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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项羽发誓灭嬴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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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葬完了武信君,大家回到城里,项羽就要出征去杀章邯。使臣道:“武信君新亡,此时应该休整兵马,万不可出战。”项羽道:“又不让你上战场,为何阻止我?况且武信君也不是你的亲人?你怎能知道我的感受?”使臣见项羽顶撞他,就道:“这是大王的意思,你怎敢违抗命令?”项羽怒道:“大王是武信君所立,现在武信君被章邯杀了,他难道不想报仇吗?”使臣顿时哑口无言。项伯赶紧道:“侄儿,正因为武信君不在了,没人统领大军啊?况且我军元气大伤,故而不能马上出兵。武信君的仇一定要报,但不是现在。”项羽就挺着身子斩钉截铁道:“武信君不在了,军队应该由我来指挥,现在即刻出兵,活捉章邯,我要将他剥皮抽筋!”项伯道:“你作战确实很勇敢,但事情总得考虑周全。我军已经损失了三分之二的士卒,这个人数如果补充不上,行阵也都无法成型啊?”范增也道:“是啊,请少将军稍安勿躁,现在楚军应该好好地休整,等恢复了元气再与秦军决战,那时一定能够打败章邯。”项羽这才冷静下来。怀王的使臣见项羽怒气冲冲,也吓得不敢说话,就回盱台来向怀王交令。

    使臣见到怀王后,先把安葬武信君的经过说了一遍,又说项羽攻进定陶后,竟然把三千名投降的秦军给杀了。怀王听了此事,大惊道:“武信君之侄项羽过于残忍,他屡次屠城,楚军还怎么能叫仁义之师啊?”使臣又把项羽如何不听劝告,非要自己统帅军队去杀章邯的事情说了一遍。司徒吕青大惊道:“大王,现在各路英雄齐聚定陶,怕是他们各有各的打算,再加上项羽性情彪悍,他一定会仗着武信君的余威来争夺兵权。如果是那样,上上下下都听他的,大王您还怎么能控制楚国啊?”怀王道:“那就先将兵马全部撤回盱台修整,不然怎么能制约项羽?”上柱国陈婴道:“大王,如果将兵马撤回盱台,江东一定震动,也会引起百姓的不安。听说范军师确有才能,他攻城略地和收降纳叛都是很有分寸,又老成持重,此人值得信任;那位刘沛公也素以宽厚仁爱著称,又深得民望,也是将兵的大才;将军吕臣是吕司徒之子,也必定听命于大王,他们这些人都可以制约项羽。”

    怀王道:“爱卿之言,确实很有道理,接下来寡人应该怎么办?”陈婴顿了顿,就道:“彭城是个富饶之地,又处在前线和后方的中间,如果现在将楚国的都城迁往那里,对楚国有三大便利。”怀王听说要迁都,就问有哪三大便利。陈婴道:“便利一,能使楚国得到更加广泛的物资和兵源;二,能够鼓舞山东军民抗秦的士气;三,不会触动楚国的根基。有此三便,为什么不迁都彭城?”众人听了都纷纷表示赞同。陈婴继续道:“现在大王就以休整军马为名,急令范增将兵马撤回彭城。大王也应该尽快起驾彭城,然后收回武信君的印绶,抚慰将士,号召楚民,再次招兵买马。等到楚国的实力强大后,再另行选将伐秦。这是我替大王想的稳定楚国的最好办法,请大王雷厉风行,立即发号施令,以获取大功!”怀王听了,就非常高兴地说:“卿言正合我意,但寡人担心项羽过于强悍,如果不让其掌军,生出事端怎么办?况且楚国的军马都是武信君组建。”司徒吕青道:“大王,武信君虽然有功于社稷,但也不能将楚军变为项家军啊?”楚怀王听了吕青的话,顿时醒悟,就立即派特使星夜赶往定陶召兵马回彭城,又吩咐官员立即准备车仗、马匹,要将所有的粮食、辎重全部装载起来运往彭城。

