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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瑎没能住进林府,倒是墨延松带了祝鹤年在林府里一待数日,旁人只道是林大人新请的清客幕僚,更不问究竟。乐-文-左右这两个早年只当是活不过而立的,后来竟无恙渡劫,奈何一早通璧阁里就没打算这两个的事,是以如今他俩就静静看着自家师兄山长如何焦头烂额;更何况眼前唯一的亲传弟子又被朝廷征用了去,更无挂碍了。正好在林如海这里盘桓,顺便算计算计那些看不顺眼的张三李四。
这日师兄弟两个正同林如海小酌,两个小厮提了食盒进来,从里头取出几样精致小菜,林如海见了笑道:“这是姑娘吩咐的?”
小厮回道:“回老爷的话,是厨上送来的,说是尹掌事亲下厨做的。”
林如海与黛玉书信不断,这尹掌事在黛玉口中也是厨神一样人物,这回听说劳动这位大家亲自下厨了,深觉意外,连连道:“如此可生受掌事了。”
祝鹤年笑道:“大人休要惊怪,尹掌事这一手怕不是为了咱们,却是为了她自家晚辈。”
墨延松早夹了一筷子进嘴里,冲林如海一笑道:“如海兄不知?尹掌事乃在下嫡亲姑母。”
林如海一惊,遂也笑道:“你若不说,哪个能知道?”
尹掌事出手,几样菜色自然不凡,林如海叹息道:“千行有道,果然不假。饮食一道竟也能精妙如斯,可见我等从前实是坐井观天。”
墨延松趁便问道:“我观如海兄从前大有归隐之意,当日在南疆耽搁日久,也是为了防着手掌权柄脱身不易,怎么如今倒往那火坑里跳了!还是海外流落寂寞,如今倒想往这名利场里热闹热闹?”
林如海摇头笑骂:“你少同我耍花,我还不信你看不出来!”
墨延松笑笑不语,林如海又道:“如今这海运商事,你敢说里头没有丁点你的手段?我倒不知朝中有如此人材,能懂得以商为剑,远攻海外番国。更别说素来‘同行如冤家’,怎么如今如此相安无事,倒都一伙专做洋人的买。搞的洋人在广州泉州几处到处托关系走门子,扔了无数的银钱,竟连一个行商都没能拉下水。
如今我经了九洲和四海两处商行才晓得,原来早两年就成立了‘行会’,打头的就是汝南成家和常州汪家,又请了德高望重的耆宿坐镇。那几位老人家贤名早盛,我虽无实据,细想来,恐怕该同明州墨家交情匪浅吧……”
墨延松一咧嘴:“如海兄你远游多年,侄女儿又不喜管俗事,当日我一心软,接了掌事令牌,总不好尸位素餐落人口实。少不得抽空指点两句,闲着不也是闲着嘛。”
林如海一笑:“哼,那你又问我来?要换早些年,我看你就不一定抽得出这个空去了。”
墨延松这才笑道:“‘君子得其时则驾,不得其时则蓬累而行’,如今世道还好,倒可活动活动。不过却不知这能好几时,当今子嗣不盛,身子又不算很好,若是……后头的还真没有能看的了。”
林如海这回倒没斥他无状,也是这话说到了自己心坎里,叹道:“当今勤政而端肃,起居素朴极戒私欲,进而不躁,和而不浮,实在是难得的明君。又当此改天换地之时,若急流勇退,怕有负所读诗书啊。”
墨延松笑道:“从来商贾、伎官遭人白眼者多,今上敢破敢立,只这两样已非常人能及。毕竟我朝已历数代,守成已是不易,想来先帝当日选了这位,也是因他看着稳重不语,是个能守业的。却未料到激进如此,且不急不躁,善忍善谋。那几个跳脚不停的,实在不及他远矣。”
两人说完相视而笑,举杯各饮,回头却见祝鹤年盯着一边桌上发愣,却是一副秋菊图。墨延松一眼扫过,笑道:“又不是什么名作,你倒看住了。”
祝鹤年回过神来,却伸手取了那画索性细看起来,半日,忽然向林如海道:“林大人,这画可能借予在下参详几日?”
林如海见那画似是女子手笔,就怕是黛玉的笔墨,细看又不像,也不见个留字署名,便笑道:“怕是闺阁笔墨……”
祝鹤年忙道:“大人,在下观此画中似另有玄机,只一时尚不能参透,恳请相借几日!”
