉,男子的家人都不怎么喜欢她。
于是便有了这样一幕,男子连夜带着女子逃了出来,身后有大批的家丁追赶着。或许女子的武功足以对付那些家丁,但女子不愿伤害男子家中的人,因此只有一再避退。
当采桑理清这个关系时,心下怔了一怔。为什么同样是面对爱情的挫折,而别人可以那样勇敢?她却只知道退缩?毫无疑问,月菲白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可为什么……她会那么没有勇气去追逐这一段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