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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寒和婧瑶在蓝心城里找了一处旅馆住了下来,尽管鱼寒很希望只开一间房,美其名曰“省吃俭用”,但是那种鬼心思连婧瑶都懒得拆穿了,自然是赏了几个爆栗后老老实实地分住在两间房。
当天晚上,鱼寒难以入眠,独自一人站在阳台上,眺望这红灯绿酒的世界。心里思绪万千。从小小的海鲜城,走到这个一国首都,一路上的风雨,几次的险死还生,让这个即将17岁的孩子成长了许多,本来在海上被海风雕刻出的坚毅的脸庞,此时似乎又多了几分凝重。鱼寒知道,他现在,仍旧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哪怕从今往后,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你也没睡啊。”在隔壁房间的阳台上,婧瑶像一只乖巧的猫,坐在阳台上,穿着一袭宽松的睡衣,手里端着一杯刚沏好的香茶,明亮的瞳孔里似乎装着整个世界。
“是啊,你不也没睡么?”鱼寒极力控制住自己疯狂的沸血,不让它涌上脑门,从鼻孔喷出来。“今晚的月好圆啊。”
“鱼寒,你有没有什么,难以割舍的事?我记得你好像记不起来小时候的事。”婧瑶轻轻抿了一口。
“难以割舍的事。有啊,比如鱼叔,比如...你。”鱼寒透过纱窗,看向婧瑶。
“我?我有什么好难以割舍的。”婧瑶虽是这么说,脸上却荡漾开了笑意。“你真的记不起来小时候的事了吗?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吗?”
“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鱼寒真诚地回答,“每当我去努力靠近记忆中的这块地区,就好像有一股力量将我排斥出来。”
“既然想不起来,就不要去想了。反正现在这样,也很好啊。”婧瑶笑笑着对鱼寒说,“早点休息吧,明天早上就要去学院了。”婧瑶起身,带起一袭撩人的裙角,飘入房间。
“婧瑶...”鱼寒静静地看着婧瑶,再看看那一轮月,圆圆的、远远的。
...活死人地深处。
一个一头雪蓝发色的青年处在一个巨大的阱阵中,阱阵在不停运作,八根主要的阵柱不断地变换着方位和颜色,每一次变化,阵的攻守就发生一次变化。无数的暗箭,飞矢从四面八方射向青年,青年只能注意脚下的方位,按唯一的出阵步法闪躲,稍有差池就会被这“封神天牢阵”给击破,蓝发青年不知道这六年来多少次被这个阵给重伤昏迷长达个把月,每次一苏醒,就被硁硁子再一次扔到这个法阵中接受地狱般的历练。六年来,蓝发青年只知道从他苏醒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已经被这个老人所改变。老人给予他无尽的历练,从最初的机关陷阱,到高一些层次的井栏冲阵,再到后来的变声易容训练,以及跟鸟*流的读心术,每一次的成长,简直就像在地狱中淬炼了一番,每一次的死去活来,留下的是脱胎换骨的新皮囊。蓝发青年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活着,如果在经历了这么恐怖的历练还能活下去,估计不是神,就是魔了。蓝发青年也曾经萌生过逃出这个深谷的念头,也为之付诸实践过,但是才往逃跑的道路迈出不到10步,就被硁硁子布下的机关陷阱给坑了回来。屡次失败的逃跑经验,让蓝发青年彻底断绝了从恶魔一般地硁硁子手中逃脱的妄想,按照硁硁子的说法,只要林天昊能够破解无上阱阵“封神天牢阵”,他就能从活死人地出去。
