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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笑声中,只见第一排的齐博衍站了起来,还是斜披着制服,奸笑着斜瞥了一眼过道上的谭同恩,摇摇晃晃的朝台上走去,这时候才想起来把手里的酒壶往裤兜里塞。
看见是他,主席台上坐了一排的七里河官员都像见了屎一样,鼻子都皱起来了;但又纷纷扭头或者低头,不去和他目光对视,就如一只嚣张的臭鼬走过来,连老虎狮子都扭了头装作没看见,你要是和他对眼了,说不定被喷一脸的屁,还没辙!
他才空降七里河几天啊,七里河的官员就恨不得把他点了天灯了,当然大家都是基督徒,不能谋杀嘛,何况谋杀同僚;不过要是满清余孽把他点了,大家在为他祷告落泪之后,回家肯定会开酒的:当然不是因为庆祝某同僚暴死,而是因为突然心情好了而已嘛。
因为别说小官小吏,国内科举上来的才子遇到他都可能被羞辱还没法反击,你敢反击也没有此獠口才了得、见识了得,只能瞠目结舌、自取其辱;而且他还是天主教的!朝内四分之一的天主党成员!少数派!面对新教,抱成一团!
谁叫这个王八蛋学历和圈子都太牛比了呢?而且干活也非常厉害。
只见齐博衍摇摇晃晃的上了讲台,很无礼的把目瞪口呆的夔盛源推开,又嬉皮笑脸对坐在台子上要站起来的正副两镇长做了个法国式扶左胸的鞠躬,笑道:“两位大人。卑职我就说两句话而已,嘿嘿,就两句话!大人安坐、安坐,嘿嘿!”
接着他转身面对大家看了看,低声自言自语道:“我早想在新教的台上布道拯救你们这些傻货了,”又低头盯住了台下的谭同恩,奸笑着点了点头,扬声说道:“谭牧师,你的问题很好,但是我在这里想说一个故事。”
“大人。我在问夔先生他们的处置情况。和你们卫生局也没关系啊。”谭同恩不解的摊开了手。
“我不给你谈卫生的事,我要谈的就是你的问题,请您认真听,”然后齐博衍对着所有人高高展开双手。叫道:“也请大家注意听!”
“我在法国留学的时候。认识了一位百万富翁:弗朗索瓦先生;
他是个特别虔诚的天主徒。虽然有百万身价、住在豪宅里,但是总是无比关心周围街区的苦难,并为此担忧痛苦无比:
孤儿院里弃婴的嚎哭让他失眠;
桥洞下流浪汉的酗酒和悲惨让他食以下咽;
夜晚游荡在街道上的妓女让他为之落泪;
工人为黑面包劳作16小时的艰难让他心酸;
收容所里为了养老而昼夜缝制衣服的老妪更让他心悸自责;
终于有一天。他再也无法忍受良心的煎熬了:他把自己的工厂卖掉、金银珠宝卖掉、骏马豪车卖掉,连自己的豪宅都卖掉了,然后将所有的钱都分发给了周围的穷人。
最后,他自己一无所有的住进了桥洞,成了一位流浪汉。”
讲完这些,齐博衍闭了嘴,在讲道台上踱步,台上台下寂静无声,所有眼睛都盯着面色凝重的齐博衍,因为他在说一位圣徒的故事。
但是看他好久不开口,台下的谭同恩忍不住好奇,自己问道:“那弗朗索瓦先生改变了周围街区的苦难吗?”
好像就在等他问这个问题,齐博衍猛地停住脚步,转身看着谭同恩笑道:“尽管弗朗索瓦先生奉献了一切,但世界还是那个鸟样!”
说罢他指着谭同恩说道:“不要把自己看为神,要挽救所有人的苦难,这是我们做不到的,假如有任何一个人做到,乃至任何一个群体、国家做到,那我们还需要耶稣基督降临干什么呢?”
“这个世界千百年来一直如此,苦难不断,圣经上讲:犹太人的血和泪沃透了中东的沙漠;但是我们汉族就不是吗?兴,百姓苦;亡,百姓亦苦!
‘《启示录》7:17因为宝座中的羔羊必牧养他们,领他们到生命水的泉源; 神也必擦去他们一切的眼泪。’这说明,世界不灭,眼泪不止。”
谭同恩没想到对方要给自己讲道,愣住了,但是后面围观的人可没愣住,当即站着的人群里就有人大吼一句:“卫生局没好东西!卫生不灭,眼泪不止!”
人群怔了片刻,然后哄堂大笑,连靠前坐着的王心台都笑得合不拢嘴,扭头去看谁说了自己的心里话。
“秩序!”那边的席胜魔站在棚子中间位置,恶狠狠的用手里的警棍猛敲了身边的支柱,在“官官相护”的治安官淫威下,后面的下层人不情愿的安静下来。
台上的齐博衍被人起哄,倒不惊慌,还是带着一脸不屑的笑容在台上踱步,一直到后面人安静下来,他才来劲了,指着后面站着人群的那黑压压的人头再次挑衅一般高叫起来,完全就是欠揍的作风。
齐博衍叫嚷的是:
“卫生不灭,眼泪不止?
这是放屁!
20年前,是辫子不留,眼泪不止!
那时候你们人人都留着大长辫子,现在呢,为什么连你们这窝穷鬼都不留辫子了?
20年前,是耶稣不灭,眼泪不止!
