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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出生之后,在庆陵帝的亲笔赐名之下,取名萧棣安和萧馨宁,宫里因为多了两个小家伙变得热闹起来,不再像过去那般死气沉沉,仿佛像是发了嫩芽的柳树,迎来了新的生机。
冬去春来,周而复始,这一年的冬天比往年都要暖和。
转眼又是一年多,在小棣安和小馨宁的周岁宴后,庆陵帝突然宣布退位,将皇位传给了墨醉白,朝臣们哗然,百姓们震惊,朝野上下都错愕不已。
舜音对此并不惊讶,庆陵帝在向百姓宣布真相的时候,他就彻底失去了民心,朝堂上如果不是有墨醉白镇压着,早就乱了。
庆陵帝身体现在每况愈下,与其继续主理朝政,倒不如提前退位,将皇位交给墨醉白,他乐得陪着曾孙们,每天逍遥自在,其实舜音早就看出他有这个心思,现在朝局安稳,正是更换帝位的好时机。
开春后,庆陵帝正式退位,墨醉白登基为帝,定年号为‘顺安’,即日起为顺安元年。
‘顺’与‘舜’同音,‘安’即为平安,舜音听到这个年号的时候,便明白了墨醉白的心意,他要护百姓平安顺遂,更要护她平安顺遂,他护住了大邺便也护住了她。
墨醉白登上皇位的那一日,舜音亲自给他穿上墨色龙袍,她站在青石台上看着他一步步登向那个天下至尊的地方。
她想起少年时的初遇,想起后来的错过与重逢,甚至想起了他们成婚的那一日,过往种种,都变成了记忆中美好的一抹。
墨醉白登基后,第一件事便是封舜音为后,接着立小棣安为太子,封小馨宁为长乐公主,庆陵帝成了太上皇,后宫各妃也跟着升为太妃,宫里一片和乐融融。
宫人最为机灵,知道墨醉白宠爱舜音,便将封后大典办得极为隆重,到了封后大典这日,众人忙忙碌碌,用红色的花瓣铺地,金色的器皿摆满桌子,四周飘着彩绸,盛大又华丽。
舜音站在镜子前,头上戴着金光闪闪的凤冠,冰兰和萌兰帮她穿上精美的凤袍,凤袍一层叠着一层,袖子和领口处绣着金丝,脚上的绣鞋上嵌着宝石,裙摆上的凤凰绣的栩栩如生,仿佛振翅欲飞一样,穿戴整齐后,又给她戴上一串串漂亮的玛瑙珠串,手腕上也戴上了金手镯。
墨醉白抬脚走进来,在舜音身后站了许久,看着她将一件件东西穿戴到身上,眸中含笑,斜斜的靠在屏风上,等她穿戴结束,墨醉白才把她拉到妆奁前坐下,亲手为她在眉间画上凤凰花钿。
墨醉白弯着腰,舜音看着他微垂的眉眼,眼中浮起浓浓的笑意,揶揄道:“皇帝陛下,您现在身份尊贵,劳烦您来亲自给臣妾画眉,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
“不管我在外面是什么身份,回到屋里来还不是你的夫君,得给咱们的皇后娘娘画眉、暖床?”墨醉白眼中有笑意晕染开,一本正经道:“皇后娘娘,您不嫌弃我画的不好就行,今晚我继续给您暖床,保证您进被窝的时候被子里是暖的。”
舜音唇角上翘,声音里漫起明显的笑意,“唔……最近天气转暖,好像不是太需要暖床的。”
墨醉白轻挑眉梢,抬头看着她隐含戏谑的目光,配合地求饶道:“除了暖床,我还会捏肩,您再考虑考虑。”
舜音故作沉吟的抿了下唇,没忍住笑了出来,眉眼弯弯,白皙的面容浸着阳光。
墨醉白晃了晃眼,趁机在她唇角偷了一个香甜的吻。
管事太监站在他们身后,见惯不惯地扭头看向殿外,心里默默盘算着今日的封后大典是不是还不够隆重,以皇帝陛下对皇后娘娘的宠爱,恐怕就算把地上的砖石全部换成金砖,也难以显露皇帝陛下爱意的万分之一。