其他的考验,林天昊总共只花了3年就全部通过,唯独这个“封神天牢阵”,已经将林天昊坑陷了长达三年。林天昊的智力远超常人,记忆力也是惊世超凡,他曾经尝试凭借硬记阵法来破解,只要每次在被阵法击破之前多记忆一些阵法,总能破解这个该死的大阵吧。这是林天昊的想法,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幼稚,每次重新进入大阵,阵眼和阵脚就会发生全新的变化。硁硁子称之为天下第一大阵,正是因为“封神天牢阵”的变化无端和无懈可击。
“我不能继续被困在这里,天潇,天潇。你等我。”林天昊再一次闯阵。一进到阵中,阵就封闭,自动运转起来。林天昊所见的景物不断变化,大漠、草原、天空、深海、地狱、人间,场景就像是连珠炮似的,随心所欲的发生变化。硁硁子站在阵中间的主柱上,闭着眼睛,盘膝而坐。仿佛外界发生的一切与他无关。
“臭老头,我一定要把你揪下来。”林天昊直接开启葬天绿蛟的状态。在这六年来,林天昊的武气修为再次精进,地狱的锻炼,让他的潜能得到充分的爆发,如今的林天昊,已然是8阶3重的水平。六年时间从5阶晋升到8阶,就连曾经沧海难为水的硁硁子都为之震惊,历世不知多少载,硁硁子的心本已成石,再难有东西可以为之心动,然而林天昊的绝世无双的天赋,让他心动了。硁硁子心死寿也将终,要不是修为盖世,心死的硁硁子早就圆灭,然而那天林天昊闯入这个人迹罕至的活死人谷,看到林天昊的无限潜力和体内的葬天蛟的力量,硁硁子的心几十万年后再次跳动。他决定,在将死之前,把毕生的能力都传授给林天昊,这个眼冷脸冷的蓝发青年。
“不是眼冷,不是脸冷,是心冷。但是,他真的心冷吗?”硁硁子的银发在高柱上无风自动。脚下的阵法已经悄然变换了数重,难度也随之递增。林天昊已经来到三次被击破的地方。
“同样的错误,绝不犯两遍。”林天昊眼中一冷,静静感受着阵中的大千世界,云起云落。万千变化在脑海中像宣纸一般铺开,百川入海一般涌入心头。
无数光箭从阵中无死角的射向林天昊,林天昊不动不躲,“就以我的命做赌注,来验证一下我的想法。”
光箭击中了林天昊。光箭瞬间将林天昊击穿,林天昊只觉得脑海中一片清明,一只巨大的蛟龙正翻滚着,似乎忍受着剧痛一般,林天昊就静静地站在蛟龙的眼前,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
“我死了吗?”林天昊问自己。法阵又一次变换阵型,形成秘籍的光网,由线成面,将林天昊的身体割得粉碎。飘在空中。
“这就是死的感觉吗?”林天昊看着自己的身体变为一堆飞屑,“为什么我没有一点痛感,连死的感觉都没有了吗?”
葬天蛟的哀嚎越渐大声,简直要把锁链绞断。鳞片似乎被什么强光所烧灼,焦黑一片,还冒着丝丝死气。
“昂~~!!”葬天蛟一吼,能量波动剧烈散开来。
“虽为灾兽至尊,心未死,存霸欲,受苦刑。”硁硁子喃喃自语。
林天昊的脑海转出几道人影,是林闵、郭恒哲等长老,这群人浑身浴血,残臂断腿,恐怖骇人,口中不住哀嚎“天昊救我”之类的云云,然而林天昊完全不为所动。心一冷,这些人尽数被搅成碎片。紧接着出现的是林宇佐,林宇佑两人,同样的惨状,只是变了主角。“天昊,救我。我是你大伯(二伯)啊。”然而林天昊的脸上仍旧看不出任何波动。在林天昊的心底,一种陌生的声音在回响:“这两个可是你至亲的伯父,你愿意为了得到足以离开这里的力量将他们毁灭吗?”