墨延松见自家师弟如此失态,也好奇凑过去细看,一时也皱了眉,又往桌上一扫,却也瞪大了眼睛,顺手从桌上又拿起一张秋菊图来,冲林如海一摇手:“如海兄,这个……这副可能借小弟一观?”
林如海见两人各执一画,一眼扫自己,一眼扫手上画作,恐怕今日不点头也难了。到底不放心,赶紧唤了小厮进来让往里头问一声姑娘去。
一时小厮来回话道:“姑娘说了,两幅画皆系闺中一时戏作,两位先生既能参透玄机,也算同道中人。便借予先生,只当切磋罢。”
两人闻言大喜,连酒也顾不得喝了,只各自拿了一副闷头细思,时而喃喃自语,时而恍然大笑。林如海如今什么没见着过?也不管他们,整好自己独享了尹掌事出品的私房佳肴。
黛玉在内院正同妫柳说这事,她笑道:“你看看,难道就你是修道之人不成?如今也有别人能看透二姐姐同四妹妹画作的玄机呢,说不定就是个你说的阵法师、符师。”
妫柳撇嘴:“姑娘你没见过真的阵法师才会这么说呢。”
黛玉不同她斗嘴,左右她说得再如何厉害,也不过是嘴上空花花的,真问她那个浮集市在哪里,她就懵圈了,便不理她。只心里替迎春同惜春或因此能得了个良师益友而高兴。
天色渐晚,妫柳喃喃道:“不知道今日那毛贼会不会来了。”
黛玉奇道:“怎么?家里进贼了?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没听你提过?”
妫柳撇撇嘴道:“恐怕还是个所图非小的毛贼呢。”
黛玉又问,她才接着道:“我数着都已经来过三四回了,要说咱们家进了贼也不对,他倒没进咱们院子。就在半空里孤鬼似的飞来飘去的,不晓得在看些什么。姑娘莫怕,我把阵法启动了,他要敢下来就让他有来无回。”
黛玉皱眉:“在半空里飞来飘去的?那……那还是个人嘛……”
妫柳点头:“是个人,不过会些碍眼的法术。”
黛玉反问:“碍眼?你是说遮人眼目?”
妫柳摇头:“不是,就是碍眼。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我看着就很想出手灭了他!不过这样的人动起手来恐怕动静不由我说了算,才现忍上一忍。”
黛玉有些忧心:“柳儿姐姐,你说……这会不会是冲着爹爹来的?上回在扬州就给爹爹下毒了,如今爹爹来了京里,更碍他们眼了……”
妫柳果断摇头:“不是。姑娘,上回暗算老爷的,如今都快死绝了!就算还剩几个也不成气候。且若是真冲着老爷来的,就该往前头书房去了。这吊死鬼回回只在上头跳来蹦去的,倒像是观风定气的意思。倒像是来寻宝的!”
黛玉一愣:“寻宝?法术?……柳儿姐姐……”
妫柳赶紧躬身:“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姑娘!若真是追着我来的,也算他倒霉!再说了,不管他是冲着谁来的,只要敢闯咱们家,敢惊着了姑娘,我都让他后悔到下辈子去!姑娘放心吧。”
她说的轻巧,黛玉如何能放心,便道:“要不要同爹爹说一声?”
妫柳皱眉:“说来作甚?加强护卫?护卫连那人都瞧不见呢。哎呀,早知道就不同你说了,我下手直接了结了算!”
黛玉想想妫柳的本事,这世上能同她对上的人恐怕还真没几个。又见她说得轻松,且素知她口无虚言的,便索性放心托付给她道:“如此就拜托柳儿姐姐了,千万别让人又暗算了爹爹去。”
妫柳自然点头,伸手摸摸腰间的乾坤囊,信心百倍。
且说贾家势盛,有人家就坐不住了。吴家家主又得了内廷传来的口信,知道皇帝如今对凤藻宫恩有加,便是不在后宫留宿,也常过去闲坐说话。吴贵妃见此状况自然十分着急,吴家家主此时也少不得要做些打算了。
吴克名吴克己两兄弟当日被贾兰大大扫了面子,好在贾家眼见败落,他们倒不屑于再与之相斗了。如今却接二连三涨起势来,心里也有两分焦躁,这日从书院回来,听说家主相传,两人都赶紧进去答话。
进了上房,见几个叔伯也在,赶紧先行了礼,再束手一旁站着。吴济霆方开口问道:“从前同你们起过龃龉的贾家小子,如今可有音讯?他家里这般喜事连连,有没有往你们跟前耀武扬威过?”
