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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伏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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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大柱国毕竟不是日薄西山的贵族派,毕竟不是韩氏。他们是掌握了大刀长矛的人,如果真逼急了,兵谏这种事不一定做不出来。大晋立国时把击将与戍将及其所辖部众的分开管理的模式,明面上看对戍卫军进行了多重限制,甚至降低了他们的战斗力,但实际上是从以八柱国为首的武将派系里将各城戍卫军的指挥权夺了回来。

    这是北冥真肃今日胆敢对八柱国下手的仪仗,但这仍远远不够。

    徐渐当然不可能直接对萧衍下手,他采取的是温水煮青蛙,慢慢剪贼羽翼的模式。他所寻找的下手点,是叛变到武将阵营中的文官——太仆汪道明。

    太仆,本虞朝官职,晋朝沿袭,掌皇家车马。别看这官权力范围小,却是地地道道的天子近臣,九卿之一,再加上从乱世到今天,各国君主基本都是“爱马仕”,替君主管好马匹,绝对不是一件小事。太仆汪道明,曾是萧衍座下御用伯乐,后在萧衍授意下,经柱国大将军顾念泊举荐入朝。

    而且有风声传说,这个叫汪道明的家伙,在入萧衍的幕府之前,曾在燕国当过死士,他的父辈与燕国的著名刺客荆车还是旧交,不过这位死士并不擅长刺杀,最擅长的是明察秋毫,分析别人的心理动态。

    萧衍安插此人做太仆的用意,不言而喻。

    徐渐利用手下甲士偷偷给御马的草料下药,毒死了几匹皇帝的爱马。但没有进一步授意谁指出汪道明的渎职行为,这件事不管是谁干的,汪道明都需要负责任。

    北冥真肃听到消息后,立即下令将汪道明革职查办,打入廷尉狱。

    于是,这些天朝野之上,尽是为汪道明喊冤的声音。

    白墨的扫丐行动,及设立赈济司的建议,只不过把这些声音压小了一点而已。

    而且,本次上朝时已经有人怀疑到徐渐头上了。

    ……

    “那相公你究竟蹚不蹚这趟浑水?”

    赫彩秀眉微蹙,一脸担忧地望着白墨。

    白墨摇头道:“我当然不想蹚,但不想蹚又能如何呢?投萧衍,不合我的抱负。两边都不投,那么明天你相公就可以致仕回乡了。所以我是不蹚也得蹚。现在徐渐需要我做的却也不算很难,把汪道明渎职的罪名坐实了就是,最好能牵出点大罪状,还要有切实证据,不然不足以让萧衍就此罢手。”

    “相公,现在的形势,分明是主弱臣强。若非如此,陛下何不直扑萧衍,擒贼擒王?你说投萧衍不合心中抱负,那相公心中的抱负到底是什么呢?能不能跟儿家说说。”

    白墨目光深邃,语气悠长:“彩儿,天下战乱三百余年,得太平不过二十多年。我们出生时,天下才初定而已。我们是在这种和平的环境中长成的一代,无法理解诸侯争霸的天下有多么可怕。在我的故乡,有这样一句话,叫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如今天下安定,民间亟需休养生息,实在禁不起折腾了。萧衍手握大军,直接篡夺皇位,可能流不了几滴血,不过守宫的禁军全军覆没而已。但天下各地皆有北冥氏的诸侯,他们怎么可能会服从萧衍的统治?就算他们以大局为重,没有叛乱,萧衍作为新的皇帝,又如何能容下前朝皇室藩镇各地?若萧衍篡位,乱必起矣。”

    “相公。”赫彩望着白墨的双眼,语气出奇的坚定:“儿家只要你平安无事,天下如何,儿家并不关心。死他人夫,莫死我夫。”

    若干年后,赫彩这句“死他人夫,莫死我夫”代替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与“死道友莫死贫道”,成为了一句民间的常用短语。

    这种想法非常正常,白墨不仅没有苛责,反而有些感动。

    白墨一直对自己的三个女人怀有歉疚之心,因为他无法一心一意的宠爱她们。白墨毕竟不属于这个时代,还存留着许多前世的思想。

    他轻轻搂住自己的妻子,在赫彩耳边轻轻地说:“放心,相公命大,死不了。”

    对大晋朝廷来说,这是第一次大规模的权力变动。

    毕竟在萧衍骤然崛起之前,韩赵魏三家辅晋的模式已经绵延了二百余年。

    但旧秦国中,这种变动却是常有的事情。

    其中最激烈的是商君变法时与保守势力的激烈倾轧。

    最后的结果是,商君被当成了替死鬼,为平息众怒,当时的秦王将他车裂了,但他的变法仍旧得以实行,才有了后来霸道如虎狼的秦国。在白墨心中,如果能落得商君这样的下场,其实也是死有所值,但这种话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对自己的妻子道出的。

    “嗯……”

    赫彩的脸颊贴着白墨的胸膛,使劲往里钻了钻,白墨也抱得更紧了。

    谁如无根之浮萍,曾天涯海角四处漂泊的白墨才是。

    他对现在的宁静格外珍重。

    对白墨而言,最重要的是天下,第二重要的就是这个家,他自己的性命,只能排在第三。

    “相公,好久没见你吟诗了,你吟首诗来给儿家听听好不好?”

    赫彩抬起了头,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

    白墨温言道:“好。”

    “落月无端照大夫,千年兴废我糊涂。庭中竹节今虽嫩,骨上高风能入书。”

    “虞帝治长统已去,秦师霸久骨亦枯。英雄万古谁常在?怅望寒天月下庐。”

    白墨吟咏之后,赫彩忽然娇哼了一声,竟至挣开白墨的怀抱。

    “相公还是这么不解风情,不要理你了。”

    白墨笑着强将她拉回怀里,在她耳旁轻轻道:“春到花开游者众,众寻西去我还东。忽来人问何故去?吾手桃花是最红。”

    “这还差不多,可儿家还是觉得敷衍。”

    白墨哈哈大笑道:“你相公只有不高兴了才喜欢写诗,以宣泄心中不快。如今你我二人和衾共被,好不快活,你相公何苦作诗?这可是十分费脑子的事儿,而我毕竟是个懒人。”

    “就你会说,算了不难为你了,总之,记得一定不许出事啊。”

    “为了你,我也不会出事的,放心吧。现在还没到需要撕破脸的阶段。”

    ……

    冷玉烟对眼前这些人非常无语。

    不是神游千里无所事事,就是目高于顶,阳奉阴违。

    这些人对一个女人来指挥自己,可以说是非常不感冒。

    没办法,白墨在江湖中的人脉很少,可以说几乎只有国雅派比较近了,但这个门派是太子殿下的产业,不能挖墙脚,冷玉烟只能在她以前熟悉的一些门派重金拉人了。

    但死士可不是用钱就能买到的。

    对于大晋新成立的谍报组织“伏戏”来说,人心不齐,毫无斗志,是他们面临的最大的问题。好在这些人现在只是外围人员,组织到勉强能办事的地步,就差不多了。伏戏真正的核心人员,无论白墨还是冷玉烟,都偏向于自己培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