等墨醉白画的差不多了,舜音微微侧过脸看向镜子,墨醉白画的是凤凰衔珠,寓意吉祥。
“我今天全身上下都是凤凰,会不会太夸张了?”舜音小声呢喃。
她头上戴着凤冠,身上穿着凤袍,就连脚上的绣鞋上也绣着凤羽。
墨醉白画完最后一笔,打开旁边的锦盒,将他之前送给舜音的那支凤钗拿出来,戴到她的发髻上,垂眸笑道:“只此一天,你就全当是陪我,俗话说龙凤呈祥,我若是龙,这凰就只能是你了。”
舜音看着他身上的锦袍上绣着的五爪金龙,默默把其余的话收了回去,她低头看了看,忽然觉得自己这衣裳上的凤凰也挺好看的,就连这全身的凤凰也变得顺眼起来。
墨醉白直起身,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走吧,该出发了。”
吉时将至,贝阙珠宫,琼楼玉宇,高高的白玉台前,群臣跪在两侧,恭迎着皇上与皇后的銮驾。
帝后远远走来,百官齐声恭迎,女眷跪于后方。
贵女们偷偷抬头看向舜音的方向,眼中无不羡慕,曾经是坐在一起的少女们,如今身份天差地别,谁能不生出羡慕来,幸好舜音素来平易近人,不曾与她们生分。
那些曾经在背后诋毁过舜音的贵女们则吓得面色苍白,连头都不敢抬一下,早知道舜音有一天能做皇后,她们是打死也不敢在背后嘲笑她嫁给了一个宦官。
她们不由得有些唏嘘,在舜音嫁给墨醉白的时候,她们都以为舜音早晚有一天会成为她们的脚下泥,任由她们讥讽磋磨,没想到一转眼,舜音已经飞上枝头,成了只能让她们仰视的凤凰,如今看来,有眼无珠的那个是她们。
舜音款步而来,凤冠上金丝镶着珍珠,白皙姣好的脸庞隐在华贵中,琼鼻樱唇,一双秋水眸潋滟生波,凤袍的裙摆很长,逶迤拖地,金丝绣制的凤凰在阳光下闪着光,看起来金灿灿的,衬得舜音明艳照人。
若是一般的面容,恐怕压不住这一身的璀璨,舜音则像是一颗本就闪闪发光的珍珠,暴露在了阳光底下,更加绚烂夺目,艳丽到了极致,周身的贵气浑然天成,灼灼生辉。
墨醉白一袭墨袍站在她身侧,清贵俊雅,身材颀长,头上的玉冠更衬得他英俊的面庞气势逼人,龙威已成,令人不敢直视。
两人站在一起,着实是万般相配的容貌,众人忍不住在心里赞了一声佳偶天成。
两人来到台阶前,墨醉白深邃的眼睛看向舜音,微微牵起唇角,向她伸出手。
舜音抬起潋滟的眸子,跟他对视一眼,将手轻轻放到他的手掌中,触及到一片温暖。
舜音本来有些紧张,毕竟是封后大典,不能出任何差错,可现在看着眼前牢牢牵住自己的手,心里所有的不安都烟消云散了,只要墨醉白陪着,就算前面是艰难险阻,她好像也是不怕的。
舜音就这样安下心来,轻轻扬起嘴角,毫不迟疑地迈出了脚。
她握着墨醉白的手,抬脚步上白玉台阶,长长的玉阶一共有一百二十块,每一步墨醉白都牵着她的手稳稳地往上走。
长孙雄和琉铮站在百官当中,看向舜音的目光一片欣慰,都为舜音感到开心。
长孙雄想起舜音小时候跟在他后面的样子,发现一晃眼舜音已经是皇后了,更是感慨良多,微微红了眼眶,舜音当初成婚的时候,他是万万想不到会有这一天,也许儿孙自有儿孙福,根本不用他操心,如果长孙若儿在天有灵,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很高兴吧。
琉铮看着站在高台上的舜音,在心里默默下定决心,他一定会好好守护好边关,绝不让贼寇来犯,他是在向皇上姐夫进忠,报答皇上姐夫的恩情,也是在守护阿姊,保阿姊一世繁华,更是在给小外甥守天下,让小外甥继任的时候能有一个安稳的江山。