“灭!”林天昊心中一冷,林宇佐、林宇佑带着深深的怨恨化为碎片。
“天昊哥哥,天昊哥哥,救我啊。”林天馨从远处跑来,背后追赶着一群凶恶的魔兽,忽然林天馨脚下一跌,摔倒在地上,立刻被追上来的恶兽所包围。
“天昊哥哥,救我!?”林天馨的水汪汪的大眼睛绝望的看着林天昊,林天昊的心微微动了一下,一阵剧痛立即传来,“这就是死的痛感吗?”林天昊看着自己的心。“没有什么能让我心痛。”林天昊抬起头,看着苦苦哀求的林天馨,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一群恶兽包围,最终失去哭叫的声音。
“心死,方强,无物,能惑。”
林天昊此时血和汗已将全身浸透。刚才那瞬间的死感,竟然如此可怕,可怕的刻骨铭心。林天昊不知道接下来还会遇见谁,不过无论是谁,他都保持一颗死心。无物能动的死心。
“哥。”林天昊的肩膀搭上一只手。“是我啊,哥。”
林天昊慢慢地、恐惧地转过身,幸好,天潇和正常人无异,既没有断掉手脚,也没有被恶兽追赶。
“天潇...”林天昊的心里滴落一滴冰水,然而却没有获得方才那种死感的疼痛。
眼前的场景不断变换,林天昊和林天潇成长的点点滴滴,像放电影般在重现。从两人一起分娩的那一刻,到林天昊挡在林天潇身前承受猛虎的袭击,再到后来林天昊跟林宇佐修行兄弟分离,再到云天峰天玑宫的对战,再到躲避培恕追杀的那一幕...突然,场景一换,林天潇站在绝壁之上,两只蜘蛛傀儡喷出毒丝毒液射向林天潇,林天潇脚一滑,绝壁断裂,林天潇跌入万丈深渊...“哥!救我!”这是绝望的哀嚎,这是即将失去生命的呼喊。这一声,撕心裂肺,林天昊的心猛地一跳。冰冷的水滴瞬间被蒸发。
“啊~~!好痛!!~~”剧烈地死感带来的疼痛将林天昊的精神都要击溃。“天潇!!!”
“哥,救我!!!”
“天潇!!!”林天昊的七窍都迸出血来,浑身的武气被金光击散,金光直接穿透林天昊,将其全部贯穿。
坐在主柱上的硁硁子猛地睁开双眼。
“不好,这小子果然还是有能让他心动的执念存在。”硁硁子双臂一震,如山如海的武气四下溢出,深入到“封神天牢阵”中。
“不知道以我现在的状态,能不能让这个阵停下来!”硁硁子的嘴角渗出鲜血,天雷狂风也在击打着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天昊,坚持住。”硁硁子的目光中留下的只有坚毅。
“天潇,坚持住。”林天昊的目光中留下的只有不屈。
“啊~~!”林天昊和硁硁子的身上像中了散弹枪一样,爆裂开来一处处伤口,飞射出淋漓的鲜血。
“我命由我不由天!”林天昊仰天长啸。
“愿以我血染苍天!”硁硁子对天怒吼。
封神天牢阵快速地逆向运转了几秒,突然停住了,将一切都收敛去。只剩下一片废墟,和八根锈迹斑斑的柱子。
“额...”林天昊无力地瘫倒在地。在不远处的主柱上,一个老人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怒睁着双眼,银发在风中飞舞。
林天昊努力向主柱爬去,现在的他,全身的骨骼和肌肉都搅成一团,他只能像蚯蚓一样地努力的爬。
“臭老头...”林天昊艰难地蠕动,每一次的前行一点点,都要引起全身的剧痛。“你不会就这样死了吧。”
林天昊忍着莫大的痛苦,终于爬到主柱下,努力仰起头,往上看去。硁硁子的双目已经闭上,一阵风吹过,硁硁子的仙体渐渐龟裂,最终化为一片片的残缺,被风带走。
“师父!!”这是林天昊六年来第一次称呼硁硁子为师父。这六年来,林天昊心中所想只有两件事,一是破阵出谷,二就是杀了这个困了他六年的罪魁祸首——硁硁子。
如今,他竟然称呼这个以自己的残躯在“封神天牢阵”中拼死守护自己的老人。
天空下起了冰润的雨,滴在林天昊的身上,林天昊平生第一次哭泣,泪水,混合着冰冷的雨水,流到干裂的土地里,抽出幼嫩的芽。
“封神天牢阵破!”天神之音在林天昊的精神海中响起,葬天蛟仿佛死一般躺倒在地上,弱弱地抽动着,微微发出鼻息。无数金光闪闪的字词冲进林天昊的脑海,刻在精神海的深处,外面写着一个巨大的“封”字。
...一个蓝发的青年一步一步向活死人地的出口走来,肩上站着一只黑羽鸟,他全身穿着一袭银色的类似于魔术师的燕尾服装,脸上带着一张遮住半张脸的银色面具。谷口的石碑依然横七竖八地还写着“活死人地”的字样。
蓝发青年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微笑,背上震开一双冥王之翼,朝着圆月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