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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常宁噎了口气,原本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脸色憋得通红,惊愕又茫然看着王老太傅,随后又看向王常洛,眼睛渐渐瞪圆了,好半晌才艰涩地从喉咙口挤出一句话来,满脸都是不可置信:“这……历朝历代君王都忌讳皇子间的明争暗斗,圣上怎么会……”
“圣上的心思又岂是你我能猜得透的?”王常洛毫不客气地打断了王常宁的话,拧着眉头吸了口气,又看向躺在摇椅上仿佛睡着了一般的王老太傅,拧着眉头沉吟片刻,迟疑着征询道,“圣上让四皇子进了礼部办差,这正好赶在礼部会试的当口,原本照着惯例今年的会试应由徐相主持,可如今徐府跟薛家是姻亲,几位皇子在这人选上头怕是不会松口了。父亲看,这会试……”
“礼部的事儿还用不着王家插手。”王老太傅睁开眼,手指慢慢叩击着椅子扶手,点了点两个儿子,捻着胡子默了好半晌,才肃声嘱咐道,“圣上用人向来不拘小节,往往在关键时刻出人意料。这场浑水王家不能往里头搅和!你们记住了,王家不求有功只求无大过!这话你们给煜哥儿几个也说清楚!”
王常洛王常宁对视一眼,忙点着头答应了。
王老太傅闭着眼睛长长地吐了口气,默然良久,才从摇椅上坐起来,点着王常洛吩咐道:“我老了,也该退下来享享清福了。从而明儿起,让煜哥儿每日辰末过来陪我说说话。”
“是,儿子明白了。”王常洛面色凝重地听着王老太傅地吩咐,恭顺地应了,又默了片刻,见王老太傅神色倦怠地摆了摆手,方朝王常宁使了个眼色,两人一齐退出了书房。
王常宁张了张口,瞥见一脸沉郁的王常洛,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到底没敢再多话。兄弟两人都是心事重重,一言不发地拧着眉头各自往回走。
谢夫人早得了消息,远远挥退众人,从正屋门口迎出来,也不多问,只唤了声“老爷”,便跟在王常洛身后进到屋里,伺候王常洛换了衣裳,又倒了杯茶递过去,才听一直沉默着的王常洛开口问道:“煜哥儿出去了?”
“这不是赶着三年一度的会试吗,各地的学子差不多都到了京城了。这几日文会多,煜哥儿就跟着李家三郎一块儿出去看了几场,今日也去了。”谢夫人点了点头,一面答着王常洛的话一面好笑地叹着气,“前儿李家三郎的婚期定下来,煜哥儿还专门过来求我帮着准备一份厚礼。老爷说说,他自个儿的亲事都没个着落呢,倒替人家高兴上了,我也没好说他,只由着他去罢了。”
“嗯,这都是小事儿。”王常洛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端着茶杯顿了顿,方又开口嘱咐道,“这几日朝中不怎么太平,让他在外头多去看一看也好,也好知道天高地厚。他是王家日后的当家人,总不能一味囿于内宅闺阁之中。”
谢夫人赞同地点了点头,给王常洛斟了茶,才转出去扬声吩咐人摆饭。
相比于王家的平静,处在漩涡中心的洛家此刻却有些不同寻常的“热闹”,洛家四姑娘被指婚给了三皇子,虽说赐婚的圣旨还没下来,但消息已经传遍了京城。永安侯洛长川跟洛家二老爷兵部侍郎洛长风从下早朝开始就被众人围着一阵恭贺,永安侯是个武将,向来不耐烦跟人周旋这些场面话,心里又存了气,实在是招架不住,忙辞了众人,拉着洛长风一道赶紧回了侯府。
崔夫人一早就得了消息,心神不宁地在院门口望了好几回,听见外头管事说侯爷跟二老爷回来了,往外头走了两步,又折回来,压下心底的不安,吩咐人去外头候着。
刚进了屋,永安侯就点着洛长风,气得扬手就砸了个茶壶过去,壶里的水溅出来,在半空中划了道弧线,合着茶壶一道,直接砸到了洛长风身上。茶水浸透衣裳,茶叶沫子飞到了脸上,洛长风却一言不发,闷声受了这一砸,紧绷着脸没吭声。
永安侯喘着粗气踹开椅子,转头瞪着一声未吭的洛长风,半晌才阴沉着脸火冒三丈地训斥道:“你是脑子被泥灌了还是怎么的?这样的事你就敢这么自作主张?你想把洛家置于何地?啊?我先前跟你怎么说的?爹当年又是怎么说的?咱们洛家一门都是武将,在沙场上守边卫国谨守本分就够了,皇子之间的事儿少去搅和!皇家的事儿一旦插手进去,一不留神就是万劫不复!这些话你都听到狗肚子里去了?啊?”
洛长风岿然不动地任由永安侯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半晌才抬手抹了抹下巴上沾着的水渍跟茶叶,声音平静地答着永安侯的话:“圣上先前是跟我提过这事儿,但并未言明是三皇子。大哥也不必动怒,皇子相争,不过是各凭本事罢了,哪朝哪代都是如此。圣上都不忌讳,大哥又何必这么畏首畏尾?洛家传承百年,到如今,大哥以为咱们洛家还像先祖当年那般鼎盛?大哥扪心自问,本朝开国之初的几大世族,有几家还能像当年那般举足轻重说一不二?洛家若是再不争,早晚得步入李家的后尘!”