封后的仪式繁复冗杂,舜音按部就班的进行着仪式,有墨醉白陪着,好像也没有那么枯燥,她按照步骤一步步完成封后大典,不知不觉就完成了。
他们站到高台上,进行最后的仪式,墨醉白亲自将凤印交到舜音的手里,舜音应该朝他跪下,可舜音才刚弯下身子,墨醉白就抬手扶住了她,轻轻摇了摇头。
墨醉白自从登基为帝之后,面庞多了几分严肃和厚重,可看向舜音的目光始终没有变过,依旧温暖而柔和,舜音情不自禁露出笑容,微微握紧手里的凤印,下定决心绝不辜负墨醉白的心意。
旁边的礼官嘴唇阖动了两下,最终什么都没敢说,虽然皇后不下跪有违规矩,但这是皇帝的命令,哪里容得了他们置喙,他们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礼成!”
舜音和墨醉白含笑对望,眼中爱意缱绻,上次听到这两个字,还是他们成婚的时候,现在时移世易,唯一不变的就是他们还并肩而立。
他们眼中笑意渐浓,转身面对众人,一起接受百官的朝拜。
“拜见皇上。”
“拜见皇后娘娘。”
众人跪下,齐声祝贺。
冰兰和萌兰抱着小棣安和小馨宁跪在台下,两个小家伙看着高台上的父皇和母后咿咿呀呀的唤个不停,胖嘟嘟的小脸上满是笑容,跟刚出生时不同,他们现在被养的玉雪可爱,整天大家都抢着抱。
舜音抬眸看向晴朗的天空,唇边缓缓漾开微笑。
……
遥远的流放之地,瑶芸也正在看着天空,只是这里的天空乌云密布,眼看着就要下雨了。
她呆愣地站在贫困潦倒的院子里,眼中全是枯井一般的寂静,这一年她听到的一切都像假的一样,可偏偏都是真的,即使远在流放之地,京城的消息还是源源不断的传过来,大家都在津津乐道,她就算不想听也没有办法。
她先是听说舜音嫁的那个九千岁,真正的身份竟然是皇长孙萧晏琅,后来又听说萧晏琅成了皇太孙,不但打败了萧从恕,还登基为帝,做了这天下至尊的皇帝,而今天是舜音封后的日子。
瑶芸这段日子辗转难眠,内心饱受煎熬,她怎么也想不通,舜音明明嫁的是一个宦官,凭什么这个宦官竟然能摇身一变成了那个龙姿凤章之人,还是贵女们最梦寐以求的皇长孙,他现在竟然还成为了皇帝。
瑶芸在流放之地这段日子,本来一直在等着看舜音的笑话,等着看墨醉白这个宦官失去圣宠,等着看舜音被人嘲笑,可现在这一切都落了空,事与愿违,所有事情都朝着她期盼着相反方向而去。
她根本没有嘲笑舜音的机会,只能一日比一日不甘心的过下去。
瑶芸站在萧瑟的庭院中,想象着舜音今日身穿凤袍,一步步登上皇后之位的场景,她嘴里渐渐弥漫着一股血腥气,差点呕出一口鲜血来。
自此以后,舜音会一生安居宫廷,享受着她从未见过的繁荣锦绣,得到她想都不敢想的荣宠,她恨极怨极,也不甘到了极处,所有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令她头脑发胀,胸口像被一块硬石头堵住了一样。
可瑶芸也忍不住想,如果当初她没有贪心不足,没有一次次去设计陷害舜音,她们是不是还能做一对好姐妹?如果舜音像最初那般对她好,现在她就是皇后娘娘的姐姐,那么她是不是也能享受到别人难以奢求的荣宠?她可以找一个憨厚老实的相公,过上富裕而平和的生活,时常去宫中做客,舜音会送她金簪玉钗,还有用不完的绫罗绸缎,哪怕她不嫁给王孙贵侯,这辈子有舜音庇护她,她也能够衣食无忧。