    项羽在定陶,每天都在伤心流泪。有一天,他见范增和项伯陪在身边,就问:“叔父,武信君临终之时,可曾留有遗言?”项伯道:“武信君临终之时说‘他后悔没有听从范老军师的劝告,才有今日之败。范军师有安定天下的大才,如同吕望在世,他要侄儿你拜范老军师为亚父。’”项羽听了这话,心里感到惊讶,就情不自禁地说了句:“亚父。”项伯又接着说:“武信君还说‘军师在就如同他在,还要我们大家同心协力地辅佐你推翻暴秦,他才能瞑目啊!’”范增听见项伯说的话,顿时叹着气,伤感地流下眼泪。项伯道:“老军师,武信君临终时把大事托付给您,您应该高兴才对呀。”范增流泪道:“武信君临终时说的话真是羞煞老夫了,我怎能与前贤相比?他能把少将军托付给我,怕是老夫有负重托啊!如今武信君已去,还不知道人世间是否有第二个武信君?”说罢竟然伤感不已。

    有一天的黄昏,将士们都围着项羽劝他进食,要他保重身体。项羽却一再地拒绝。范增道:“少将军,你是我们楚军中最强健的勇士,还是听老夫一句劝告,我们不需要饿着肚子来哀悼死者,只有你保持强壮的体力,然后养精蓄锐,才能够更加有力地打击敌人!”项羽听了范增的劝告,摇头道:“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真的吃不下,我想到外面去走走。”项羽说着就不无伤感地走出了府衙。

    项羽出了门,他独自骑马驰出了东城门,一溜烟就来到了城外曾经战斗过的地方,他痛苦地举目辽望,环顾茫茫旷野,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原来在这片辽阔的战场上,到处都堆满了将士们的遗体,也有秦国士兵的尸体,但更多的是楚军的尸体,全都横七竖八地躺在那里,如同山丘一样塞满了各处,烧焦了的尸体还散发出了一股刺鼻的焦臭味。项羽难以想象:在这片荒寂阴森的战场上,曾经活跃过无数鲜活的生命,可是现在却被缄默的死神控制了,他们都变成了滋养大地母亲的沃料。这里有近十万人倒下了,成堆的尸体阻挡着项羽前进的脚步,他只能心情悲愤地走在铺满死尸的战场上。此时项羽情绪激动,难以遏制,那些似曾相识的面孔,又一一映入他的眼帘,他们有的血肉模糊,有的依稀可辨,不过大都被痛苦和恐惧纽曲了一张张熟悉的脸庞。

    不难想象,这次定陶之役,楚军的损失是那么的残重,战场有多惨烈!项羽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由得两眼饱含热泪,他忽然睁大了眼睛,发现了一具特别熟悉的面孔,项羽就立即扑了过去,他蹲下身子一把抓住那人的遗体就哭了起来,原来这个人正是叔父的亲信兼军师的参木。楚国建立后,参木就在军中担任了重要的职务,他是项氏家族的远亲,楚国灭亡后,参木就成了孤儿,后来他又经历了千辛万苦,才寻找到了武信君,从此就留在武信君的身边做事。参木此人对武信君忠心耿耿,对项氏家族也是绝对地忠诚可靠,他经常是早起晚睡地侍奉在武信君的身边,他也是最早谋划起义的功臣之一。武信君曾经对参木说,‘等消灭了秦国,你就做楚国的莫敖。’说话的场面还历历在目,可是斯人已经离开了,很显然他是被尖刀刺死的,就是在那个可怕的夜晚,他遭到了章邯火牛阵的袭击,身体被牛角上的尖刀竟然刺穿了一个大窟窿,因为他不会武功,最终也没能逃脱灾厄。从他那睁得大大的眼睛中可以看出,他死的时候是多么的痛苦,以致于死不瞑目啊!项羽看着这位和他们朝夕相处的老仆人、老军师,眼睛里就充满了感激和伤感的泪花。过了一会儿,项羽又突然发出了一声狮子般的吼叫,然后就抬头大叫:“我要给你报仇!我要给你们报仇!我要用秦人的血来祭奠你们!我发誓要以秦国的彻底毁灭来结束楚、秦两国世世代代的深仇大恨!”项羽说着,眼中就充满了血泪,仿佛又迸射出两股无比愤怒的火焰。