兄弟两个闻言对视了一眼,都一齐摇头,吴济霆眯一眯眼睛:“哼,倒是个沉得住气的。”
吴克己却道:“不是,他恐怕还不知道信儿呢。听那边书院里说,那小子跟着九王办差使去了,这会儿怕还没回来……”越说声儿越小,却是想起了当年那小子在九王编纂的《救荒本草》上录了名,就害自家兄弟两个被眼前这家主一顿臭骂,如今那位都成王爷亲随了,岂不更比不过了?
没想到吴济霆却只冷笑一声道:“果然是个急功近利的,想借着那一把就榜上个权贵。可惜啊,也没个像样的长辈教导,寻个一门心思往田地里用工,半个像样的差事都没干过的空头王爷,实在可笑。”
众人听了都跟着附和,有一个却道:“只如今贾家越发势大,我们再这么坐着不动,只怕往后更难动得他们了。”
另一个道:“什么势大!他们家有贵妃娘娘,咱们家也有,他们朝上几个人?连我们家的零头都不及!女人家再厉害,还能让女人家为官做宰不成?二哥你莫要太长旁人志气,灭自家威风。”
起先说话的那个闻言也不恼,只淡淡道:“既要相争,自然该趁他弱时一脚踩死了才好。再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贾家虽人才不显,却有王家和林家在,史家一门双侯也刚卸了外任回京,更别说四王八公向来联络有亲,若等他家下一代再长起一两个、王子腾更进一步、林如海站稳了脚跟,那时候内阁中就有两个他们自己人了,我们就算人多,又能如何?!”
那个还不服,正待争辩,吴济霆却道:“老二这话是正理,老四你不要一味争个口舌之利!你二哥方才还没说完呢,若到时候他家再出个皇后、太子……哼,到时候只怕就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了!”
吴家老四却是很怕这位大哥,便转了话锋道:“那、那你们说要怎么办?”
吴济霆一笑道:“怎么办?你二哥方才不是说过了?!二弟,你给他们再大致说说。”
吴家老二点点头道:“这些日子我同大哥商议了几回,贾家与我吴家之争一早便有,早先或者还可佯作不知,如今却几乎算是白刃相见了。毕竟……那位置只有一个,国丈国舅这头衔可招人得紧啊。
只是,如前所言,我们虽在子弟上大大胜过对方,奈何根基到底差了许多。贾府开国功勋,就是如今不济,外头还有许多世交故旧可倚仗。我同大哥细细分析了一回,这些人家之间,几代下来相互勾结互行方便,彼此都不少把柄,亦可称之为交情。要让他们同我们站在一处,那是想都不要想。
我们若是明里同贾家对上,只怕他们多半会在暗中施以援手。四王八公,若要联手,别说咱们,就是十个咱们恐怕也得认栽。”
吴家老三皱眉:“那不是没法子了?”
吴家老二摇摇头:“法子也有,只是要慢慢来,得绕些路,借些势。众位细想来,若是我们能引得贾府同门第高过四王八公的人对上,那些世交故旧再要伸手时只怕不得不多想一想了。再如果能让人看出当今圣上对贾府甚为不满的话……那便事半功倍了!到时候只怕不消我们动手,墙倒众人推,那些原本伸手要扶的,都恨不得赶紧甩干净了才好。”
众人听了都道有理,又问如何借势,吴家老二便笑道:“这便是今日一会的目的了,一则我等需尽快打听出与贾家有隙的高门贵族来,权位越高的越好,事情打探得越细越好。二来嘛,我们也得好好挖一挖贾府的料,我还就不信了,凭贾家那帮子腌臜玩意,能没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今上最是公正清明的,若是得了实据,少不得让他家大失一回圣心!如此一来,后头的事自然水到渠成。”
余者听了都道高明,当下便将道听途说的说了几件事出来,吴济霆做主分派了主事,只让都尽量往细处打听。各自领命散去,只一旦查实便速报于家主,以备下一步筹谋行动。
作者有话要说: 家族同人一样,根底还不扎实的时候,或者污点太多的时候,站得越高反而越危险啊。
张扬得势,有时候也是自取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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