可是这一切都被她一手毁掉了,她的那些算计和阴谋在这一刻都成了笑话,她成了把自己推向绝路深渊的罪魁祸首,瑶芸这一刻才真切的意识到,其实只要她不争不抢,就能拥有比她想要的还好的生活。
瑶芸站在原地,身体不受控制的发着抖。
她清楚的知道,她想象中的这一切,她都再也无法得到了,是她把舜音推得越来越远,她们的姐妹情早就不复存在,哪怕她给舜音写信悔过,也是于事无补的。
过往种种都如梦幻泡影,轻轻一戳就破了。
瑶芸至今还记得,墨醉白将她流放时厌恶而冰冷的神情,她毫不怀疑,如果她敢再去打扰舜音,墨醉白会毫不犹豫的将她斩草除根,现在她能活着已经是幸运,墨醉白是看在她和舜音姐妹一场的份上才没有杀她。
“你站在那里做什么!马上就要下雨了,赶紧把衣服收拾回来!现在都什么时辰了,娘都已经饿了,你赶紧烧水做饭!”男人声音从屋子里传来,粗鲁又暴躁。
过了一会儿,屋子里又响起一道老妇人的骂声:“做点事情就磨磨蹭蹭,还以为自己是大家小姐呢?别想趁机偷懒,赶紧给我干活,手脚麻利点,不干活就别想有饭吃!我们家可不养闲人!”
瑶芸回过神来,强忍着心中的怒火,连忙应了一声。
这才是她现在的生活,远离京城,远离富丽堂皇的皇宫,只有无尽的尘土和训斥,她低下头去,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手心已经被她抠得鲜血淋漓。
她将血在衣服上随便擦了一下,伸手去摘挂在晾衣架上的粗布衣裳。
她被流放到这里之后,为了生存下去,只能凭借着一张尚算不错的脸蛋嫁给了当地一个衙役,对方虽然是衙役,但也是家徒四壁,夜里连油灯都不能点,一间破败老旧的房屋里住着几口人,她每天既要照顾公婆,又要忍受粗鲁不堪的相公,还有几个小叔子和小姑子要照顾,平时连一口热乎饭都很难吃上,跟她以前的生活简直是天差地别。
她为了有一个安身之处,不得不日复一日的忍耐着,她的那些心机在这里毫无用处,就算她装柔弱也不会有人怜惜。
瑶芸经历了现在的生活,才知道在长孙府里过的简直是像神仙一样的日子,就连在墨府她也是吃喝不愁,有下人伺候,如果不是她一直不肯安心好好过日子,现在根本不至于流落至此。
她有机会好好留在长孙府做大小姐,也有机会留在墨府享受安枕无忧的生活,如果她当初没有去奢望遥不可及的生活,没有想去设法得到萧从恕,也没有去设法陷害舜音,她会拥有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她现在根本不敢回忆以前的日子,否则现在的日子她一刻也过不下去,她只能麻木的生活着,不去想,也尽量不去听。
瑶芸将所有衣服收进屋子里,闻着屋子里弥漫的腐朽而潮湿的味道,想着自己本来可以拥有的富贵生活,一双眼睛难以控制的蓄满了泪水。
她后悔了。
如果当初她跟舜音和睦相处,现在的一切也许都会变得不一样,她的确不该去奢求那些不属于她的东西,而丢失了她本就拥有的一切。
可是有什么用呢?舜音早就给过她无数次的机会,是她死不悔改,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她只能擦干眼泪,将衣裳叠好放进柜子里,再去准备今天的晚饭。
……
另一方天地中,郑恒庸在得知舜音登上后位后,永久的闭上了眼睛,他躺在木床上,眼角滑落一滴浑浊的泪。
他自从被发配到这偏远的小地方做官,身子就一直不好,郁结于心,久久难以释怀,这一年来身体变得更差,渐渐卧床不起。