    在阴暗凄美的天地之间又走来了一个人,他就是年迈的老军师范增。他已经站在远处看着项羽很久了,他在众位将士的陪同下也来到了战场,其实他的心里比项羽更加痛苦,他知道项梁是位英雄,他在楚地享有极其崇高的威望和影响力,真正是一个干大事的人。他如果不死,能永远做军队的统率,自己的才能就一定能显露出来,可是就是因为这一次的战斗,他却永远失去了生命,这是多么的可悲又可惜啊!想想自己也是七十岁的人了,今后还能不能帮助别人干出一番事业?不过武信君临终之时对项伯说的话恰好也证明了他是相信自己的,可是年轻的项羽,这个愣头青的冒失小伙儿,他对生活也没有多少阅历,他能够相信我吗?就算他相信我,能不能完全信任我?今后若是真的让他作楚国的上将军,他能对我言听计从吗?想到这里,范增就非常不自信地皱起了眉头,心中却在默默地流泪。有诗叹道:

    韬光养晦数年期,一旦风云际会时。

    此役丧师亡我帅,伤心只有老臣知。

    项羽在无意间也发现了范增,看见他在众人的陪同下来到了战场上,自己突然之间就好像变成了一个孤儿,就身不由己地望向了范增,又想起了武信君临终时要他拜范增为亚父的话,就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亚父!”可是声音很小,只有自己能听见,远处的范增根本就听不见。等范增走近时,项羽又叫了声:“老军师!”就起身向范增走了过去,而此时的范增也听见了项羽在叫他,也同样情不自禁地应了一声:“少将军!”项羽走到范增的身边,就猛地扑过去紧紧地抱住了他,仿佛找到了依靠。

    天地间是辽阔无边,那一片天色也忽然变得黯淡无光,可是风声却异常的凄厉,它把断草和尘沙无情地抛向了空中,还将两人的袍袖卷起来甩在半空里。二人就好像是矗立在天地之间的两根擎天大柱,仿佛不是他俩的支撑,天都要塌下来似的,二人就在覆没过千军万马的战场上久久地伫立。项羽满怀悲愤,他慢慢地抬起了头,然后凝望西方,眼中仿佛射出了两道复仇的光焰,同时一个伟大的复仇计划也在他的脑海中逐渐形成。

    次日,项羽命令后勤的服务人员打扫战场,他们用了三、四天的时间才将楚军的遗体全部掩埋好了,然后举行了一场隆重的祭祀活动。项羽望着埋葬将士尸体的大土冢,就愤恨地对范增道:“既然武信君把大事托付给了军师,就请老军师立即号召兵马,尽快商议伐秦事宜。”范增就深情地对项羽道:“少将军,眼下我军元气大伤,此时应该向怀王请示,我们暂时将兵马退回休整,不宜出兵啊!”项伯也劝道:“范军师说的对极,应该退回盱台休整。”项羽却道:“我一日不杀章邯,一日就坐不安席,怎能将兵马退回啊?”就强烈要求要与秦军开兵见仗,马上要给武信君报仇。正在这时,楚怀王的特使又到了。范增就率领大家迎接特使。特使就来到军前,先收回了武信君的印绶,然后拿出了楚怀王的诏令,就当众宣读道:

    “各位将士:今武信君为国捐躯,楚国损失重大,军民人人垂泪,个个流血。眼下军心震恐,不宜再战,全体将士即日退回彭城休整。孤也要迁都彭城,然后慰劳将领,犒赏士卒,以求重整士气。等恢复元气后再兴兵伐秦,誓与章邯决一胜负,为武信君报仇!”

    将士们听说怀王要迁都彭城,士气大震,就异口同声地说:“誓灭秦国!报仇雪恨!”可是项羽却还是坚持要去杀章邯,请使臣大人同意他的请求。使臣就道:“大王有诏,全部兵马撤回彭城休整,你也不要违抗了命令。”项羽道:“今日撤回去了,何时才能报仇啊?”项伯也劝道:“侄儿不要着急,我们今后一定要报仇的。”范增也劝。项羽虽然愤愤不平,但还是服从了命令。范增就接过了诏令,大声道:“谨遵王命,回师彭城修整!”

    次日,范增就率领全体将士,遵照楚怀王的指示,离开了定陶向彭城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