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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拾砚(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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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元阑心下一凛,掌心往桌案上重重一拍,喝道:“有什么好支支吾吾的,直说便是!”

    捧墨吓得跪倒在地,磕磕绊绊地开口道:“殿下恕罪,拾砚公公他……前些时日于西库房盗窃,被魏公公抓了个正着,后来核查数目,发现……丢失甚广,按例……当……”

    后面的话不肖说,贺元阑也能猜到,偷盗乃是大罪,定是死路一条。

    贺元阑心下一悸,想都没想直接开口道:“什么偷盗!分明是我让传信他去取的,本殿下堂堂一介皇子,取两样库房的东西还要与你们商量嘛!去,将魏公公给我召来!”

    捧墨还想开口,见他这不容置疑的模样,只好灰溜溜快步往外走。

    甫一出门,捧墨脸上表情立变,果然,那蠢小子在这殿下心中地位不浅,幸好。

    他回头看他一眼,眸中满是深意。

    不多时,魏公公颤颤巍巍地跪伏在贺元阑面前,他双拳紧攥着望着那老太监,急声道:“拾砚那事,乃是乌龙一场,他并未盗窃,只是奉命行事,公公若要追责,只管找我,他人呢,给我放出来,我要见他!”

    屋内人闻言面面相觑,却谁都不敢回话。

    贺元阑俯视着众人面色,心下一紧,刚想回话,便闻得一串撕心裂肺的哭泣声传来。

    桂影自兄长事发当日便被魏公公以同党之罪关押在柴房,还着人看守在门口,今日得殿下召见,守卫松懈,她才得从窗口爬出,刚想去找殿下求救,却走在院外之时怔住了脚步。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双脚如灌铅般再难迈出一步。

    只见那偌大的院子里竖着一支刑架,上头有个鲜血淋漓的小人绑在那头,深色的宫服上布满了血渍,地上也洇出一滩殷红。

    那人脸上一片乌青,唇角还挂着鲜血,一向爱笑的脸上布满狰狞之相,向来死前定是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桂影脚下失力一下子跌倒在地上,从小她与大哥关系最为亲近,便是分开了几年也日日想念,她本已能出宫,却仍想陪在大哥身边。

    这是她大哥呀!是那个会将碗里最后一块肉都毫不犹豫夹给自己的大哥呀!

    魏公公冤他行窃,可他大哥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殿下呀,什么金银珠宝他从没碰过,失窃万两不过是他们贼喊捉贼!

    桂影心跳骤停了两下,终于没忍住哀嚎出声,她膝行在地上一步一步往他大哥身边爬去,待走近闻到那刺鼻地血腥味更是险些晕厥。

    拾砚垂在身侧的手被攥得死紧,指甲也深深嵌入掌心。脖颈额头身上背上,能瞧见的地方全是棍印,深深浅浅浮在肌肤上惨不忍睹令人难以直视。

    桂影双手颤抖地碰了碰大哥的手臂,冷得冻人。她却没松手,拉扯着大哥早已僵硬的手腕,泣声道:“大哥……求求你快醒醒……咱们不在这行宫里待着了,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绝望地声音远远传入贺元阑耳中,他早已命人将自己推出院外。

    一眼便瞧见那蠢太监的背影,那么瘦削那么单薄,原本胖乎乎的孩子如今像根被风摧折的破竹竿,宽大宫服空落落地,被风一吹血气铺面而来。

    贺元阑僵在原地,银牙紧咬地盯着院中人,难以置信。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何自己毫不知晓?明明只有一墙之隔,行刑时那蠢太监为何不呼救!

    贺元阑双眼猩红地望向身后,指尖攥在轮椅扶手上一片青白。

    “这是怎么回事!给我解释清楚!”贺元阑喝道。

    随行的一众宫人皆跪倒在地,魏公公暗地里与捧墨交换了个眼神,见他轻轻颔首,便颤着身子开口道:“启禀殿下,老奴这也是公事公办,盗窃宫物按宫规本就该乱棍打死以儆效尤。”

    贺元阑怒将手边杯盏向他头上砸去,只听得重重一声脆响,老太监痛呼出声道:“还请殿下饶命!”

    “饶命?”贺元阑恨恨地咬牙道,“他是本殿的奴婢,做错了什么为何不知会于我,要你个狗奴婢自作主张?你算什么东西!”

    魏公公被骂得狗血淋头却也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殿下您忘了,是您亲口吩咐的,不许罪奴拾砚出现在您面前,一应他的事也不许在您面前提起。再者,老奴本就是这行宫里的太监主管,掌管刑罚一事本就是老奴份内之责,当夜之时,人证物证确凿,殿下若不信,可召其他宫人来与老奴对峙!”

    说着使了个眼色,看守西库房的小太监忙膝行上前道:“回……回殿下,拾砚公公早在半月前便已常往库房这边行走,小心见状生疑还曾问过他,为何他明明在药房当差为何要绕远到这来,拾砚公公借口称是您吩咐的,可奴婢知晓殿下您身边惯用的明明是捧墨公公才是,便生疑曾躲在暗处偷看,

    “果然便见一到夜半,拾砚公公便悄悄赶来,还带着个包袱,回回出来时里面都被装的鼓鼓地,然后又鬼鬼祟祟地离开,如此行径差不多有半个多月了,殿下若不信,还可询问其他在夜半值守的宫人,是否在三更天左右见过拾砚公公的行踪。”

    贺元阑冷眼望着这群奴婢,气得眉头紧拧,拾砚绝不是这种人,当初皇兄给他足足一袋金锞子也全被用来给自己买药材了,他从前不是什么贪财之人,此事一定有误会!

    他满眼猩红地瞪着这群狡猾的宫人们,竭力平复着情绪又道:“既是行刑,为何本殿下却未听见一句叫声!”

    捧墨出声解释道:“还请殿下明察,前日里西库房走水,拾砚公公当时许是还留在库房中尚未离去,浓烟太大,怕是给熏坏了嗓子,找着他时,他便已经晕过去了,手里还紧握那只随身携带的布袋,里头还装着足一袋南洋进口的白玉珠呢!当时救火的宫人可都瞧见了!”

    贺元阑目光扫向他时,周身气场极盛。

    捧墨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却仍旧一脸虔诚地望着他。

    这一头桂影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听见这群人污蔑她的哥哥就气不打一处,起身跑到殿下面前跪着摇头道:“不是的!殿下您不要信他们的话!那些失窃的珠宝不是我大哥偷的!”

    魏公公闻言,鹰隼般地眼睛死死盯着她,厉声道:“那你说说,罪奴拾砚频繁进去库房又是为何?他每回带走的东西又是什么?”

    桂影被他吓得后退一步,双手轻颤着不停摇头:“我大哥……他是……”

    她不敢继续说下去,行窃不假,却不为财,可这话即使说出去他们也是绝不会信的。

    趁她迟疑的功夫,魏公公嗤笑一声,满是皱纹地大手指着面前的小宫婢道:“说不出了吧!老奴瞧你分明是罪奴拾砚的帮凶!你们兄妹俩沆瀣一气盗窃行宫至宝,居心叵测!”

    说着便立时伏身朝贺元阑道:“还请殿下明鉴!”

    桂影面露紧张地回望着殿下,又不敢当着众人的面说出真相,急得眼泪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