死前如走马观花,郑恒庸想起了很多事。
他想起最一开始长孙雄其实没有让他做赘婿,是他为了继承爵位,主动劝说长孙雄和长孙若儿,要求做上门女婿的,长孙雄听说这样就可以把女儿留在府中照顾,才答应下来的,他根本没有资格怨恨长孙雄和长孙若儿给他带来了羞辱,这份羞辱明明是他自己找来的。
他还想起来,舜音小时候其实很喜欢他这个爹爹,是他每次看到她都横眉竖目,将她拒之门外,一次又一次伤了她的心,他鬼迷了心窍,明知曲氏一直故意磋磨舜音,还助纣为虐,不但不帮她,还站在了曲氏的那一边。
最后,他还想起了琉铮,那个他只来得及看几眼的儿子。
他听说琉铮成了少将军,年少有为,比他这个当爹的强,不走歪门邪道,是靠自己本事闯出的战功,将来应该会有一个光明的前程。
郑恒庸在弥留之际,忍不住想,如果他没有抱着歹毒的心思接近长孙若儿,而是跟长孙若儿好好过日子,也许现在他们一家四口能够过得很幸福。
他也许一事无成,但可以忠厚老实的照顾家人,教导子女,长孙若儿性格温柔,一定不会嫌弃他,女儿乖巧孝顺,儿子强壮活泼,他们一家人会幸福的待在一起,等老的时候,他和长孙若儿就能含饴弄孙,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辈子。
可惜,他从一开始就走错了路,他从来没有真心对待过妻儿一日,现在他们都已经不需要他了,而他死后,长孙若儿恐怕也不会愿意再见到他,舜音和琉铮更不会将他和长孙若儿埋在一处,这就是他的报应。
郑恒庸躺在床上,已经没有了生息,唯有那滴泪落在枕头上,逐渐晕染开来。
郑老夫人靠在床边,抱着郑延庭痛哭流涕,郑延庭再也不是长孙家那个备受宠爱的小少爷,这几年里,他终于意识到,他只是一个小官和一个小妾生的孩子,没有高门爵位等着他继承。
郑老夫人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舜音能做上皇后,她当年一定好好对舜音,定然不会整天挑舜音的毛病,更不会一直对舜音没有好脸色,那可是皇后啊!那是他们想见一面都难于登天的人物,现在她的孙女竟然成了皇后!想想都跟做梦一样。
可偏偏这一切都跟他们没有关系了,他们现在只是跟舜音毫无关系的人,哪怕得知舜音做了皇后,也无法当面祝贺,更别想沾到一点光。
这是他们当初造的因,现在只能承受这个苦果。
时至今日,无论是谁的悔恨都已经晚了,大错已经酿成,再也无可挽回。
……
夜里,皇宫里燃起了璀璨的烟花,宫外也是一片热闹,百姓们都在为大邺迎来新的帝后而高兴,因为之前救水的事、抓捕师羲和的事和剿灭北漠叛军的事,墨醉白和舜音早就在民间有了颇高的声望,现在是众望所归。
大家在街上欢腾的庆祝着,有舞龙的、有表演杂耍的、还有燃放天灯的,整个京城都被喜悦的气氛所笼罩,处处欢欣鼓舞。
封后大典结束后,舜音、墨醉白、庆陵帝、长孙雄和琉铮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当然,也少不了两个小家伙,小棣安和小馨宁现在正是活泼可爱的时候,有他们两个在,宴席上气氛愉悦,大家全都笑个不停。
长孙雄和庆陵帝心情很好,他们做了一辈子君臣,没想到最后竟然成为了亲家,两人对此都颇为高兴,一直斟酒对饮着,不时怀念着年轻的时光,但看着小棣安和小馨宁,他们又觉得老去也没有什么关系。
