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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因见这“印子钱”果然事发,就想起了邢夫人说的另外几件来。忙让人叫了文书上的相公进来。长久之前的事却不好问了,尤其如今清客们也走了许多,近二年的倒还有人记得。一问之下,果然有几封文书虽顶着自己的名号,却不是出自自己的意思,细一探究,却又顺藤摸到了尤二姐身上。贾琏一时傻在了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他原想着,若是查实了凤姐确有其事,倒是个压她威风的好时候。偏偏一圈下来,只有尤二姐的事,却没抓着凤姐半点把柄。这事儿很该寻个人商议商议才好,可他身边头一个有主意的就属凤姐,他又不是他爹他二叔,除了几个从前一起饮酒作乐的狐朋狗友,可没养过什么清客幕僚,也不曾结交过什么凤雏卧龙之辈。竟是寻不出个可商议的人来。
若是问林之孝,这事儿九成九瞒不过凤姐去,若是动了贾政那头的人,王夫人也得知道风声。至于贾赦那边,一则少有这样的人才,二来他也得防着邢夫人。这位新官上任一直放火,烧了这头烧那头,谁知道是冲着凤姐去的,还是就想着立威?若让她知道了,到时候万一拿起了婆婆的架子,让自己休了尤二姐,那可如何是好?!
既无人相助,少不得只好自己动动脑子了。他细想着,那衙门里的账是多少年前的了,那时候可还没有尤二姐呢,该是与尤二姐无干。只是那账目年深日久,也不好追查。
再说那包揽官司的事,实则京里人家,这样的事谁人不沾?不过看运道罢了。无知百姓开口就是官官相护,实在可笑。连你们住一个庄子一个村的都知道相互帮手,难不成当了官还就不走人情了?!他也疑心凤姐顶着自己名头给府里世交旧友递过话儿,只是没得像尤二姐这般明白的凭证。可凤姐是正房二奶奶,因着人情给人求个情递个话也实在不能算过。
想了半日,没得法子,只有先让人盯着旧账的事。他先遣林之孝去了一趟官府,想拿了那账册回来自家先查一查。这要在从前也不算难事,只如今的官员都跟吃了药似的,怎么说都不通。如今自家又没什么能拿捏人家的地方,人家不给面子,也只好认了。
如此几日,林之孝才得了消息,来告诉贾琏,道是那账册查到了旺儿一家子身上。有几个说当日旺儿家的儿子曾带了人去收过账。
贾琏一听这话就站了起来,以拳砸掌,咬牙骂道:“果然是这毒妇!”
林之孝又道:“那旺儿一家早跑得没影了,且如今那旧账目上也没查着杀身败家的事,倒是眼前的几宗儿惹眼,恐怕是得办几个人才交代的过去。”
贾琏一瞪眼:“办人?办哪个?!”
林之孝心叹,这当奴才的遇着主子蠢点也没法子,只好自己接着道:“自然是查着谁办谁,这印子钱是那院子里的婆子放的,把她交给官府也算有个交代。”
贾琏眼睛一眯,计上心来,刚欲开口说,一看林之孝,便又咽了,点头道:“到时候再说吧,我看谁还能为这点子事寻上门来!”
林之孝回家自然跟自家婆娘说起此事,林之孝家的就骂道:“这是想要栽赃给二奶奶的意思了?!你们男人果真没一个好东西!那尤二姐会什么?二奶奶管家多少年,连嫁妆都赔了多少进去。从来只有说她严苛凶恶比这夜叉的,如今再看看,换一个没能耐的管家是什么情形?!好嚒,这里刚卸下担子,那头就谋划着拿她给小妾填命去了!真是……”
林之孝赶紧拦着道:“好了,好了!知道你服二奶奶!只这话也得两头说,那旧账一查就查到了旺儿身上,你敢说这后头不是二奶奶?不过是如今没了证据罢了。再说你又担心个什么,那二奶奶是好惹的?我看二爷若是把那婆子安抚住了,应付过去这一回也就罢了。若是他真要动什么心肠,只怕要砸自己的脚。这府里几个人绑一块儿也要不过二奶奶去,你又跟着瞎嚷嚷什么,早知道就不同你说了。”
林之孝家的道:“我们红玉还跟着二奶奶呢,我能不着急嘛!”
林之孝道:“前次二奶奶不是见过那芸二爷了?待芸二爷出了孝就给她们把婚事办了,这又有什么干系。”
林之孝家的被引走了话头,又皱眉叹道:“说起来那大娘也真是,偏生那个时候走了,这一守就是三年的孝。你瞧瞧如今这乌烟瘴气的,再往后耽误还不定怎么样呢。”
林之孝道:“你呀,操不完的心!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你想那么多作什么!”
