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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禅位?”
柳如风皱了皱眉,本代墨翟行事还算果决,柳如风早有耳闻,更何况其人风华正茂,居然就想禅位的事了?巨子之位,本就非代代相传,而是在巨子老时禅位给墨家组织中的青年俊彦,这种禅位给自己相公的,还是第一次见。那冷寤生到底何许人也,竟值得墨翟如此待他?
妹妹笑道:“是啊,禅位,而且,墨家最近新来了一个奇怪的人物,相貌好像是个幼童的,现在正在我手下办事,那人诡异得很,连我都有点惧他三分呢。”
“一个幼童,便能让你大司徒惧他三分?”
“此人心思缜密,谈吐深邃,更兼行事狠辣,绝不像面貌上只是个幼童。估么着是得了什么病,以至于一直保持幼童的模样。”
“生着怪病么?”柳如风顾自沉吟:“我倒是有些想见见他了。”
“嘿嘿,白相公想见他,那还不简单?小妹我只消一声令下,他还在我手下做事,便不敢不从。”
“也好。你便叫他往天衍四十九城行去。你们两个也随我共赴天衍四十九城。”柳如风说罢,便从夜色中消失了。这一双姐妹,轻笑过后,也随之消失。
万里之外,有一酒肆,开在一个小山村的路口。这山村虽小,村头的路口却是一处交通要道,连着范阳与邯郸之间的必经之路,往来商旅络绎不绝,所以这酒肆的主人,那个一脸傻笑的小老头,大概就是村中最富有的人了。
只是现在夜已深了,打算在这小村投止的行商已各自找地方睡去,酒肆之中,只有一个少年还在大碗喝酒,少年眼神朦胧,一身酒气,可那眉目瞧着却依旧亮眼得很,要说这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梦中梦谁,十有八九呀,都是他。
“白秃子!”老头儿本想唤一声白屠子,奈何他是外乡迁来的人,口音极重,脱口便成了“白秃子”。
少年又是一碗浊酒下肚,而后猛然打了个喷嚏,口齿不清的道:“我咋觉着……有人在抢我的妞啊?”
老头儿揶揄道:“白秃子的大妹子也有人敢抢?那岂不是自讨不快!”
“啧啧,不说这个,老头儿啊,你酿的酒怎么老是能喝出菜叶子来?你丫到底用什么酿的啊?”
老头儿笑道:“自然是高粱,不然哪得如此之烈?不过酒缸嘛,有时候偶尔当菜缸用用。怎么,嫌老头儿这儿的酒不好喝啦?”
“哪儿能!毫无疑问,你的酒,是全天下,最好的酒!”
“哈哈哈哈,怪不得那些小姑娘们都念着你,你呀,这嘴也忒甜了些个。”
“实话嘛。别处的酒,匠气都重。只有你这儿的酒,我喝出来的乃是灵气。”
“不说菜叶子的事儿啦?”
少年猛地喟然一叹。
“完蛋了,这地儿我又待不长了。此去之后,不知何时才能再喝道你酿的酒。”
老头儿不解的问道:“白秃子,咋着了?要远游?那圣人说过,父母在,不远游啊!”
少年神色一黯,老头儿猛然想起,这少年来村子当屠户时,便是孑然一身,未尝听闻有父母兄弟,方才自己的话,大概是触到了他的伤心之处。老头便不再对他远游的事情刨根问底,而是转移话题道:“白秃子,老头儿这儿其实藏了更好的酒。那可真是陈年好酒啊,不是老头儿我酿的,而是当年老头儿我的爹教我酿酒时酿的。老头儿我珍藏了五十多年啦,既然白秃子要走,这缸老酒,便用来为你践行,如何?”
少年大喜道:“这自然是极好的!”
可这少年话音刚落,便忽然紧张起来,语速飞快的道:“老头儿,你这好意呢我领了不过我现在实在没时间了,不然这样过些时日我再回来找你讨这缸酒现在我先风紧——扯呼!!!”
少年逃也似的扔下酒碗,一溜烟似的就没影了。只听远处传来一声女子的呵斥:“小不死的,看你还能往哪逃去!呔!”