现在庆陵帝和长孙雄都卸下了肩膀上的重任,庆陵帝提前从皇位上退下来,长孙雄也辞去了大将军之位,把鹰戎军交给了琉铮,现在都轻松下来,喝起酒也没有负担,他们不由连饮了数杯,十分的开怀。
舜音看得眼馋,偷偷看向墨醉白,墨醉白察觉到她的目光,勾唇笑了一下,抬手给她倒了半杯清酒。
舜音眼睛一亮,立刻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舒爽的喟叹一声。
她生孩子的时候微微伤了身子,这一年来在墨醉白的监督下吃了不少补品,虽然已经把身子养好了,但墨醉白一直不准她喝酒,也不许她吃辛辣的食物,她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痛快的饮酒了。
墨醉白看着她像是猫咪偷吃了晾晒的小鱼干的表情,忍不住弯起唇角,跟琉铮碰了碰杯,也低头喝了一口清酒。
琉铮一直笑眯眯的看着大家,对现在的生活满足极了,他久在边关,稍微晒黑了一点,眉眼长开后,多了几分凛冽的气质,但少年气依旧很足,眼眸纯净,不含杂质,他对小外甥和小外甥女尤为疼爱,每次回家都要带不少礼物,一直陪着他们玩儿,小棣安和小馨宁都很喜欢他。
长孙雄酒量浅,已经有些醉了,看了看他们,忽然指着舜音手里的清酒笑道:“舜娘,你现在还这么喜欢喝清酒啊?外公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有些好笑,你当初都没喝过这个酒,第一次喝就敢喝一壶。”
墨醉白似笑非笑看了舜音一眼,问长孙雄:“怎么回事?”
舜音面露窘色,连忙阻止长孙雄说下去,站起身给长孙雄夹了一块卷饼,“外公,您多吃点,这个好吃。”
“乖。”长孙雄用饼卷了几块肉和菜放进嘴里,嚼了嚼咽下肚子,偏偏还没忘记回答墨醉白的问题:“舜娘以前一直都不喜欢喝酒,有一天忽然转了性子,问我要清酒喝,我问她为什么,她说看起来很好喝,我当时就笑了,这酒尝都没尝过,哪能看起来很好喝呢?这酒又不是美景,还能光看就喜欢么。”
庆陵帝在旁边看了一眼舜音手里的清酒,附和道:“晏琅也喜欢喝这个,宫里的酒窖里每年都放了不少。”
墨醉白明白过来,舜音是看他喝才觉得会很好喝,他神色微滞,不由转头看向舜音。
舜音耳根发烫,不好意思去看他那双探究的眼睛。
长孙雄喝了一口酒,继续说着,“我不会养小姑娘,向来舜娘要什么我就给什么,她想喝酒,我就把酒买了回来,结果舜娘第一次喝就喝了整整一壶,等我发现人已经醉的不省人事,足足醉了两天才好不容易清醒。”
长孙雄回想起往事,忍不住笑了两声,引得桌上其他人也笑了起来,只有墨醉白眸色微深地看了舜音一眼,在桌子底下握住舜音的手,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腕。
舜音想起当年的糗事,红着脸把小馨宁抱进怀里,假装低头逗女儿。
小馨宁眨着眼睛,觉得娘亲红红的脸颊看起来很好吃,抱住舜音,亲了舜音一脸口水。
……
一顿团圆饭吃得大家都很开心,用过饭后,小棣安和小馨宁被庆陵帝带去看烟花,舜音和墨醉白亲自送长孙雄和琉铮出宫。
来到宫门前,墨醉白见夜里有些凉,没有让舜音出去,派冰兰回去给舜音取斗篷,自己来到宫门前亲自扶长孙雄上马车。
长孙雄喝的半醉,摆摆手让他回去,口中念念有词道:“陛下,您现在是皇上,老臣岂敢让您来扶,您快回去吧,老臣就先回去了,您别再送了……”
墨醉白抿了抿唇,忽然开口问:“外公,你可还记得我当初假死那段时间,舜娘是否有发生什么事?”
