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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不禁想起自己当初救了徐世绩之子虎儿被赏百两白银时的兴奋,看着如今账簿上用墨汁勾画出的汉字难免心中唏嘘——原来将后世思路和知识带入酒楼竟可以这么赚!当然他并没有烧坏脑袋,今日开张第一日,之前早早吊足了众人胃口,兼之今日贵客众多,所以才能有如此吓人的斩获。按常理说,除去一半水分,日进三百两左右丝毫没有压力。那是什么概念?一月可赚九千两,一年可赚十万八千两,在如今二十文可买一斗米的行情下,欧阳三年之内便可以跻身大唐富豪层。
他仍是有些不可置信,但觉得此时大厅内落针可闻,气氛极为诡异,下意识的抬起头来看向众人。只见所有男女老少都是用好奇的目光看向他,甚至连一向号称“钱财如粪土”的楚天都不例外。
呵呵傻笑两声,欧阳从怀中将仅有的两锭十两白银摸出塞到老掌柜王世文手中道声“辛苦”,然后深吸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踱着步子走到老太太跟前将账簿捧起道:“娘亲,这是今日明细,还请过目。”其实他本不必将账簿给老太太看,只不过众人都在,他须得做出这样的行为以示敬爱,当然其中也有一点点的邀功之心。
“我儿,娘两眼昏花,如何看得清这账簿。你既为东家,自己掌握好分寸便是,不必与娘再过目了。若是可以,你便直接告诉娘,这酒楼究竟赚是不赚?赚了几许?”老太太自然知道欧阳心意,当着众人面必不会接过账目细看,以表示对这个儿子的信任。可说到最后,还是忍不住将心中疑惑问了出来,也算是替众人问了出来。
欧阳合上账簿,再环视众人一眼,所坐大厅都是至亲连带也不需多少顾忌,所以笑着说到:“娘,今日纯赚五百九十两银子!”
“啥!?”老太太被他这一句惊的不轻,腾的一下站起身来,那动作利索的好像年轻了二三十岁一般。
这一声“纯赚五百九十两”仿若一道春雷,将这个大厅整个炸翻。最夸张的不是五郎七郎歌夜等人这些汉子,而是性格直爽的云娘。她一听下激动的霍然起身,将身前矮几整个掀翻,捂着嘴死死的盯着欧阳的嘴巴,仿佛想让欧阳再说一次。
“一日六百两,两日一千二,三日一千八......十一日六千六百两,十二日......”五郎在那里扳着手指头想要算出一年所得,可嘴却不听使唤怎么也念不下去,有了抽搐的迹象。身旁早已憋红脸的七郎闷声一肘子磕在五郎软肋上,才算止住了他发傻的行为。
“我,我儿!你莫骗娘亲,赚一文也是赚,赚一两也是赚,甚至赔了也无所谓。酒楼新开,咱们一家子没有一人曾经经手此道,得失不必过于放在心上!”令所有人想不到的是老太太李王氏竟然耷拉下脸来,略带不豫的轻斥起欧阳来。
欧阳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这单日“战绩”对他们这群苦哈哈来说过于逆天,是故老太太用这话来提醒自己。他苦笑摇头,回身向仍在摩挲着二十两白银的掌柜王世文招了招手道:“你来说。”
王世文快步走上来,抱着银子拱手向众人行礼,转向老太太一字一句说道:“老夫人,东家所言是真,今日纯赚了五百九十两一贯五十二文!所有钱财已经入库,若是不放心还请老夫人勘验一番。”
若说众人刚才仍在疑惑间,可此时这年老沉稳的掌柜说出的话却不容反驳。
欧阳只觉得两耳“嗡”的一声,整个大厅顿时鼎沸。所有人都激动起来,甚至连一向冷颜的秦风都有些动容。
看着众人脸上泛起的红光和不可置信的眼神,欧阳心中暗忖如再不说些什么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议论完。
“请大家静静,且听我一言!”即使欧阳笑着高喝了一声,可静下来之时已是十几息过去了。
“小子是个直人,一向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今日所赚颇丰,是连我也没到想到的事情。日日皆是如此之赚是不可能的,但小子心中想日赚两三百两银子还是可以的。之前我曾说过,小子入这商贾之道,非为一人谋。娘亲、两位嫂嫂和七位兄长皆有股权,也就是说今日这小六百两中便有你们的一份!我还是那句话,独乐了不如众乐乐!不过这只是一个开始,一家酒楼而已,小子不才,于此展望开遍大唐之日!”欧阳颇有些鼓动气氛的潜质,堪堪一番话说出,将众人心中除了填满喜悦便是暖心。
众人还没从激动中反应过来,只见欧阳快步走向云娘,将内衣中一把细长的铜钥匙连带账簿递给云娘:“姐姐,我恐怕一入军中便无多空暇,照着咱们之前说好的,这酒楼要费你心思了!”
