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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在心里将徐成霖腹诽了一番,又着急忙慌的催促在前边跟被撞之人交涉的侍卫。
“那人要多少银子只管给!别耽误了本王的功夫!”
再晚些,宵禁都不说了,关键是徐家人怎么会让他深更半夜进去看成欢姐?
要是平日,他骑马飞奔,不多时也就到了,偏偏今日为了掩藏行迹,乘了一回马车,结果却还如此倒霉!
很快,前去交涉的侍卫就跑了回来:“王爷,那女子撞的不轻,走不动了,她的丫鬟说了不要银子,但要咱们想办法把她家小姐送去医馆!”
晋王愣了一下,怎么还撞了个女子?刚才他心急如焚,压根儿就没听到惊呼出声的人到底是男是女。
京城大街上,向来仗着年纪老迈讹诈人的事情多的是,怎么如今连一般的女子也出来讹人了?
从前晋王横行京城,但是心头还总记着成欢姐的交代,不许欺负妇孺。
他哀叹一声,只能亲自下了车前去查看。
只见马车前方大街的拐角处地上,正坐着一个烟霞色衣裙的女子,手捂脚踝,脸色煞白,却还强撑着,既没有哭出声,也没有惊慌失措。
而她身边的丫鬟也没有大喊大叫,一看到他前来,知道是这马车的主人来了,轻轻的福了一礼,道:
“这位公子,您的马车撞到了我家小姐,如今我们也不要银子,只是这夜已经深了,又是在这大街上,我们小姐此时不便走动,还望公子想个办法将我家小姐送回家,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晋王本来想着是个女子,要是哭闹不休,可真让人头疼,却没想到她们主仆竟然如此镇定,也不曾胡搅蛮缠,说话有条有理,顿时心中生出了些实打实的愧疚来。
“姑娘说的是,这本是我们的不是,我这就……”
怎么办?晋王转头四处看了看,此时已经接近宵禁时刻,就算是繁华的京城也,大街上也是行人稀少了,更不用说马车轿子之类的,空荡荡的大街上也就停了他这一辆马车。
“这,这可如何是好?”
晋王有些烦躁,若是用这车去送这对主仆,要耽搁他的功夫,可若是不去送,这又是两个女子,总不能让自己的侍卫骑马带她们去吧?
那女子眼眸一闪,就看出了晋王的为难,只听她轻轻道:
“榴红,还是让这位公子先走吧,咱们自己想办法回去。”
说着,又仰头看着晋王,目光柔和:“这位公子不必为难,原本你们的马车也并没有撞上来,是我自己胆子小,受了些惊吓,才站不稳跌倒的,与你无关的,你若是有急事,就先行吧,我家中离这里也不远,自己会回去的。”
晋王原本是想着不行就让这女子在此等一等,他先行,再让侍卫去寻车来送这对主仆回家,但此时,这女子如此通情达理,他倒有些不好意思就此把她们丢下。
他望了望威北侯府的方向,咬咬牙,让开了路:
“这位姑娘,伺候你们家小姐上车吧,我这就命人送你们回去。”
“这怎么好意思,看公子的模样怕是有急事……”那女子犹有些推辞。
晋王却已经想好了办法:“就这么定了吧,马车送你们回家,我自己骑马去。”
今夜乘车原本是为了不让皇兄知道他去威北侯府,可这么一闹,不知道也知道了,骑马就骑马吧,也无妨了。
那丫鬟听晋王如此说,倒是松了一口气。
这深更半夜人迹稀少的,要是这些人真把她们主仆扔在这大街上,可怎么是好?
听晋王如此说,立刻利利索索地扶了她家小姐上车。
那女子临上车前转过身来跟晋王道谢:“今夜给公子添麻烦了,多谢公子仗义。”
晋王受之有愧,也颇为谦逊有礼:“原本就是我的错,还请小姐不要放在心上。”
想了想,又提醒了一句:“只是小姐以后夜深还是少出门为好,虽说京城是天子脚下,百姓安居乐业,可也终归有宵小之人,凡事谨慎为上。”
那女子也不再多说话,转身上了马车。
心惊胆战的车夫也终于安下心来,仔细的问了那女子住址,就赶着马车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一个侍卫也骑马跟在了后面一同去了。
晋王也上了马,准备继续往威北侯府去,却被跟来的张德禄拦住了。
“王爷,您看……此时已经太晚了,咱们要不要先回去?”