“好好好!”永安侯气到极处反而笑了起来,点着洛长风连说了几个“好”,一脚踢开屋里的桌椅,“你想争,那也得有命去享才行!你这是把洛家置于风口刀尖上!错了一步毁的就是洛家百年的根基,你要怎么去跟祖宗交代?啊?”
“此时说这话未免为时过早了。”洛长风面色平静地接过永安侯的话,“大哥这些年不上战场,连胆色也没了。大哥像是忘了,先祖当年若不是跟着开国始祖,又如何能有洛家的鼎盛?大局当前,当争则争,有何不敢?不过各凭本事罢了!”
“你——”永安侯气得一口气哽在喉咙口,脸上青白交织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怒气冲冲地瞪着洛长风,后者面目平静地跟永安侯对视着,眼里透着坚定决然,显然是不想改变主意了。
好半晌,永安侯才突然泄了气般抖着胳膊收回手,重重地喘了几口气,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好几岁,疲惫不堪地捏了捏拳头,从喉咙口挤出一个字来:“滚!”
洛长风脸上没有半分波动,闻言也不见恼色,对着永安侯的背影拱了拱手,转身就笔直着脊背出了书房。
书房院子里的动静转瞬间就传到了崔夫人耳里,原本的不安顿时更添了分担忧,远远看见永安侯进了正院,忙迎出去,看着永安侯一脸阴沉不定的脸色,心底微沉,忍不住叹了口气,“我怎么听见外头的管事说爷对着二弟发火了?一家子兄弟,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他是一意孤行!”永安侯脸色犹自难看,气恼地挥开递茶的嬷嬷,腾腾腾两下进了屋,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直把屋子里伺候的丫头婆子都吓了一跳。
崔夫人又是忧心又是好笑地摇了摇头,心里大致有了猜测,示意众人退出去,方亲自斟了茶递上去,安抚地劝道:“二弟性子本就孤傲,吃软不吃硬,爷就是有气也该好好跟二弟说才是,怎么能一言不合就砸东西?那不是更让人赌气?亏得那是自家兄弟,若是换了别人,还指不定怎么着呢!”
崔夫人说着,一面留意着永安侯的神色,见洛长川眼里的怒色散了些,方又跟永安侯说起理来:“要我说,爷也是忧心太过了。这赐婚虽说是大事儿,可也还不至于让咱们洛家怎么着,若不然难不成那些出了皇子妃的人家都不过日子了?日后的事儿谁也说不定,且看着就是。我说句不该说的话,二弟就是有心也得看那位爷有没有那个本事才行!老爷这会儿与其跟二弟置气,还不如去外头看看别家是个什么反应。”
永安侯被崔夫人一席话劝得没了气性,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自己二弟一意孤行,他这个当大哥的劝不动,还能怎么着?圣上此举只怕也是顺水推舟想让洛家往那浑水里淌,历朝历代皇家都少不了争斗,当今圣上又比普通君王心思更深,也更狠得下心,如此布局用意已然明了——这是给定了几位皇子争斗的底气,谁也别想轻易盖过谁,其后鹿死谁手各凭本事!如今圣意难测,局势迫人,他也只能尽力保着洛家的安稳罢了!
……
被赐了婚的三皇子此时也是一脸凝重,在府门前下了车,还没进门,又停下来,顿了片刻,随后沉着脸一言不发地上了车,吩咐驾车的小厮去大皇子府上。
大皇子才刚进门,由大皇子妃伺候了换了朝服,夫妻俩正要说话,便听外头的管事来报说三皇子到了。
大皇子妃手上的动作微微顿了顿,却并未言语,替大皇子系好腰带,让人捧了药碗上来,仿佛根本没听到朝堂上传来的消息一般,温声劝着大皇子:“爷先把药喝了吧。”说完又扬声吩咐外头的管事,“请三爷到到偏厅去,就说爷一会儿就到。”
管事得了吩咐,忙答应着退下去,领了三皇子到偏厅,又吩咐人端了茶上来。
三皇子在堂下坐了会儿,端起茶杯又放下,随后百无聊赖地负手在厅堂里踱了半圈,余光瞥见大皇子从回廊上出来了,忙奔过去,一出声就带了几分急切跟看见救星般的如释重负:“大哥——”
“廊上风大,先进屋吧。”大皇子朝三皇子点了点头,温声劝着三皇子进了偏厅。
三皇子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口,忧心忡忡地跟在大皇子身后进了偏厅,还没落座,便拧着眉头开口道:“大哥说圣上今儿那几道旨意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我都听懵了!今儿下了早朝二弟四弟都是急匆匆的,连我叫他们都没听见!”顿了顿,神色变换着,半晌才面色灰白地捏着扇子,慢慢吸了口气,苦恼又烦躁地哭诉道,“不瞒大哥说,从下了早朝起,我心里就慌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