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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那样的情况,两人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对方。顾景自然不必说,他巴不得沈齐能失忆,沈齐则是因为一场梦,无颜面对好友。
第二天早上,两人默契地没有去找彼此,无奈在教室总要相见。
他们又是来得最早的两个。教室静悄悄,偶尔传来几声虫鸣鸟叫,除此就剩尴尬无言。
气氛越这样,顾景越是觉得,沈齐昨晚是不是看到了?
他不敢问,也没有脸问,只能继续保持沉默。
课桌上摆着早读用不到的杂书,顾景一点儿都没发现。
他翻了两页,风翻了两页,还是年级主任敲响窗户叫醒了他:“咱们早读可不兴读娱乐杂志。”
顾景懵了,放空的眼睛迅速聚焦到纸上。
怎么都是人?他拿的什么书啊这是……
“看不出来,你竟然也看这种东西。”年级主任说着将身子探进来,一把薅走了那杂志,“没收了啊。还什么性感嫩模,再有下次,我告诉你们班主任请家长!”
没当场叫家长,已经算是对第一名的特别关照了。但这事儿顾景他是真冤,不仅冤,还是当着沈齐的面儿被冤,不知道会被怎么想。
主任走后,顾景就沉默不了了,他蹙着眉,低声解释道:“前天王昱恒路过塞给我的,让我帮他保管一下。”
沈齐倒不觉得顾景会看这种东西,就是对他忽然跟自己说话表现出一点惊讶。
顾景以为对方不信,连忙说:“真的。”又意有所指地补充了句,“我不是那种人。”
那种人……哪种人?
想起昨晚的梦,沈齐心虚地抽了下嘴角:“哦,回头我跟他说。”
顾景无声地叹了口气:“谢谢。”
沈齐客气地回了他句:“不用谢。”
几句之后,气氛复归尴尬,好在此时走廊开始有学生走来走去,没多会儿,庄廷希就踩着欢快的步伐进来了。
“我刚才撞见年级主任了,他手里拿着上回王昱恒看的那本——”他以为吃到了主任的瓜,正想跟他们分享,结果这俩人一个比一个颓丧,“你俩怎么回事,昨晚没睡好?”
沈齐默不作声地抬手挡在额前:“……稍微。”
“你这哪是稍微啊,眼圈儿一片黑。”庄廷希放下包,转头看顾景,“你怎么也这样,你俩昨晚到底干嘛了?”
不知道这人为何如此执着,而且总是“你俩”“你俩”地问,就不能分开一个一个地问吗?
见他没有要转过去的迹象,两人就想糊弄一句,赶紧打发他走,于是——
“喂猫。”
“练琴。”
沈齐说喂猫,顾景说练琴。
这毫无用处的“默契”。
没挖到有用信息,庄廷希一脸遗憾道:“你们没在一起啊,我以为你们昨晚约了上哪儿玩呢。”
庆幸的是这个话题总算终止了。
不幸的是,提起练琴,顾景忽然想起件要命的事。
今早他恍恍惚惚地出门,完全没想起来下午要参加国庆汇演,也就忘了演出服。昨晚他穿回家的那套……反正是不能要了,那就剩落在沈齐房间的那套。
想到这里,他不自觉看向了沈齐,才发现沈齐的脸色是真不好,一看就是没睡好觉。
沈齐的余光里一直有顾景,在被盯了几十秒后,他稍稍侧了一点身体:“怎么了。”
“那套西服……”顾景拇指用力摁着食指关节,视线固定在沈齐脸上,他想寻找一些蛛丝马迹,来证明对方昨晚并没有看到。
谁料沈齐却表现出不安:“我房里的那套?”
顾景瞬间不敢往下想了,慌乱地撇开视线:“嗯。”
“没事。”活动下午才开始,沈齐说,“我今天中午回家吃饭,顺便给你带过来。”
庄廷希感觉自己被骗了,质问道:“你们昨晚不是没在一起吗?”
顾景:“……”
怎么又提起这个了,你的好奇心到底有多强。
“物理作业写了吗,”沈齐突然岔开话题,问庄廷希,“写了的话借我抄一下。”
“你没写?”庄廷希转身翻包,嘴里嘀咕着,“没写还一脸熬夜用过功的虚脱样,不知道干什么的。”
“这么多废话。”沈齐踢了一脚他的椅子,“快点,拿个作业这么慢。”
“别催别催,我在找。”庄廷希抓出来一堆卷子,挑挑拣拣找到了物理作业,递给沈齐,又问旁边呆愣愣的顾景,“你也没写?”
沈齐闻言向后靠在椅背上。
这个角度能看见顾景的侧脸,他的眼尾很深,整体很有轮廓感。
可能是此刻垂着眼眸,他的睫毛不像刻意夹的那样上翘,而是有些向下的,因为浓密且长,上下睫毛撞在了一起。
如果昨晚自己跟他再靠近一些,是不是也会被他的睫毛撞到?
心中突然作出这种假设,沈齐吓得站了起来。
椅子被拖动,金属与地砖接触发出难听刺耳的呲啦声。
庄廷希一惊,回头问:“又怎么了?”