公婆两个又说两桩如今府里的花用,自然离不了宝玉的婚事。宝玉的婚事官中有旧例的,邢夫人也不敢在这上头耍花样,再有王夫人私房的贴补,只可惜如今贾母去了,若不然,只怕贾母那些也都得归了他。
林之孝家的道:“宝二爷可真是,也没得着时候,要是赶在之前多好,老太太那里多少东西,可惜了的……”
林之孝道:“你这话又偏了。老太太在,能让宝二爷娶宝姑娘?在家住了多少时候,老太太一点那个意思都没漏出来过。还有,嘿,这事儿不到头哪里说得准?一个不小心,连那头的都得归了这边都说不准。”
林之孝家的赶紧止住他:“你啊!还让我小心口舌是非呢,你倒是什么都敢说了!”
林之孝自悔失言,摇头支吾道:“不过这么一说罢了,谁还当真了。”
两人赶紧把这话头绕了过去。
说起来林之孝还真料得贾琏六七分心思。贾琏如今心里正想着如何让那婆子把事儿引到凤姐身上,好替尤二姐脱罪。若不能抢得这个先机,只怕凤姐抓住了不放,那尤二姐才真是非走不可了。自家宝贝儿子可怎么办!越想越不宁,神使鬼差把兴儿叫了来商议。
兴儿一听自家二爷如此“胆大包天”,都恨不得自己没听见这话,想了想硬着头皮劝道:“二爷,我看还是算了吧。大奶奶如今身子又不好,也没几个得用的人手了,二奶奶这事儿不叫她知道不就成了!”
贾琏瞪他一眼:“不过问你个主意,就唬成这样,丢人的东西!”
兴儿一听不服了,只不好辩驳,便道:“二爷想想,若是大奶奶知道那婆子牵连了自己,她自己做没做这事心里定然是清楚的,那以大奶奶的性子,还不得争个鱼死网破?到时候就算二爷想护着二奶奶,只怕也不成了。”
贾琏一想也是,又想一回从前凤姐的手段,心里一阵发凉。便点头道:“你说的有理。”只心里想要把凤姐远远支开了去的念头却越发重了。
这时候就不免怀念起他那有命无运的珍大哥哥起来,从前多少主意都是从他那里来的,如今却再也寻不着这么一个可靠的哥哥了。
兴儿自贾琏这里出去,到外头小厮房里,隆儿和喜儿见着了便问他:“二爷又有什么好事带了哥哥去,却不理我们?!”
兴儿摇头道:“这样好事我是躲都躲不及呢。”
几人还要追问,兴儿见都是自家兄弟,便把事情说了,又道:“你说说,二爷也不知道什么想的,这是想拔老虎须子呢。病虎也吃人啊,我们命小福薄,可不敢往前凑。我劝你们近日里也慎着点儿。唉,这差是越发不好当了。”
这兴儿隆儿喜儿寿儿都是贾琏的心腹小厮,这话虽这么说,还有个前后排行,这头一个自然是兴儿,贾琏外出每每带着他,再来就是隆儿,也跟着跑了不少地方,这喜儿同寿儿就要差些了。如今听兴儿说了这话,眼见着贾琏是没个主意,却是邀功上位的好时机。这喜儿心里就琢磨开了。
他又佯叹道:“二爷是舍不得二奶奶受丁点儿委屈啊。”
隆儿便笑骂:“你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娘如今就在二奶奶跟前得脸,不得了,说不定过些日子历练出来了,还能到大奶奶跟前听用呢。”
喜儿赶紧摇头:“别,哥哥们别损我了,我们家可没有大奶奶看得入眼的人才。也只二奶奶这样心慈人善的才不嫌我们粗笨。”
几人又东拉西扯起来,喜儿把事情大概打听了个周全,心里便开始思量。
转日得着个近身伺候贾琏的机会,便故意把那话往那事上引,贾琏不知就里,顺着说了两句。喜儿就献了一策,既能对外头有了交代,又不损府上体面,还能了了贾琏的心愿,实在是个妙计。贾琏听完大喜,直道喜儿有才,之后行事中也常寻了他来商议,这喜儿的地位转眼间便超过了兴儿隆儿,真是青云直上了。
王夫人一心扑在宝玉的婚事上,眼看着日子将近,哪知道贾赦那头又闹出事来。却是贾赦与邢夫人做主,让贾琏休了凤姐。王夫人听了只觉着脑袋发晕,自家正要娶儿媳妇的时候,这里就张罗着要休王家女儿,这不是戳心窝子?!一时气急,赶紧给王家送了信去,让那头来个能做主的人。
只王子腾病重,在任上看了御医也无甚好转,职上致仕,连京里也没回,就直接回南边去了。实在周围人等心里也有数,恐怕是落叶归根的意思。王子腾夫人在京中主持事务,待贵妃入陵贾母归籍之后,便也辞过亲朋带了家人回南边照顾王子腾去了,凤姐亲兄王仁也一道走了。
如今京中只剩下王子腾长子支撑门户。他刚入工部没两年,本等着混点资历借了父辈之力好转去兵部的,因现今身上挂着职,便没能一同回去。就这样,听说过阵子也要外放出去当一方父母,到时候王家在京里就真只剩下个宅子了。
这回他得了王夫人传信,听说这样事体,便带了自家夫人一同赶去贾家。只他辈分低,贾赦与邢夫人说话也没有他们夫妻二人插嘴的余地。王夫人又不是个口舌伶俐的,王家虽来了人,也只坐一旁呆看的份儿。
贾琏拿了几样东西出来,一本账册,几张文书,还有一沓借据,才开口道:“这都是都察院里的东西,若不是我们想了法子,如今只怕连人都传了去了。后宅妇人,竟弄出这许多事来!实在让人难信!这若真上了堂,问出实事来,我往后还要不要出门,还做不做得人了?!”