老头儿瞠目结舌,良久之后,才摇了摇头,将少年方才还没喝完的半碗酒一饮而下,而后叹道:“这白秃子,可真是风流啊。早知道这样,老头儿当年不学酿酒、去学杀猪,该有多好?”
少年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觉得自己气息急促,双腿发软,实在跑不动了,才一屁蹲坐到地上。而那追来的女子,也同时坐在地上,显然早已体力不支。女子距他则只有六七步的距离了,正好能看到少年的背影。看着他呼呼喘着气,女子不禁悲愤不已,一边喘气一边骂道:“你丫的到底把那小贱人藏哪儿了?我到底哪点比不上那个小贱人?你到底喜欢那个小贱人什么地方?”
少年皱着眉头,回头看了一眼那穿着一袭黑衣的女子,纳罕道:“我特么啥时候跟你说我喜欢她了?你不要自己瞎想成不成?”
女子一愣,不知是羞是累,面颊忽然红得像个柿子。
“这么说来,你还是喜欢我咯?”
少年道:“你?大姐,你不要老牛吃嫩草行不啦?我喜欢的是妹妹型的!”
“你要是愿意……我、我也可以做妹妹型的!”
少年一时语塞。
女子则强撑着站起身来,踱步到少年身边,才缓缓坐下。少年扭头瞧了瞧她的脸。美则美矣,却偏偏天生生着一双教许多男子都要羡慕嫉妒的挺直剑眉,让人总觉得她生着一股子掩盖不住的英挺气息。只是此时她面颊红润,口含微笑,又让少年觉得她或许也可以温柔?
不不不不!
这只是一时的,俗话说得好,本性难移啊!老子可不想娶一只母老虎回家,看她天天对自己发雌威!老实说,降住这么一个独立刚强的女人,老子信心有点不足啊……
“老白……”
女子忽然将自己的脑袋向少年胸脯处拱了拱。
一头乌黑的秀发,软得很,虽然不可抑制的带着一点汗味,更多的则是动人心魄的芳香,让少年不禁心神摇曳。只那么一瞬间,竟让他有一种立马就娶了她的冲动,只是这冲动下一秒钟就被少年压抑下去了。
“秦义,你……你不觉得帝云寰跟你更般配吗?”
女子轻笑道:“原来……你是在吃醋啊?”
“才不是!”
“老实告诉你,其实帝云寰是……是我哥哥。”
“你说啥?”
“我是先王跟一个宫女偷情生的。当时的王后是有名的雌虎,先王不敢被她知道这件事情,便将刚刚出生的我寄送给暗卫抚养。”
我天……你这么诚实干嘛,帝云寰?谁在乎,老子刚才只不过是想找个借口而已啊……
少年无奈的叹了口气。
女子则道:“没事,你不用为我伤心,我早就认命了。其实像现在这样子,挺好的,我并不想成为一个娇生惯养的公主。”
少年在心中暗忖,如果你真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公主,说不定老子就同意了,老子就喜欢那样的。作为一个强者,老子喜欢的是自己的妻子能被自己保护的感觉。而你呢,秦义,有时候我甚至想,如果我遇到了什么危险,你甚至会来保护我。
“这一年来……你追了我上万里路,你觉得……值得么?”
秦义抿嘴道:“我本来是要来杀你的。”
“帝云寰派你来的?”
“不是,你觉得你的行径不该死吗?我曾一度认为自己恨你。但刚才……刚才才明白,我这一辈子,怕是很不成你了。”
我宁愿你恨我啊。
少年站了起来,望着清澈斑斓的夜空。
秦义便随他一起站起来。
“完蛋了。”
“老白,你说什么完蛋了?”
少年道:“紫微帝星闪烁的幅度极为剧烈,而且这些年大概是紫微帝星最亮的时候,物极则反,你哥哥……大概是个短命之人。”
“你瞎说什么呢,从没听过你还懂星象。”
“相信我。”
“我……我信。所以呢?”
少年忽然笑了起来:“所以啊,我得救你哥哥不是?总不能看着他就那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怎么说我俩也是好哥们来着,更何况他还是我另一个好哥们的哥哥!这是哥们加哥们——铁哥们啊。所以呢,我得去帮他化解化解,你呀就好好回到他身边护卫着,等我的好消息!”