云娘自打刚才起身还未落座,听着欧阳的暖心话,眼中几滴泪水早已在打转。“姐只怕......”
“不怕,盈损无妨,姐姐且当练手,以后你要管的可不是一家两家酒楼!”欧阳笑呵呵的拉起云娘的手,将两样东西塞了进去。
众人感慨者有之,长叹者有之,眼红者亦有之。欧阳暗忖人心难测,还是有必要将一些话挑明,笑道:“在此亲朋,除了湘嫂子肚中侄儿或侄女,就属我辈分最小。恕我说句冒失话,咱们大家当同心协力,共奔富贵。若是有人心思不正,可别怪我这个小辈找他晦气,哈哈。”
这话听得众人心中又是一凛,现如今欧阳已是将军,且年仅十九有余,官宦仕途绝对是光明一片。若真有人动了歪心思,以欧阳性格怕不止是找晦气那么简单。众人绝大多数起自草根,或多或少吃了一些苦,他们曾听过一些可同苦不能同甘的故事,虽是眼热欧阳所创基业,却也绝然不会做那被唾弃之人。至于以后如何,那便不是这创业初期能考虑到的问题了。
欧阳看着众人轻微点头,咧嘴笑了。
笑的人何止万千,此时回到城府中的徐世绩正在捻须轻笑。只不过站在他面前的可没有欧阳那一家子之众,唯有一人——长孙霖铃。
今日长孙假扮了徐世绩的亲随之一,一身女扮男装又戴了一张绝世不传的人皮面具,将所有见过她的人都骗了过去。她今日盘龙酒楼一行,也是经过思想斗争的。碍于和欧阳的一年之约她本不欲前往,可心中总有一个声音千呼万唤的要她亲眼去看一看,毕竟这是自己心上人第一次在城中崭露头角。此行没有让她失望,她虽假扮欧都督侍卫,可早早便挤在人群中观看,从一开始的锣鼓齐鸣、爆竿声声,到后来十二位迎宾男女的惊艳亮相,再到从未见过剪彩揭幕,一直等到都督来后齐齐入楼,她心中既欢喜又酸涩。喜的这个钟情之人竟似有无穷手段,军中好手且不说,于这商贾一途也能有许多引人新意,甚至在都督徐世绩被众官员名流和欧阳本人拜谒后,她被徐世绩招入独立雅间一品菜式,那琳琅满目,色香味俱全的菜品将她舌头都差点儿卷到肚子里去。酸的是那狄雪可以光明正大的驾车来贺,而自己却只能隐去面容假扮侍卫,同为女人,同是用情,何以境况相差如同天与地?
徐世绩笑呵呵的看着傻愣在那里的长孙霖铃,心中却有几分触动。他之所以答应让她去,便是想给二人创造一个机会,可这个侄女竟是连人皮面具都戴上了,那便摆明不欲让欧阳看到真面目,他也只好作罢。“痴儿......”徐世绩低低喃喃一声,眼中疼爱之色涌动。
“丫头,之前你不是缠着我死活要去么。这怎么去了却如同失了魂儿一般?”
