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妫柳进了屋子,二话不说,先从纳宝囊里掏出一个匣子来,看着该是什么草木的茎叶编的,中间扣着一把铜锁。黛玉打开了匣子,里头是厚厚一封书信并两本册子。
她在那里看信翻书,妫柳就在一旁叨咕:“老爷明知道我是赶着姑娘生辰回来的,我明打明地在他跟前提了好几回,偏他就是不开窍。姑娘,这也不能怪我,我也不好开口问老爷讨要你的生辰礼啊。老爷如今杂事太多,上了年纪脑子也转不过来了,姑娘莫要放在心上才好。”
黛玉细细看过一回信,知道了林如海的近况并大致的打算,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心里有数便罢了。又翻那两本书,却是海外番国的风土绘本,眼看着都是出自老爹之手,不禁又笑又滴下泪来。
妫柳低了头看着黛玉,叹道:“我就晓得免不了姑娘一场哭的。真是,通不得信息要哭,有信儿来了也要哭,见不着要哭,见着了更要抱头痛哭哇哇大哭。真不晓得为什么来的。”
黛玉止了泪,啐道:“你这嘴就不能闲上一会儿?”
这妫柳没在身边时,黛玉真是日夜悬心。虽知道她有些能耐,到底不晓得究竟如何。万一在外头遇上什么,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真是不敢深想。又想到老父亲最近的几手落子,大概能知道后头担的干系。便又后悔因自己一时之情,让妫柳身陷险境不说,万一出差错,说不定还连累了老父。如此忧急,又不能同哪个细说,只好盼着她快些归来。
偏这丫头一去数月,连个像样的信儿都没传回来!还说什么“山人自有妙计”,想到这里,黛玉便从贴身荷包里掏出那个紫贝来道:“兰儿巴巴地给我送了这么个东西来,说是你传的信……”
妫柳一看也愣了,拿手里一定神,抽冷气道:“那帮傻小子!脑子都让鸟吃了!这东西在这里能用嘛!真是灵石多得没地方去的一帮子二货!……”
黛玉都听不懂她在骂什么,只大概知道这事儿也不全怪她,大约是贾兰身边的人没弄明白。妫柳看黛玉一眼,赔了笑道:“姑娘莫要生气,我同他们算账去!”说了就要走。
黛玉一把拉住她,皱眉道:“怎么出去了几个月,性子又野回去了?说风就来雨的!这到底该怎么用,你给我说说,下回万一你再出去,我也好用上。若是能用,岂不比书信还机密些?”
妫柳皱眉想了半日,忽然眼睛一亮,把那贝铢握住了片刻,又递还给黛玉道:“姑娘运起青冥,注入里头试试。”
黛玉一边取过来一边道:“早试过了,没有丁点反应。”
话虽说着,到底还是运起功来将青冥之能试着注入其中,只觉那点青冥力从那贝中通过后又自另一指尖上回到体内,连着耳边响起妫柳的声音:“姑娘,老爷无恙。”
那声音一听便知道是妫柳的,但又同寻常听她说话不同,好似直接灌在耳朵里的一般。妫柳笑道:“那原是我们在集市里常用的传讯法,只是用的力能同这里的不一样。是以姑娘怎么也取不出里头存的讯息来。方才我改成用青冥注入,果然成了。”
想想又道,“只是这样,那些小子那里我还得去一趟,也得改点东西。这样也好,往后我传信回来,便是他们也听不到了,只姑娘同我能听着。”
黛玉问道:“往后传信回来……你还得出门?”
妫柳叹气道:“叫我怎么说好呢!老爷本来是鬼门关前抢回来的命,却还不知道保养,仍要耗费在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儿上!如今那边几个番国都把老爷当天神祖宗一样了,老爷要是乐意,就是自立为王也不稀奇。偏他又打算着要回来。这事儿不就麻烦了?手里握着这么大权柄的人要回朝,你说得多少人睡不着觉?
更别说当日德庆口之事还是一笔糊涂账,要紧人物死的死杀的杀,老爷要回来,还不都得落在他身上了?这一关就不好过。旁的倒不怕,万一有下黑手的呢?我也已经用了几个法子了,到底不能常保,还得时不时去看一看才成。
谁叫我是侍奉姑娘的呢。我就说嘛,哪有这么好的事儿。给我分着一个资质如此之高修炼如此之快还这么乐意提携我的主子。果然,后头还跟这个这么麻烦的主子爹……”
黛玉听了这话,顾不得妫柳满嘴胡言,只想到甄家那死在德庆口的长子和林如海那两身浸了剧毒的官服,心里就不由一阵发寒。德庆口一役,甄家只说自家子弟是被挟持的,之后壮烈殉国。皇帝不仅追了个出身,还褒奖了一番。若是林如海回来……他们怎么能允许这样的一个人活着回来?!