其实张德禄是想说,皇上如今已经对您有些不满了,您可不要再惹事生非了。
可想想晋王这一根筋的脑子,他还是只能劝着来:
“您这被皇上知道了,都是小事,关键是,白小姐累了一天了,又生着病,你这深更半夜的去,可是又得让白小姐好一阵折腾,不如您先回去歇着,明日一早咱们再去,怎么样?”
晋王深深的看了一眼拽着马头的张德禄,非常怀疑,如果自己坚持要去,张德禄会不会即刻就抱着马头大哭起来?
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傻小子了,他自然能明白张德禄的一片苦心。
可是……
“成欢姐病了,我若是不能亲自看上一眼,又怎么能安的下心歇息?你不必再劝,咱们去了,我也不打扰成欢姐,我只问一问,问一问咱们就回来。”
张德禄看他这样子,情知是拦不住,只能长叹一声,上了自己的马,跟在晋王身后,往威北侯府去。
另一边,晋王府的马车在元字巷的一栋大宅大门前停了下来,那门前夜间也有人值守,一看见马车停下,就赶紧跑上前,正惊诧间就看见自家小姐下了马车。
“快些多找几个人过来,小姐的脚崴了。”
那丫鬟吩咐了一句,大宅内外立刻就喧闹了起来。
跟来的侍卫是京城本地人士,也算是颇有些见识,看到这阵仗,就左右看了看这地方,抬头就看见大门上方高高悬挂的匾额上的两个大字“崔府”。
刚才过来之时,他听到这住址,就觉得,这女子出身怕是不寻常。
这元字巷的宅子,可不是一般人家轻易能买到的,就算有银子,那也得有些根基才行。
此时见了这两个字,更是心头什么都明白了。
王爷今晚出来,原本是想掩人耳目,这下可好,直接撞崔家手里了。
他回头看了看晋王府的这辆马车,幸好他们出来时,谨慎起见,特意找了一辆平时给管事们坐的马车,不至于被人看出来,不过,据说崔家人个个不简单,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多事儿,还是早点离开比较好。
于是趁人不备,那侍卫就骑马开溜了,一个眼神扫过去,车夫心领神会,也驾着马车,悄无声息的驶出了元字巷。
等到崔家人想起来门外的那辆马车之时,门前已经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了,仿佛从来没有人来过。
“颖娘,这是怎么回事?”
崔家三夫人原本已经歇下了,却听说长房行六的崔颖佳受了伤,连忙起身带了人前来查看。
崔家大部分族人还在清河,但是这来了京城的娇小姐,她可是要全权照看。
崔颖佳有些不好意思:“都是颖娘不好,让婶娘担心了,是颖娘贪玩,回来得晚了,路上跌倒了……刚才大夫已经看了,说只是扭到了筋,并没有大碍,婶娘还请放心。”
听说没有大碍,崔三夫人才放了些心,在崔颖佳的床边坐下,仔细看了一回她的伤处,方才笑道:
“原来是这样,你也不必自责,谁没有个年轻的时候呢?婶娘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刚到京城来,也是没日没夜玩个没够,只是你以后出去要多带些人,切莫只带了一个人到处乱跑,让家里人不放心。”
到底是隔了房的侄女,不便于十分严厉的管教,崔三夫人叮嘱了一番,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
“那辆送你回来的马车是谁家的?若是有人帮了你,咱们崔家,也是要向人家道谢的。”
崔颖佳在女儿个个是仕女典范的崔家一向是个例外,什么事都敢做,什么话都敢说,见崔三夫人问他,没有丝毫隐瞒的就说了:
“我也不知道那是谁家的马车,当时是他们的马车冲了出来,才将我吓了一跳,不过那马车上的公子倒是十分俊俏,就是他命人送我回来的……”
笑嘻嘻的说到一半,崔颖佳的目光却突然就变了,呆了片刻,失声道:
“他穿着一双龙纹的靴子……晋王,那人有可能是晋王!”