长孙雄迷迷糊糊的想了想,想了一会儿,拍了一下脑门道:“还真有一件事,不过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舜娘生了一场病,跟你没有什么关系。”
墨醉白眉心皱了起来,“什么病?”
长孙雄仔细回忆,“你当初假死的时候,举国哀悼,我也赶回京城前来祭拜,结果你‘出殡’那一日,舜娘突然病倒了,高烧不退,足足烧了三天,可吓死我了!”
“我听丫鬟说,你‘出殡’的时候下着大雪,舜娘莫名其妙跑到大街上,她们追出去的时候已经不见了舜娘的身影,等舜娘回来的时候全身都是雪,全身冻得像冰块似的,当时曲氏为了在我面前假装对舜娘好,显露关心舜娘的样子,还请人回家做了一场法事,说舜娘可能是中了邪,不过也不起作用。”
墨醉白呼吸不自觉地滞了滞。
长孙雄回忆起来,仍然心有余悸的模样,“后来舜娘好不容易退了烧,可身子一直没有大好,一直断断续续的病着,人也蔫蔫的,一直闷闷不乐,当时我请了不少大夫给她看,可大夫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了。”
墨醉白喉咙里泛着涩意,艰难地点了下头,把长孙雄扶进了马车里。
马车滚滚离去,墨醉白在原地站了许久,才转身回去。
他一转头就看到舜音站在门洞底下,裙摆被风吹得微微扬起,眼眸柔柔地望着他,清丽的面庞温柔如水,墨醉白不自觉加快脚步,大步回到她身边,定定看着她,一把将她拥进怀里。
舜音一愣,“怎么了?”
墨醉白将她抱紧,喉咙干涩,半天才沙哑地开口:“忽然有点想你。”
舜音失笑,眼眸弯成了好看的月牙,“才这么一会儿没见就想我了,皇帝陛下,你就这么离不开我啊?”
“嗯,离不开,一辈子都离不开。”墨醉白声音沉闷,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舜音没想到他这么痛快就承认了,以为他在跟自己开玩笑,忍不住笑了起来。
墨醉白抱着她一直不肯撒手,直到冰兰抱着斗篷回来,舜音不好意思地推了他一下,他才放开她,亲手帮她把斗篷披到身上。
舜音看着墨醉白在门洞下显得黝黑的眼眸,抬手轻轻抚了一下他的面庞,他眼底有没来得及收回的复杂情绪,只是那些情绪转瞬即逝,舜音来不及细看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舜音眼露困惑,“你怎么了?”
墨醉白摇头,唇边露出笑容,“我只是太开心了。”
舜音不明其意,只觉得他笑的很好看,趁着四下无人,踮起脚尖飞快在他的侧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抬脚往外走。
墨醉白却不允许她装作若无其事,伸手把她拉了回来,眉眼含笑道:“刚才怎么好像有人偷亲我?”
舜音嗫嚅着,虚张声势道:“你今天也偷亲我了,我不过是讨回来而已。”
“什么时候?”
“你给我带发簪的时候。”
墨醉白眸色俞发幽深,目光若有似无的扫过她的唇角,“亲了哪里?”