妫柳见黛玉眉头紧皱,目光不定,忙劝道:“姑娘放心。老爷如今在的地方,同咱们这里还隔了几个番国呢。且中间都还隔了重海的。一般人要过去也难。我也是防患于未然的意思。真正吃劲要等老爷回朝之后了。”
黛玉听了略略宽心。想起方才书册上林如海画的地图,南诏国与本朝还隔了大半人迹罕至的荒芜之地,林如海如今存身的地方,与南诏国隔海相望。这边就算真想派人过去,不管是陆路还是水路都是难如登天。且如今林如海在那边自有经营,也不是任人宰割的。这才真松了口气。
妫柳见正事说完了,又笑着把黛玉拉到桌边,从腰间袋子里不停地往外掏东西,一边掏一边道:“方才我本来给姑娘预备了好些东西的。只人多,且紫鹃也在,不好拿出来。姑娘过来看,这回我可寻着不少有趣的东西呢。”
片刻后,黛玉眼见着桌上摆满了各色大小不一色泽各异的珍珠、宝石、贝壳、海螺、石头、木块木棍、不知什么东西的骨头、花草、果子、果干……还有一个木盆大小的砗磲贝桌上实在放不下了,就搁到一旁的绣墩上。
妫柳见黛玉不动声色,贼贼笑了下,上前把绣墩上的砗磲贝生生掰开了,里头竟是慢慢一壳的珠子,都发着莹莹光色,饶是白天,也把周围照亮了一圈。她随手拿了一个往空中抛了一抛,接在手里道:“这可够做许多灯的,姑娘看书再不用怕烛火伤眼睛了。”
黛玉叹口气,苦笑道:“柳儿姐姐,我现在相信你大概真的不是咱们这里的人。”
妫柳看看黛玉,黛玉便指着那堆明珠道:“这些东西,说价值连城也不为过。我也算不把富贵俗物放眼里了,看了这些都觉惊心。”又指桌上四散的各色宝石道,“这些都未经雕琢,想来你是从什么矿里得来的。你可知道,放在外头,这几颗,就够闹翻天的了。若让人知晓你身怀如此巨富,真不晓得会怎么算计对付你呢。”
妫柳扫了一圈,撇嘴道:“半点灵气也无,有什么用处?!不过就是好看点罢了。我看这里姑娘奶奶们都爱用这些镶了东西戴,碰巧看见了,就随手捡了些来。谁还专门找这个去!再说了,这也不是我的,我都是捡来给姑娘玩的。”
黛玉皱眉,妫柳便道:“姑娘要不喜欢,随便给谁吧,下回我再去,看看有没有别的更好看点儿的,对了,姑娘喜欢什么颜色的?”
黛玉抚额,这也不是一回两回的,知道妫柳真不把这些东西当回事。要不然也不会混着石头树枝子一起捡回来了。遂点头道:“好,我收下了。你记得往后这些东西,你只都说是爹爹让你带给我的。万不可说是自己随便捡的那话,虽大凡听了都当你胡说八道,只万一那个信真了,可不晓得引出什么祸来。”
妫柳点头答应着:“我记下了,姑娘放心,你看后来我不是再没有去捡过那些破铜烂铁块子嚒。”
黛玉知道她说的是之前弄来的金银之物,不免又想起王夫人那里供的善财童子来,只觉着往常认定的好坏彼此之念都在轻颤着,再没有那般踏实稳固之感。
黛玉这回生辰,因没有外客,只算是小小家宴。紫鹃听几个大丫头随口说着:“姑娘总是爱清静,不好场面。这回还当要大展拳脚呢,结果就这么凑合过去了。”
另一个道:“姑娘不是定了要修缮歩莲阁?还怕没你出力的时候?!”
那个笑道:“也是,我都不敢细想,要不然晚上梦里都在画窗格图样了。”
几个人嘻嘻哈哈地说笑一番便各自梳洗去了。紫鹃同雪雁在一屋,便问雪雁:“你原先是同谁一处的?”
雪雁笑道:“我原本也是一个人住的,委屈姐姐同我挤挤。”
紫鹃看这屋子甚为宽敞,对放两张床也不显窄,点头道:“难怪你总说园子里地方小了。”
雪雁道:“上回我说时被嬷嬷听见了,训了我几句,我再不敢混比了,姐姐可别说这事儿了。”
紫鹃又问:“墨鸽儿呢?”
雪雁道:“她同妫柳一个屋子。不过妫柳整日跟着姑娘,晚上也都是她守夜,就同一个人住一样。姐姐找她?”
紫鹃摇摇头:“没有,我随便问问。”想了想又道,“姑娘……在家里,一直这样的?”
雪雁不解,紫鹃又道:“我看今日姑娘生辰,倒也热闹。府里往年都不过吃碗面,戏也不是回回都唱。今天倒看到好些新鲜玩意,只也没有请戏班子。”
雪雁笑道:“哦,姐姐说这个啊。姑娘说了,这回没请外客,就自己家随便乐呵乐呵,自然就省事了。再一个,姑娘也不爱听戏。这些宴上的东西都是润雵、云昱她们几个管的,里头好多门道,我也不太懂。”
紫鹃问道:“姑娘身边的姐姐们,都这么……这么出众?”
雪雁想想道:“我自小陪着姑娘读书,后来就跟着来了京里。那时候我们太太身边的八个姐姐就都厉害得很,现在这些姐姐大概都是照那个样子教出来的。我离开得早,什么也没学着,如今正赶着学呢。姐姐只看这些人厉害,不晓得我们府里的掌事和嬷嬷们更厉害呢!上回听青霄姐姐她们说,她们连嬷嬷们一半的本事都还没学到。”
紫鹃想了想,又问:“这些嬷嬷们……还有姑娘身边的这些人,都……相互都挺和气?”
雪雁点头笑道:“姐姐是说有没有同府里那样的吧?没有。她们都是各人管各人的,管的都是自己擅长的,一门心思只想把自己这块活儿做得更好,磨练技艺。不像府里,都只认个钱。”
紫鹃面上一滞,苦笑道:“你还真是爱说实话。”
雪雁嘻嘻一笑也不放在心上。两人同卧,说了多半夜的话,才迷迷糊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