崔三夫人听她如此说,神色立刻就郑重起来:
“你可是看清楚了?如今这京城,能穿龙纹靴子的,只有三位,一位在宫中,九五之尊,宁州来的那位在诏狱里,生死未卜,还有一位,的的确确也只剩下这晋王了……”
崔颖佳拍手笑道:“我也是如此想的,从前只听人说这晋王是京城一大祸害,混账的不得了,可今晚我遇见的人若真的是他,那倒真是一丝儿的混账也看不出来!婶娘,他长得可真好看!”
“是么?他们萧家的人向来相貌出色,又祖祖辈辈纳进宫中的都是天下有名的美人,自然是个个长得好看。”
崔三夫人笑吟吟的点头,应了一句,心中却飞快地盘算开了。
家中交代的事情,她一直没有头绪,今日看来,机会却是到了呢。
“既然知道是晋王殿下送你回来的,那我们崔家自然不能知恩不报,明日婶娘就命人送些礼物过去道谢,你看可好?”崔三夫人笑道。
晋王府长史严明山,此时已经快要急疯了。
“晋王到底去了哪里?!”
他把晋王府里里外外找了个遍,就差掘地三尺了,都没找到晋王的影子。
宫中传召,晋王居然踪迹全无,这简直就是在藐视皇上!
一向对晋王偏见深重的严明山火冒三丈,一个藩王在京城长留,本来就已经不合规矩了,还不知道安分,不好好在王府呆着,深更半夜居然没了人影,这要是被皇上知道了,会如何想?
跟着这么一个王爷,他也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都给我出去找!”
严明山看了看等得已经有些不耐烦的内侍,咬牙切齿地吩咐府中的侍卫。
晋王府的侍卫总觉得这位严长史平日里就很不把晋王放在眼中,可无奈人家手中有御赐的金牌,心中虽然不服,却还是听命,各自出去寻找了。
有经常跟着晋王出门的人,心里明镜儿似的,晋王肯定又是去威北侯府了,却都憋着不说,只装作乱乱的四处寻找。
一直找了近一个时辰,晋王才大摇大摆的回来了。
到了威北侯府,自然是没有见到成欢姐的,可是听威北侯说成欢姐已经没有大碍了,他也算是放心些了,回来走到半路上,就遇见了好几拨出去找他的人。
只是一听说严明山四处找他,晋王心中就不由的腻烦,也不想这么快进宫去见皇兄,免得听训斥,就故意在大街上溜溜达达,又磨蹭了半个时辰的功夫,才回了晋王府。
一进王府,晋王就指着严明山的鼻子怒道:
“你到底是想做什么?想造反不成?!皇兄给你金牌是让你护着本王的,而不是让你仗着金牌对本王管头管脚!本王如今也大了,你不想着给本王挑些美人来伺候,本王自己出去喝喝花酒,你倒是管得宽!说罢,有什么大事儿,让你能把京城翻过来找本王?”
严明山被晋王这不伦不类的训斥,气的鼻子都要歪了,皇帝宣召,迟迟不归,居然是跑去喝花酒了?
这个败家王爷!
只是还没等他当着内侍的面儿好好“劝谏”一番晋王,刚刚还端坐厅上的内侍就扑了过去,紧紧抓住了晋王的衣袖:“晋王殿下赶紧进宫去吧,皇上找您呢!”
高声喊完这句话,却又不动声色的给晋王身后的张德禄使了个眼色。
张德禄连忙上前将这内侍拉到一边:“有话好好说,看你对王爷动手动脚的,还不赶紧赔罪!”
拉扯之间,却听到那内侍悄悄在他耳边说了句话:
“皇上昏迷,晋王速速入宫!”
皇帝昏迷这件事,如今是万万不许传出宫来的,他不好对晋王府的长史明言,但其中内情还是要告知晋王的。
张德禄心口一阵揪紧,猛然回过头去看着晋王,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