秦义忽然怒道:“老娘就知道你特么在骗我!白正伤,受死吧!”
秦剑出鞘。
白正伤则从腰间抽出一柄杀猪刀来。
“我真没骗你!”
“谁信!”
二人战至一处。
秦义清楚,白正伤在武道上,大概是仅次于帝云寰的人,如果真的认真打将起来,自己绝对不是他的对手。但她不清楚,刚才白正伤说的话是真的。秦义也不会清楚,她的决定才是真真正正的决定了春秋历史的走向。
“剐鳞!”
“好啊,你居然敢对我用剐鳞?莫非你真是铁石心肠?”
一柄杀猪刀,在一瞬间仿佛幻化成了万柄杀猪刀。秦义无法应对,任凭那上万刀影击来,可刀影闪烁之后,秦义只是掉了几根头发。剐鳞本就是伤人皮肉之法,白正伤是此技上的大师,控制得当,自然来势凶猛,却雷声大雨点小。
秦义恢复神识之后,再看白正伤,其人已不知何处去也。
她不禁开始啜泣起来。
负心人啊负心人,你的无情,竟一至于此?
……
城中,刚破城池的萧无极被众将士簇拥,如若神明的功绩看得士兵们热血沸腾,高升长啸:“无极神也”!
躺在地上刚刚醒来的成亮、赵信二人见得眼前场景,心里直发毛,刚才两人那叫什么?不只抗旨啊,还有想绑架主帅,甚至说严重点人家可以直接说他家居心不轨,想要谋反,这可是杀头的大醉啊,现在四周都是人,一片热闹,二人躺在离萧无极不远的空地上,跑也跑不了,不由得双腿发颤,听着如浪潮似得呼喊声,成亮更是惊的又晕了过去。
立于中央的萧无极自然看见二人醒来,向士兵们摆摆手,收歇住呼喊声,迈步走到赵信二人身旁。
赵信心里正骂着成亮胆小,居然就这么晕了过去,又恨他出了这么个馊主意,眼看着萧无极走到眼前,连忙噗通一声跪下:“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都是这成亮想的主意,他怀疑大人的实力,担心您寡不敌众,万一……万一失败了,连累他啊!小人猪油蒙了心,居然相信了他的谗言,本罪该万死,但念在同是军中人,还请宽恕小人一命啊!”
萧无极心里暗自发笑,这赵信的小人嘴角倒是看得有趣,嘴角挑起一抹戏谑:“你们二人,身为众将副将,却违抗军令,谋害于我,扰乱军心,对上不恭,实在令萧某人心寒啊!你们自己说,该当何罪!”
赵信的跪伏在地,头低到胸前,汗水已经湿了衣服:“这……这……”这了半天,也憋不出一句话来。
“哼!要我说,主帅,他俩这小人勾当,应当当场问斩才对。”众人中一名军中老将气哼哼的上前说到。
此时成亮才悠悠转醒,刚动了动胳膊想要起身,眼睛还没睁开就听见这么一句话,脑袋一歪,又吓昏了过去。
萧无极见了倒也不怪,呵呵乐了两声,命人拿来一桶凉水泼在成亮的身上。一桶凉水倒在成亮的脸上,激得他浑身一颤,醒了过来,一看眼前,人群泱泱,赵信正低头跪在那呢,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又好忙双腿一跪,蹭着爬到萧无极身前:“主帅,小人知错了,罪该万死,罪该万死,都是那赵信,扰乱了我的心啊!”
一听这话,跪在那边的赵信不干了,跪在那里大喊冤枉。
萧无极无奈的摇了摇头:“行了,你们两个,别互相推脱了,这次我就先饶了你们,让你们戴罪立功,再敢如此,休怪我无情!”
“多谢主帅!多谢主帅!”这二人一听饶了他们,赶忙磕头。
众将士见了,心中不免鄙夷不屑,此后二人在军中是再无出头之日。同时又对萧无极佩服至极,不只英勇善战,而且胸怀宽广,实在是合格的主将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