那时候海皇还刚刚受天主恩诏,起兵灭清,你们这帮垃圾有没有阻挠过神军,有没有肚里腹诽过神皇神军?
别说假话,否则末日审判的时候你立不住!
现在呢?
为什么辫子也没了,耶稣你们也接受了?
因为你们幸福了!
你们比清国时候快乐开心了!你们的国家比贸易战争时候的弱国弱民变太多了,你们现在脚踩的是远东第一强国的远东明珠土地上呢!
为什么你们感到幸福?
因为神皇流了你们的血!
因为太平军起义、神皇开国、复仇北伐、明王开国死了多少人?
有人说一千万人死了。我看不止,起码也有三......”
“你丫闭嘴!”主席台上的七里河的镇长猛然站了起来,对着侃侃而谈越说越离谱的齐博衍背影咆哮了起来。
“哎呀,大人,我说的都是实话嘛,海外学者和国内学者的通行看法嘛,您想必是不看每月的《大宋神学研究》的,那可是朝廷发行的学术刊物,我说的就是上面论文的观点,1870年12月份里的《从金田起义开始的远东战争死亡人数初步研究》。作者是基督教联合大学的李爱宋博士。法国人,传道士、历史学家、神学家,他可得过海皇颁发的大宋特殊贡献金质勋章。这可是历史学研究,这可是西学。嘿嘿。”
面对暴怒的上司。齐博衍依旧嬉皮笑脸的回应。果然,他那一套又起作用了,学识不如他的镇长大人讪讪的又坐下了。因为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辩驳都没没法辩驳,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
制服了镇长,齐博衍转回头,继续镇长刚才认为的“攻击造谣皇帝”的演讲,他肆无忌惮的用手指指着后面的穷人们,高叫道:
“诸位,你们看,这块土地喝饱了基督徒士兵的血,于是上帝把它给我们了。
并且上帝也喜欢清洁卫生,于是这个重担落在我卫生局肩膀上,为了清洁卫生成为文化,成为你们认为自己‘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那种刻在骨髓里的文化,我不知道打破过多少人的脑袋,不少于一千个吧,哈哈。
现在,我们要建镇,这个镇子会建立在贫民窟的基础上,它会清洁、安全、绝对不会发生瘟疫,但是这需要有不少弟兄姊妹做出牺牲。
老实说,你们去哪里,我不知道;你们未来做什么工作,我也不知道;我知道的是远东明珠会更加的闪亮;海宋、海京会吸引更多你们这样人到来,会让你们的子孙为傲,因为你们是清洁、卫生、先进、基督化的海宋人海京人,这毫无疑问!”
“不要说屁话,你们是要扔掉我们穷人!”后面又有人大叫起来。
齐博衍叉着腰高声回应道:“这和穷富没有关系,这是文化革命!我们基督文化革命满清文化,哪次革命是不流血的?你娘的养棵树钟盆花,还得修建枝叶!假如贫民窟不灭,你们死死赖在这里并没有好处,因为第一这里还是脏乱差的满清,第二瘟疫横生、卫生堪忧,你们死得比搬走更快!”
“你们大部分都有技能有工作,比来的时候富裕多了,即便住在棚子里,平均存款也不少于几十元,比你们一无所有的来到这里的时候强到哪里去了?各位在这里不走,不过是图个省钱、存钱快,但是这里没有干净水、缺乏治安、教育、医疗,还因为人口聚居经常出瘟疫,其实要是分散开,各位长命百岁也不是梦啊,孩子们也会过得更好,子孙满堂啊!”镇长终于站起来帮腔齐博衍了,因为他发现齐博衍这小子话很难听,虽然道理不错,但不知道拍马,拍百姓的马屁,要是再让他说下去,他被人乱拳打死也许也有可能;他死了无所谓,但自己这些官还在这里,不能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嘛。
坐在前面的李晋仁也站起来帮腔,他面对后面的人群挥着手说道:“哎呀,大家不要急嘛,要建镇子肯定需要大家暂时搬走一段日子嘛,谁也不能睡在工地上啊。不过只要是我们工厂区的人,我们都会提供住宿,不要担心。大家要想想,要是这里还是脏乱差,工厂说不定也会迁走,那时候大家就麻烦了,这里是因为有我们才发展起来的嘛.......”
但是在他面前竖起一道黑影,那是坐在他身后两排的一个男人站了起来,差不多和他面对面了。
那是身材高大的中年人,皮肤黝黑,身材高大,方脸厚唇卷发,穿着一身丝绸短褂长裤,他一站起来,李晋仁就愣住了,好像白日见了鬼一样,自己还没说完就闭嘴了,后面站着的人群里也响起一片嗡嗡声,接着竟然自动安静了。
只听他瓮声瓮气用怪异的中国话讲道:
“你们要想清楚,十里沟已经长得足够大了,在工厂工作的只有一成人,其他的人在做什么?在等死吗?不!他们做餐饮、做芦席、做送水工、做佣人、做商人、做裁缝、做苦力,十里沟每个人都有活做,现在的十里沟就是个大活人,它能自己养活自己......
记住,现在是工厂需要十里沟,而不是十里沟需要工厂!”
他讲完之后,全场鸦雀无声,仿佛在畏惧他的气势。
方秉生跑到王心台那一排,弯腰俯身问道:“王长老,这人是谁啊,从没见过。”
“他啊?阮禄三,安南帮的老大。”王心台很紧张的小声回道。(未完待续。。)</dd>