顾景也投来视线,眼中的那点迷茫无措,让沈齐想起了昨夜。
他也想知道昨夜到底是怎么了。
是不是因为顾景那样,他才会做那样的梦。
庄廷希把他桌上的卷子调转了方向:“是题错了,还是——”
“我去趟厕所。”沈齐丢下这句就从后门绕出了教室。
庄廷希觉得莫名其妙,对顾景说:“他今天怎么老是一惊一乍的,像是被什么吓到了一样。”
顾景没说话,心跳得却如擂鼓一般。
沈齐刚才看他的眼神,分明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才会被吓到。
真的是昨晚被看到了,所以沈齐才会尴尬,才会被吓到,才会落荒而逃?
如果是真的,如果沈齐真的从此厌恶他,那他……
“顾景,顾景?”庄廷希晃着他的手臂,迷惑地问,“我说沈齐被吓到,你哭什么呀?”
他何尝想哭,可泪就是夺眶而出,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控制不了。
庄廷希见他只掉了几颗泪,没哭出声,问了几句,管不了也就不管了。
教室里学生越来越多,稀疏的读书声随之琅琅。后来班里最爱迟到的同学都到了,顾景身边的座位还是空的。
课桌上摆着翻开半面的物理试卷,试卷上压着未曾打开的笔盒,沈齐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沈齐不在,周围再吵,在顾景这里也是安静的。
他不喜欢安静。自从认识沈齐以后,他就不喜欢一个人了。
比起羞耻感,他更在意的是被沈齐讨厌。他不想被讨厌,他不能被讨厌,一定不能。
课代表让交作业,这一般都是每个小组从后向前传。庄廷希等了一会儿,却等不见身后有人递东西过来,回头一看,后排俩人都不在。
沈齐上厕所了他知道,但顾景刚刚不还在这儿的吗,人呢?
“哎,”他问再后一排的人,“顾景呢?”
后排同学把整理好的作业递给他:“刚出去,看方向估计是去厕所了。”
*
从昨夜一直到现在,沈齐睁眼闭眼都是那个场景。
他并非无知的少年,知道这些都是正常现象,可梦里那个人为什么会是顾景?
梦境和现实快分不清了。
昨晚顾景确确实实发出了那样的喘息,触碰到他脸颊的瞬间,他眼里甚至含着泪。还有不知为何红透的脸颊与眼尾,都在沈齐脑海中挥之不去。
清晨厕所里充斥着浓重的消毒水味,刚好可以掩盖一切罪证。至少他觉得那是。
无缘无故臆想自己单纯的朋友,在梦境里可以原谅,可现在他还清醒着。
最可怕的是清醒着……
他努力控制声音和心跳,等到自己和周围都静下来才推开隔间的门出去,然而顾景正站在外面。
有种被抓包的羞赧,沈齐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顾景见他倒退,更觉得被讨厌了,刚止住的泪又滚落下来。
沈齐从未见过谁哭起来是这样的,毫无预兆,眼泪一颗接着一颗掉,脸还一点儿不崩,就这么无声地看着你落泪。可怜又无辜,看上去比谁都好欺负。
“你怎么——”
一句未完,顾景突然上前抱住了他。
慌乱之中,沈齐又退了数步,顾景过来时撞得门影晃动,几下之后,门最终合上。
抱了却又不说话,沈齐腰被圈得紧紧的,不敢推开也不敢回应,他悬空着手臂,因为某些原因更不敢用手去碰对方。
能走到这里,顾景已经耗尽了勇气。少时遇到问题,他习惯询问沈齐,随着年岁增长,他的问题开始关于沈齐,他就刻意逃避。
门外忽然响起哗哗的水声,似乎有人在洗手,不过很快声音就远了。
人走了,那声音变成滴答滴答,应该是水龙头没拧紧,再加上池里的塞子没拔积了水。
“沈齐。”他在喊他的时候,那水还在往下滴,不知什么时候能停,滴得他心慌。
“你说。”沈齐已经认命了,他几乎能猜到对方要说什么。
“沈齐,”顾景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我不想被你讨厌。”
“我不讨厌你。”沈齐心说,我讨厌无耻的自己。
“昨天,”顾景吸了口凉气,说话略带些鼻音,“昨天你是不是——”
“忘了吧。”沈齐虽然猜到他已经得知,但被戳破总归觉得丢脸,于是急忙表态,“包括刚才,是我对不起你。”
顾景激动地抬起头:“你真的会忘?”
沈齐强迫自己不躲闪,坚定地点头说:“我会忘的,不会给你造成困扰。”
只要你以后别再对着我哭了。
确定不会被讨厌,顾景心口的石头终于放下,挂在眼睫的泪也释然坠落。
他看着沈齐:“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都说了不要哭,他越哭,沈齐越丢不掉那点记忆。
“我……”心说顾景是不是说反了,沈齐顿了顿,回答道,“我以后会对你更好。”
顾景一愣,好长时间说不出话来。
眼睛是传递信息的关键,沈齐已然读到,对方的情绪正在发生转变。从感动到窘迫,或许因为自己的那句话,也或许因为他抱着自己的动作。
滑落鼻尖的视线再度上移,看着他被泪沾湿的睫毛,沈齐不自觉将脸向前凑近一些。
“你要笑就笑吧,不用先憋着。”顾景抬起手背擦了擦泪,跟着后退放开了他。
“没有笑话你。”腰间一松,沈齐反而乱了心跳,门外滴滴水流重新入耳,逐渐淹没心智,“我是想你以后别再哭了,你哭起来……”
顾景放下手背,很轻地眨了下眼,问他:“什么?”
意识到自己险些再陷疯魔,不得不说些违心的话戒断遐想。
许久之后,沈齐撇开头道:“很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