这一句将长孙霖铃从沉思中唤醒,只见她娇瞪了徐世绩一眼,大咧咧的在书房胡登上一坐开口道:“徐叔,若是你前几次用这般言语哄我或许管用,可现在却是陈词滥调了,就不能换个法子哄我么?”
徐世绩哈哈大笑,既然长孙霖铃能如此说话,必然不会被情感之事羁绊而失去判断力,他也就略略放心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为叔可至始至终站于你那一边,向来为你摇旗呐喊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这么说可是伤了我的老心了!”
“嘁,您省省吧,从一方士绅到一员小卒,直至都统一方水土,您那面皮怕比城郭厚,您那心呀,怕是破城锤都敲不碎!还伤了您的老心......”徐世绩的话终究起了几分作用,长孙霖铃“咯咯”的笑了起来,言语中颇多调皮。她年少时和徐世绩颇多接触,早以叔侄序辈,感情也牢厚,至今她被朝廷委派于晋阳主管一些秘密事务,又是有许多时间和都督接触,感情又深了几分。故此她向来对徐世绩直爽,说些俏皮话无伤大雅,却添了快乐气氛。
徐世绩笑笑坐下,不欲再言。若是多说几句,还不知要换回这个侄女多少锋词利言。他端起茶杯饮了一口,眉头一苦咽了下去,无奈道:“从奢入俭易,从俭入奢难,古人诚不欺我,只是今日在那小子酒楼中坐了一个多时辰,回来之后这茶水竟难以下咽了。丫头,你......”
徐世绩还没说完,长孙霖铃轻“哼”一声起身从怀中摸出一个巴掌大的精美瓷瓶,只见瓷瓶上铸了两字“火烧”,这正是今日盘龙酒楼为数不多的极品特供之一——只有巴掌之数的人供得此酒,徐世绩席面上便有三瓶。其中一瓶被拆封喝掉,剩余两瓶便被长孙霖铃以“见物思人”的借口收起。长孙霖铃素知都督好酒,只他刚才半截儿话便知道他酒虫又动,是打起自己这两瓶极品美酒的主意了。
“只此一瓶,你且细细省着喝。你也听他说了,这酒统共制得不足十瓶,乃是百千炼之物,你若牛饮而尽,可别再打我这儿的主意!”长孙霖铃将一瓶极品“火烧”轻放在都督面前的矮几上,正要离去突然想起什么,转身要去取至于一旁桌面上一套温酒的器皿。
“不必不必,丫头,你又不是没尝,此酒入口甘甜,尔后芳香,入腹却真是如火蹿一般直烧内脏,温酒后反而不得其韵味了。”
徐世绩一劝阻,长孙霖铃细想一番自己品时滋味不禁点头同意,于是只取了一个小瓷杯给徐世绩满上。
仿若徐世绩真得舍不得喝,第一杯竟是细尝慢饮,品足了滋味,还不时发出“嗞嗞”声。他看了一眼略带困意长孙霖铃苦笑道:“当日我同意欧阳去云中之时心中也曾矛盾过,要知道欧阳那小子带给我多年来不曾有过的惊艳感,我和他相遇偶然,后从歌夜口中得知欧阳起始,从那时起便对他有所关注。直至盘松山剿匪,后至皇上钦点的那件案子,他都是完成的极其出色,再后来到军中,他仿佛鱼入大海一般,实在有太多地方让我惊奇。今年他才十九,可以预见的是,他必是我大唐未来军中最精英的那一份子。可是得知皇上竟被困在云中小城,不得已才同意了他和他那特种旅入城解围的行动。说句大实话,起初我连一份信心也无,只望他能知难而退,保全一命留的磨砺后大用,却不想他还是如往常那般一刀切中要害,之用一日便解了云中之围。说句不该对你说的,他已简在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