舜音毫不警觉地扬起脸蛋,指了指嫣红的唇角,“这里。”
墨醉白靠近,轻抚了一下她指的那里,“原来是这里啊……”
他的呼吸吹拂在舜音的面庞上,舜音想跑已经晚了,墨醉白的吻已经落了下来。
幽深的门洞里只有火把不断晃动,他们躲在这里接了一个隐秘而甜腻的吻,无人知晓,却又好像随时都会有人撞见。
舜音紧张的抓着墨醉白腰间的衣襟,睫毛不断颤动,墨醉白按着她的后颈,跟她接更深的吻。
门洞随着外面的烟火时而明亮,时而陷于昏暗,舜音眼前明明暗暗,脑中一片空白,感官里只剩下墨醉白带给她的一切。
一吻过后,两人没有急着回寝宫,顺势从宫门旁的台阶走到高高的阁楼上。
这里能眺望到整个京城的繁荣景象,舜音垂目望着热闹的大街小巷,唇边忍不住扬起笑容。
夜色已深,街上却仍旧热闹,人们涌上街头,不少人聚集在皇宫前面的街道上看烟花。
墨醉白从身后抱住舜音,跟她一起望着城楼下灯火如昼的街巷,“音音,你嫁给我时十里红妆,现在我便还你十里锦绣,万里河山,可好?”
他会用一生去守护这万里河山,让舜音能够幸福安康的过一辈子。
舜音眼中倒映着万家灯火,眸光潋滟如华,含笑应了一声:“好。”
夜色深了,小棣安和小馨宁两个小家伙闹着要见父皇和母后,冰兰和萌兰便把他们送了过来。
舜音和墨醉白一手一个将他们抱进怀中,低头逗了逗他们,惹得他们咯咯笑着,可爱的笑脸天真活泼。
萌兰笑着走过来,递上手里的天灯,“皇后娘娘,今日这么喜庆的好日子,您可要燃一盏天灯庆祝一下?”
冰兰在旁边含笑端着笔墨。
今日舜音成为皇后,她们都跟着开心。
小棣安和小馨宁站在地上,呆呆地抬头仰望着,不知道萌兰手里拿的是什么。
舜音低头看了下两个从未放过天灯的小家伙,含笑点了点头。
墨醉白走过来帮她拿着天灯,舜音接过笔,在红色的纸上一笔一划写上‘一岁一礼,一寸欢喜’八个字。
小棣安和小馨宁好奇地看着,大大的眼睛一直盯着天灯,眼中全是懵懂和憧憬。
舜音写好之后,冰兰和萌兰退了下去,墨醉白拿着火折子,亲自将天灯点燃。
小棣安和小馨宁激动地跳了两下,看着亮起来的火苗‘哇’了一声。
舜音和墨醉白忍不住笑了笑,他们拿着天灯蹲下,给两个小家伙看。
小棣安好奇地抬手轻轻摸了摸,小手指差点把天灯戳破,幸好他力气小,很快就把手指收了回来,小馨宁胆子小,缩着小手不敢乱碰,只有一双眼睛好奇的看着。
墨醉白抬手摸了摸他们两个的头,见小馨宁一副想看又不敢动的样子,轻轻握住小馨宁的手,带着她摸了一下天灯外面的红纸,然后耐心地告诉他们,里面的烛火不能碰。
灯火映照在他的面庞上,他唇边隐隐带着笑,显得有些温柔。
舜音看着他,眼中滑过柔柔暖意,唇边不自觉也弯起笑来。
一簇烟花升到夜空,在最高处如花绽放,撒下星星点点的光辉,紧接着越来越的烟花冲至半空,洒下漫天烟火,火树银花,照亮整个夜空。
舜音和墨醉白带着两个小家伙一起将天灯缓缓放开,红色的天灯飞向天际,映衬着璀璨的烟火,缓缓飘向远处,天灯上的字迹隐约可见。
小棣安和小馨宁兴奋地拍着小手,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看。
舜音靠在墨醉白的肩膀上,听着远处百姓和近处孩子欢喜的笑声,看着渐渐飘远的天灯,缓缓扬起唇角,墨醉白轻轻抱着她的肩膀,眼中闪烁着同样的光芒。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唯愿一岁一礼,一寸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