凤姐放印子钱的事王夫人也略有耳闻,之前都察院使人来家里查问的事,她也是知道的。只这事儿在她看来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便开口劝道:“先不说这些上头不过都是些奴才的手迹,就算你认准了这事同凤丫头有关,难道她还是为了自己不成?还不是为了这府里!怎好因此论罪?于她太也不公了些儿。”
邢夫人冷笑一声道:“弟妹这话却让人难懂了。我可没花用过一分这断子绝孙的造孽钱!弟妹说是为了府里,就不知道是为了哪个府里了。”
王夫人听了那断子绝孙几个字,心如针扎,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贾琏又道:“若只这个还罢了,这恶妇还借了府里的名头,包揽官司,外头只道是我的意思,都算在我头上了!如此恶性,我还留着她不成?!”
王夫人看着贾琏,眼睛一动不动,贾琏渐渐有些吃不住,赶紧拿了那叠文书道:“还有这个!最可气的便是这一件了!这恶妇好吃醋,满府皆知。原想着或许心性如此,又顾念结发之情,也不与她太过计较。哪想到这恶妇竟这般狠毒,在我娶尤氏时竟暗地里找了人去衙门告我停妻再娶!如今那张华就在庄子上押着,这是他的口供!这样蛇蝎心肠的妇人,我若不休了她,只怕往后连我的命都敢谋了!”
王夫人一听这话就傻了,细想之前凤姐对尤氏之热络,也确实与她从前为人颇异,一时辩驳不得,更不会去问那口供的真假了。那王礼还欲再说,邢夫人拦了道:“不是我们不近人情。这几样放在这里,你们都看到了。再说说她那身子,下红不止,别说祭祖拜影了,就算去人家喜宴都忌讳,老这么着算怎么个事?
妒忌这条是不用说了,打一开始把爷们的屋里人都打发了个一干二净,闹得爷们没法子了,另外有点什么,她就敢闹到老太太跟前去,闹得满府不宁,都成了笑话了。后来更得了,你们看看,都为了妒忌能去衙门告自家相公!
还有,多少年了,跟前就一个巧姐儿。好容易怀上一个,恋权贪好处,身子沉了也不撒手,活活给累小产了。眼看着流了一个成型的哥儿,从那之后更落下了病,别说哥儿了,连个蛋也难了!这难道还是我们的不是?难道是我们让她受那许多累,揽那许多活儿的?我们却要白受这一回害,连个嫡孙都抱不上,说出去让人笑话!”
一席话说得王家几人皆哑口无言,邢夫人意犹未尽,又冲着王夫人道:“弟妹,你自家嫡孙出众,几岁年纪就入了王爷们的眼了,我也请你体谅体谅我们。不说别的,只说若是宝玉媳妇这么着又妒又狠,生不出儿子还一身病的,你能乐意?你能不想想法子?”
王夫人宝贝儿子成婚在即,却被当面这么一问,心里恨得滴出血来。只紫胀了面孔,说不出话来,王礼之妻道:“只是,也得为巧姐儿想想……”
邢夫人道:“那倒不相干,巧姐是咱们贾家的孙女,谁还能亏待了她去不成?”
王夫人那里缓过口气来了,起身道:“成了,我知道了。这事儿你们也不是来同我们商议的,琏二爷只管写了休书来,我们王家养个女儿还养得起!”
说了带了王礼夫妇,气冲冲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入秋事多,现在才更,抱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